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行宫。
陈雍与扶苏相对而坐于案牍前,桌面上,摊开着几份最近影密卫送来的密信。
密信上的内容,几乎全是最近,桑海各方势力的动向。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扶苏轻轻叹息一声。
“老师,李斯已在桑海百里之外……对于其他势力我们还要静观其变吗?”
“静观其变并非无所作为。唯有让水足够浑,才能让隐藏在水底的大鱼显露踪迹。
李斯与赵高将至,他们才是这场风暴真正的主导者。在他们落子之前,我们没必要做什么。”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密报上关于墨家的信息,眼神微动:“盖聂与卫庄悄然离去,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他们此时离开桑海,所图必然不小。
或许,他们能为我们带回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
就在两人交谈之际,书房内的烛火无风自动,轻轻摇曳。
陈雍心生感应,微微抬眸。
只见书房大门悄然洞开,一道身影渐渐凝实。
来人正是晓梦。
扶苏眼中难掩惊讶之色,他虽知道晓梦可能会来,但想不到会是这种,直接出现在行宫重地,不请自来的方式。
随即,他放下茶杯,脸上露出几分笑意,起身拱手:“晓梦大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礼了啊。”
晓梦微微颔首,算是见礼,随即视线便落在陈雍身上情绪波动:“陈大人,久违了。”
听闻此言,扶苏一愣,目光在两人身上掠过。
“老师,您也与晓梦大师认识?”
陈雍微微一笑,“昔年,你们俱在年幼时,我便与晓梦见过了。”
“原来如此……大师此次前来,可是为了人宗之事?”扶苏直接问道。
“论道是其次,我来是告诉你们一个消息,逍遥子已离开人宗,踪迹指向桑海。
人宗主张‘人道求生’,与帝国理念多有抵触,他此番前来,恐非善意。”
人宗掌门逍遥子!扶苏心中一震。
道家天人二宗理念不合,争斗已久,但人宗掌门亲自离开宗门,潜入桑海,其意味绝非寻常。
联想到墨家、农家等诸多反秦势力,逍遥子的到来,无疑让桑海局势再添变数。
“逍遥子道友乃世外高人,他既来桑海,想必自有其道理。帝国海纳百川,只要不违律法,不妨事。”
“此外,桑海气息驳杂,纷扰甚多。我欲在此地盘桓数日,寻一清静之地暂歇,不知陈雍大人此处,可方便?”
她竟是要在行宫落脚!
扶苏有些愕然,看向陈雍。
陈雍亦然,:“这里是蜃楼所在之地,亦是我阴阳家的秘密所在,这……”
“我对你们阴阳家的秘密,并不感兴趣,而且,我只是在行宫之中寻一处安静之地罢了。”
陈雍思索片刻之后,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随后,扶苏也唤来几个侍女,吩咐她们去打扫一间清净的房间。
“有劳。”晓梦淡淡应了一声之后,也不多言,跟着那几个侍女便离开了这里。
直到晓梦的气息彻底消失,扶苏才松了口气,忍不住问道:“晓梦大师果然如传言那般啊……不过,她竟然会来这里住下,倒是出乎了我的预料。”
陈雍坐回原位,嘴角微扬:“晓梦此来,一是告知逍遥子的动向,卖我个人情。
二是她自身也需要一个不受打扰的清静之地。
行宫,无疑是桑海目前最‘安全’也最‘清静’的地方之一。”
“晓梦入住,对我们而言,未必是坏事。有她在,至少阴阳家内部,星魂那些人,行事会多一些顾忌。
而且,一位道家天宗掌门住在行宫,本身就是一个强烈的信号。”
扶苏若有所思:“老师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借此,向外界展示帝国与道家天宗的‘良好’关系,从而在一定程度上,敲打其他势力?”
