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鸾感到愤怒，却又不知该如何发泄此时愤怒的情绪，她盯着沈之珩，手中紧紧攥着那枚玉佩，攥的手指发白。
“薛晗呢？”云鸾轻声问。
“今日是我与昭昭的洞房花烛，提他做什么？”沈之珩面上带笑，一双凤眸漆黑秀美。
“我问你薛晗呢？”云鸾的声音终于尖锐了几分，“回答我！”
“昭昭生气了？”
沈之珩见她被激怒，声音更和缓了一些，漫不经心道：“我送了他一条直上青云之路，想必此时，他已经带兵出征了。”
云鸾这才明白过来，盯着沈之珩，一字一句地问：“那道圣旨……是你下的？”
沈之珩不置可否。
“你故意用圣旨把他支走，就是为了……”
她说到此处一顿，环视四周，见室内珠帘绣幕、华灯璀璨、锦，显是早有准备，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声音颤抖：“你根本就没想成全我，对不对？”
她气红了眼，“你说成全我，让我走，都是为了迷惑我，让我放松警惕，以为你良心发现，终于肯放过我，但其实，这些都是你的阴谋诡计对不对？”
沈之珩摇头，“昭昭，你还不明白吗？在前程和你面前，他选了前程。是他负了你。”
“不是！”
云鸾站起来，将手中的盖头狠狠掷在地上，“北狄来犯，他为国守边，光明正大，何错之有？倒是你，阴险狡诈，趁人之危，堪称败类！”
“败类。”
沈之珩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最后无所谓地笑了笑。
“此次进犯雁门关的北狄人不过是一支分部，对大梁构不成实际威胁，那些急报，亦是夸大其词，他不是什么世面都没见过的毛头小子，却还是选择领了虎符，你道为什么？”
“他不为自己想，也得为手下那帮为他卖命的兄弟想，待灭了那支分部，回来后他便是戍边大将军，你当他心里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不瞒妹妹，奉旨进宫觐见的还有镇北军中的人，他若不想揽下这差事，便可即刻出宫来与你成亲。”
“薛晗再怎么说也是我的表弟，我还不至于害他，只是……他让我对这桩婚事不满意，顺水推舟罢了。
云鸾听了，有些恍恍惚惚。
她知道，沈之珩说的有可能就是真的。
这段时间，她一直同薛晗的部下相处，知道他们想建功立业封妻荫子的迫切心情。
还有薛晗。
自与沈之珩一战至今，他一直都闷闷不乐，云鸾无数次见他在房中拭剑，见他为了练剑废寝忘食，她知道他一直都在等一个机会，能证明自己，可是，天不遂人愿。
她垂下眸子，看着喜服衣角翩翩飞舞的鸾鸟，哑着嗓子问：“还有吗？”
沈之珩唇角绽笑，轻声道：“他为了办婚事，大量挪用薛家军的军饷，被薛老将军察觉，这件事，亦是薛老将军提议。”
“何况，妹妹这般身份，于薛晗来说，便是一个天大的，永远也无法洗刷的污点，只要有妹妹在，薛晗永远也不可能实现自己的报复。”
云鸾闭上眼睛，泪水缓缓从眼角滑落。
见云鸾神魂不守的模样，沈之珩叹息一声，行到桌前倒了两杯合卺酒。
黄澄澄的酒液盛在鎏金鸳鸯盏中，映着烛光潋滟生辉。他执起一杯递向她，嗓音低柔似诱哄：“妹妹已同我拜过天地，结成了夫妻，以后，就不要想着别人了。”
见她不接，他眸光微暗，又补了一句：“哥哥永远不会负你。”
云鸾盯着那晃动的酒液，忽地抬手，狠狠地打了他一个巴掌。
一记耳光清脆响亮，沈之珩偏过头。
片刻后，他缓缓抚上发烫的侧脸，竟低笑出声。
云鸾再不看他，转身推开门跑了出去。
风雪卷着满地残红扑面而来，方才喧闹的庭院此刻空无一人，连喜乐声都消散得干干净净。
这是一处极陌生的园子，既不是薛晗的庄子，又不是沈府的，云鸾提着厚重的裙子在长廊间奔跑了几步，以为这样一直跑下去就可以逃出他的手心。
可是，不知是怕的还是什么缘故，她双腿竟然开始发软，就这样跌在了雪地上。
沈之珩慢慢走了过来。
风雪卷起他宽大的袍袖，飘飘然有仙人之姿。
他行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了她许久，轻叹一声。
“昭昭这是何苦呢？”
雪幕之中，云鸾抬头望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雪越下越大，落在她的发间、肩上，衬得她愈发单薄瘦弱。
沈之珩手指动了动，终是没忍住俯身，掸去她头上的积雪。
“因为……”
他看着她，慢慢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且不说咱们幼时的那桩缘分，便说如今，同做了沈家人后，见惯了妹妹对我曲意逢迎的模样，我眼中再也容不下别人。那时我便想，想要妹妹一辈子留在我身边，再不许对除我以外的男人笑。”
“我纵容妹妹，溺爱妹妹，不希望妹妹发现自己的身世，更想强大自己好保护妹妹，可是妹妹不领情，我没有任何对不起妹妹，可是妹妹为何总想离开我呢？”
云鸾摇摇头，“沈之珩，你太自私了。”
“你怕我知道身世，是怕我离开你，你纵容我、宠爱我，不过是要我永远依附于你，你所谓的保护，也不过是把我囚在你身边，你从不在乎我真正想要什么。”
沈之珩的笑意渐渐凝固，眼底翻涌着晦涩难懂的情绪。
“沈之珩，我不是你的玩物，更不是你的所有物。你爱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沈之珩眸色骤暗，“住口！”
“妹妹觉得自己没有错吗？”
他冷笑，嗓音带着几分危险，“妹妹用着我时便对我千依百顺极尽体贴，用不着了又装作不认得我，如今又要抛下我偷偷嫁人——”
他俯下身看着她，眉目森冷，笑意斐然：“世上哪有如此便宜之事？”
云鸾闭眼不语，纤长的睫毛轻颤，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手脚的力道也彻底松懈下来，像是认命般不再挣扎。
沈之珩盯着她这副模样，忽然低笑一声，蹲下身，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穿过她的膝弯，将她稳稳打横抱起。
“冷吗？”他垂眸看她，语气带着几分温柔，“手这样凉。”
云鸾仍闭着眼不答，他便也不恼，抱着她一步步往新房走去。
夜雪簌簌，他的脚步踩在积雪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红梅的冷香从院中飘来，映着满院的红光，倒真有了几分旖旎。
“妹妹既然选了这条路，那就别想再逃了。”
他在她耳边轻声道，温热的呼吸拂过她冰凉的耳廓，让云鸾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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