李大牛的选择很明智。他深知,在敌我力量悬殊、且自身肩负着接应任务成功的关键时刻,任何不必要的交火都可能导致灾难性的后果。
他不主动攻击敌人,避免了暴露特务连的具体位置和真实实力,也保全了周锐等三名伤痕累累的同志。
那几下落石以及可能伴随的、刻意制造的细微动静,如同山林本身的低语警告,成功地传递了“此路不通,另有埋伏”的危险信号。
这种无形的阻吓,比直接的火拼更需要智慧和定力。
浅野弘一带队离开,只是走出了两里地左右,就碰上了另一支搜索小队。
他脸色阴沉得可怕。勒紧缰绳,战马不安地踏着泥泞。
听着军曹的报告,他的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煮熟的鸭子难道真的飞了?他不信。那股被愚弄、被挑衅的怒火在他胸中燃烧,但多年的军事训练和残酷的战场经验让他强行保持着冷静。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被暴雨蹂躏过的山林,河水浑浊咆哮,山路泥泞不堪,八路军活动的痕迹似乎都被大自然无情地抹去。
“山路泥泞湿滑,他们带着物资,一定走不远,”
浅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透骨的寒意,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
“山洪爆发,他们也过不了河。帝国勇士们,不要被假象迷惑!土八路最擅长利用地形隐匿行踪。他们一定就躲在这附近的某个地方,或者正沿着河道寻找新的渡河点!咱们沿着河道下游仔细搜索过去,注意观察两岸任何不自然的痕迹,我就不相信他们会飞天遁地了!”
他的命令带着一种偏执的笃定。上百名日军士兵在他的驱策下,再次振作起精神,像梳子一样开始沿着河道下游仔细梳理。
刺刀拨开茂密的草丛,目光审视着每一处可能藏匿人的岩石缝隙。
浅野自己则策马缓缓而行,目光如同鹰隼,不放过任何一丝疑点。他心中盘算着:
携带沉重物资,又有伤员,这支八路的运输队绝不可能长时间保持高速机动。只要他们还在这个区域,就一定能找到蛛丝马迹。他甚至怀疑,刚才的滚石是否是对方故意引诱他离开的伎俩?
但下游是相对好走的方向,也是更容易找到渡河点的地方,逻辑上没错。这种不确定感让他更加烦躁。
与此同时,特务连等人在那个隐蔽的山洞里,争分夺秒地休整了一个小时。
这一个小时,对于精疲力尽、几近虚脱的周锐三人而言,珍贵得如同沙漠中的甘泉。洞口被巧妙地用树枝和雨布遮挡,既能通风,又避免了光线外泄。
洞内生起了小小的、烟雾被严格控制的火堆,驱散着深入骨髓的寒意。
周锐靠坐在干燥些的石壁旁,紧闭着双眼,任由一名懂些急救的战士小心翼翼地用烧开后又晾温的水,再次清洗他肩膀上那道翻卷的、已被雨水泡得发白的伤口。
火辣辣的刺痛感传来,他牙关紧咬,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却一声不吭。
清洗完毕,洒上宝贵的消炎粉,用干净的布条重新紧紧包扎。同样的处理也用在了腿部中弹的小李和其他挂彩的战士身上。
战士们用自己的头盔当锅,烧出了温热的水。周锐接过一个磨得发亮的旧头盔,双手捧着,感受着那一点暖意从冰冷的金属传入掌心,再缓缓流遍四肢百骸。
他小口地喝着,温热的水流划过干涩疼痛的喉咙,落入空瘪的胃袋,带来一种近乎奢侈的慰藉。接着,有人递过来一个冰冷的、掺着麸皮的窝窝头。
他费力地啃咬着,咀嚼着,粗糙的食物此刻却显得无比实在。体能伴随着食物和温暖,一点点地回到几乎耗尽的躯体里。
但对于周锐、小李和小王而言,这一个小时的休整,仅仅是让冰冷的身体恢复了一丝暖意,让过度消耗、紧绷如弦的精神得到了片刻的喘息。
浑身的肌肉依旧酸痛难当,尤其是长时间奔逃后突然停下来,乳酸堆积的效应开始显现。那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并非一口热水、一个窝窝头和一个小时的安静就能驱散的。
小王虽然坚持说自己伤得不重,可以走动,但他苍白的脸色和每一次移动时不自觉的蹙眉,都显示着他的状态同样不容乐观。
休整时间一到,无需李大牛过多催促,战士们立刻行动起来。他们利用休整时砍伐的粗树枝和随身携带的坚韧绳索,迅速而熟练地制作了两副坚固的简易担架。
材料虽然粗糙,但结构扎实,足以承受长途跋涉。
“周科长,李同志,请上担架。”
李大牛的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周锐看着同样伤痕累累的战士们,心中涌起强烈的愧疚和不安,想要拒绝。
但刚一试图用力,肩膀和全身的剧痛就让他眼前发黑,险些栽倒。
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态,强行行走只会成为队伍的累赘。小李的情况更糟,失血和伤痛让他几乎无法站立。
最终,两人被战士们小心翼翼地扶上了担架。小王则在严翔明的搀扶下,表示自己可以跟随队伍行走。
李大牛仔细检查了担架,又抬头看了看依旧阴沉、仿佛随时会再次落下雨点的天空。
他深吸了一口混合着泥土、草木和雨水气息的潮湿空气,目光投向西北方向——那是团长赵大勇设定的第二个接应点,也是他们此行的方向目标。
“出发!”