“不错。晓梦是一柄双刃剑,用得好,可以斩断许多麻烦。
当然,我们也要小心,不要被她那超然物外的表象所迷惑。
道家天宗追求的是‘天道无情’,她的立场,永远只符合她自身的‘道’。”
“我会小心的。”
……
几天之后,一个消息瞬间点燃了所有潜伏的躁动。
帝国丞相,李斯,抵达桑海了。
李斯的车驾并未大张旗鼓,但其代表的帝国最高行政权威,依旧让整个桑海官场为之震动。
他第一时间并未入住官方驿馆,而是先行前往城外行宫,觐见长公子扶苏。
行宫正殿,气氛庄重而微妙。
扶苏端坐主位,陈雍静立其侧。
李斯身着玄黑丞相官服,步履沉稳的走入殿内,对着扶苏深深一揖:“臣李斯,奉陛下之命,前来桑海督办东巡事宜,觐见长公子殿下。”
扶苏抬手虚扶:“丞相大人一路辛苦,不必多礼。父皇派丞相亲至,足见对东巡及蜃楼之重视。
桑海诸事,还需丞相多多费心。”
“此乃臣分内之事。”李斯直起身,目光与陈雍交汇一瞬,两人皆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臣听闻,殿下与陈先生在此,已对桑海局势多有掌握。不知近日,城内可还安宁?那些六国余孽,可有异动?”
这话问得直接!
“劳丞相挂心。桑海总体安宁,帝国法度之下,宵小之辈岂敢明目张胆。
但暗流涌动在所难免,帝国势力,亦在加紧探查。
墨家残余确在桑海潜伏,行踪诡秘;流沙众人亦在城中活动;罗网与阴阳家亦各有动作。
目前各方尚在相互试探,未有大规模冲突。一切,皆在掌控之中。”
李斯听着,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道:“如此便好。
陛下希望看到的是一个稳定、顺从的桑海,任何可能破坏东巡大计的因素,都必须被清除。”
听闻此言,扶苏微微‘皱眉’,“都要铲除吗?这会不会有些……”
看着扶苏皱眉的样子,李斯心中一叹,沉默片刻之后,缓缓说道。
“这是陛下的意思……”
“哎……”扶苏亦是一叹。
短暂的觐见后,李斯便以不打扰他清静为由,告辞离开行宫。
并未接受扶苏安排的住处,而是选择了城内的海月小筑下榻。
……
李斯入住海月小筑的消息,迅速传开,各方势力反应各异。
行宫内,扶苏与陈雍对坐。
“老师,李相选择海月小筑,这是……”扶苏眉头微蹙。
“他这是在立威,也是在钓鱼。
海月小筑是漩涡之眼,他亲自坐镇,既是告诉所有人帝国清除叛逆的决心,也是想看看,究竟会有多少鱼儿会被惊动,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小圣贤庄,张良书房。
收到消息的张良,站在窗前,望着海月小筑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李斯……你终于来了。
将这潭水搅得更浑吧,唯有如此,某些潜藏的真龙,才有可能现身。”
农家与桑海交界处。
两道人影正在山间疾行,正是接到紧急传讯后,从农家匆匆赶回的盖聂与卫庄。
他们二人在农家之地并未停留太久,但收获却不小。
通过暗中观察和有限的接触,他们基本确认了胜七所言非虚。
农家内部确实暗流汹涌,六堂之间矛盾重重,侠魁田光失踪得蹊跷,而一些看似普通的弟子身上,隐隐带着罗网杀手特有的冰冷气息。
关于“青龙计划”,他们虽未找到直接证据,但也从一些蛛丝马迹中感受到,确实有一股隐藏极深的力量在农家潜伏,与昌平君的旧部有所关联。
就在他们准备进一步深入调查时,接到了桑海城内传来的急讯。
李斯已至,入住海月小筑,局势骤紧。
“李斯来了……”盖聂目光沉凝。
“正好。罗网、帝国丞相……都到齐了,这场戏才够热闹。”
农家的乱局非一日之寒,眼下桑海才是重中之重,因此两人决定,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桑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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