他低沉而有力地下达了命令,声音在山洞中回响,带着决绝的意味。
队伍如同一条沉默的溪流,悄然开拔,迅速而有序地离开了这片留下生死印记、危机四伏的河滩区域。每一名战士都清楚,危险并未远离,浅野的部队很可能就在不远处。
特务连的战士们在此刻展现出了极高的军事素养和协同作战能力。
队伍呈战斗队形展开:最前方是两名经验丰富的老兵作为尖兵,猫着腰,警惕地探索着前进路线,随时准备发出预警;队伍两侧各有战士持枪掩护,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山林可能藏匿危险的方向;队伍末尾,是精心安排的后卫,负责清除队伍走过的痕迹,并警惕可能的追兵。整个队伍层次分明,井然有序。
抬着担架的战士尤为辛苦。他们四人一组,轮流换肩,脚步尽可能保持沉稳,以减少颠簸给伤员带来的痛苦。
泥泞湿滑的山路对他们提出了极高的要求,每一步都要踩实,又要控制声音。
汗水很快浸湿了他们的军装,混合着雨水,但没有人抱怨一句。
相反,他们还会时不时低声询问担架上的周锐和小李感觉如何,需不需要调整姿势。
周锐躺在担架上,身体随着担架的起伏轻轻晃动。他闭着眼睛,却并未入睡,身体的疲惫与精神的亢奋交织着。
脱离了最直接的险境,更多的忧虑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他牵挂着先一步离开的张涛和其他队员的情况,他们是否安全?那批关乎根据地生死存亡的药品和物资,是否已经顺利与团长接上头?
浅野弘一像一条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紧追不舍,敌人显然已经查实了物资的情报,绝不会轻易放弃。如果团长没能及时接应上张涛他们。后果不堪设想——不仅张涛等人可能牺牲,物资被截获,他们这几天的浴血奋战、同志们的牺牲,都将付诸东流。
无数个问题在他脑中盘旋,让他心绪难宁。离开青风镇时,那突然响起的、明显是为了吸引敌人注意力的枪声,此刻想来,更是充满了悲壮的意味。
那是哪位同志在舍身取义?随后遭遇的日军骑兵,浅野的精准追踪……这一切都表明,敌人对此事的重视程度超乎想象。
他暗中祈祷,希望团长能神通广大,顺利接应上张涛他们,带着物资安全返回根据地。
队伍沿着河岸向上游行进,但刻意与咆哮的河道保持了一段安全的距离,利用茂密的山林作为天然的遮蔽。
暴雨后的山路异常泥泞难行,每一步都可能陷入烂泥,或被湿滑的苔藓、裸露的树根绊倒。加之林间雾气尚未完全消散,能见度依然不佳,队伍的行军速度并不快,但却最大限度地保证了隐蔽性和安全性。
约莫走了两个多小时,每个人都已是汗流浃背,体力消耗巨大。就在这时,前方负责侦察的战士猫着腰,以极快的速度无声无息地返回,径直找到队伍中央的李大牛,低声而清晰地汇报:
“连长,前方约一里处,发现大量脚印和马蹄印,还有类似独轮车或者驮马车辆碾过的痕迹,非常新鲜,泥土翻卷的方向和深度都表明刚过去不久!从方向和规模判断,应该是团长他们的大部队!”
李大牛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神情,眼中闪过一抹亮光。他用力拍了拍侦察兵的肩膀:
“好!干得漂亮!传下去,加快速度,追上去!”
希望就在前方!这个消息像一股暖流,瞬间传遍了整个队伍,疲惫的战士们精神为之一振,脚步也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又艰难地前行了半个多小时,穿过一片格外茂密、光线昏暗的杉木林,前方豁然开朗。
一条相对宽阔的山谷出现在眼前。山谷中,可以清晰地看到一支长长的队伍正在缓慢而有序地向前移动。
队伍中有人扛着枪,有人推着独轮车,还有几匹驮马,正是赵大勇团长和他带领的一营尖刀连战士们!
“是团长!还有咱们的大部队!”
严翔明眼尖,指着队伍前方那个骑着马、身形挺拔的人影,激动地低呼道,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喜悦。
李大牛立刻带着周锐等人快速向前靠拢。他们这边的动静也早已被后方警戒的部队发现并逐级上报。
赵大勇早已勒住了马头,调转马身,等待着他们。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写满了关切和期待。
李大牛跑到近前,立正,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声音因激动而比平时更加洪亮:
“报告团长!特务连连长李大牛,奉命接应特工科周锐科长及所属人员,任务完成!周科长等三人已安全带回!”
赵大勇立刻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他快步走到担架前,俯下身,紧紧握住了周锐没有受伤的那只手。
“周锐同志,你们辛苦了!看到你们安全回来,太好了!太好了!”
赵大勇的声音充满了真挚的关切和巨大的欣慰,
“放心吧,张涛同志和其他几位特工科的同志已经在前面了,他们虽然也有些轻伤,但无大碍。物资全部完好无损!这次你们特工科,立了大功!先好好休息,等回到根据地,我为你们请功!”
周锐躺在担架上,感受到团长手掌传来的温度和力量,听着他那沉稳有力的话语,尤其是听到“张涛安全”、“物资完好”这几个字时。
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弛了下来,一股热流涌上眼眶,他努力克制着。他挣扎着想从担架上坐起来,以示对上级的尊重。
“团长……”
赵大勇察觉他的意图,轻轻却坚定地按住了他的肩膀:
“别动,周锐同志,你伤得不轻,好好躺休息,我们现在回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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