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不是不吵架，”苏窈总结道，将剥好的葡萄递给女儿，“是学会了怎么‘吵’，怎么和好。把争执变成沟通，而不是彼此伤害的武器。”
晨曦接过葡萄，心里豁然开朗。她想起自己和周屿，偶尔也会有摩擦，有时也会赌气，但现在看来，那些都太稚嫩。父母用几十年时光打磨出的相处之道，才是真正历经考验的智慧。
“妈，您跟爸真了不起。”她由衷地说。
苏窈拍拍女儿的手：“没什么了不起的，就是用时间、用心慢慢磨出来的。你们也一样，日子还长着呢，慢慢来。”
这时，陆砚京从儿童房出来了，轻轻带上门。“睡着了，撂倒得快。”他语气轻松，走到苏窈身边坐下，很自然地拿起她放下的毛衣看了看进度。
苏窈很自然地把水杯往他那边推了推：“念晨没闹吧？”
“没有，乖得很。就听了个开头，还没讲到星星怎么来的就睡着了。”陆砚京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目光扫过妻子和女儿，“聊什么呢？这么专心。”
“聊你怎么惹我生气，又怎么哄我。”苏窈故意逗他。
陆砚京一愣，随即失笑，推了推眼镜：“陈年旧账就不要再翻了吧？我最近表现不是很好吗？”那略带窘迫又一本正经的样子，把晨曦和苏窈都逗笑了。
客厅里充满了轻松愉快的笑声。阳光暖融融地照着，时间仿佛都慢了下来。
笑过之后，陆砚京像是想起什么，对苏窈说：“对了，下个月初，原来老厂区那边几个退休的老同事组织了个茶话会，打电话来问我们去不去。好些年了没见了。”
苏窈眼睛一亮：“去啊！怎么不去？张工、刘大姐他们肯定都去吧？好久没见了，不知道大家都怎么样了。”她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期待和怀念。那些共同奋斗过的岁月，沉淀下来的情谊总是格外不同。
“嗯，都说会来。到时候我提前叫车。”陆砚京点点头，又看向晨曦和周屿，“那天可能得晚点回来，你们……”
“爸，妈，你们放心去玩！”周屿立刻接口，“那天我跟小曦都没什么事，我们在家带念晨。你们好好跟老朋友们聚聚，多聊聊，不用急着回来。”
晨曦也猛点头：“对对对！机会难得呢。我记得张伯伯以前还老用糖逗我，刘阿姨织的毛衣可好看了。”
见儿女如此支持体贴，苏窈和陆砚京相视一笑，心里暖暖的。
接下来的日子，如同秋日溪流般平静舒缓地向前流淌。
苏窈依旧每天变着花样给家人准备三餐，照顾着她的花花草草，偶尔和陆砚京一起去菜市场或超市采购。陆砚京则负责家里各种修修补补的零活，天气好的下午，会拉着苏窈去附近的公园散步半小时，美其名曰“锻炼身体，增强抵抗力”。
他们也会因为一点小事有分歧，比如苏窈觉得某件旧衣服还能穿，陆砚京却觉得该扔了买新的；或者陆砚京看新闻看得入迷忘了浇花，被苏窈念叨两句。但正如苏窈所说，他们早已找到了彼此舒适的沟通方式，小小的不快总是很快消散，从不过夜。
更多的时候，是默契的陪伴。一个在厨房忙碌，另一个就在旁边打下手，剥个蒜、递个盘子；一个戴着老花镜看报纸，另一个就在旁边织毛衣或者看家庭相册，偶尔交流一下看到的趣闻；晚上一起看电视剧，讨论几句剧情，或者只是安静地坐着，享受同一片空间的宁静。
这种深入骨髓的习惯与默契，或许就是爱情最平凡却也最坚实的模样。
周末，晨曦和周屿带着小念晨去上早教体验课了。家里忽然安静下来。
苏窈收拾完家务，坐在窗边的摇椅上，就着午后的阳光，翻看那本厚厚的家庭相册。陆砚京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手里拿着本书，目光却常常从书页上移开，落在妻子和那些泛黄的照片上。
苏窈的手指轻轻抚过一张黑白照片，那是他们唯一的全家福——她、陆砚京，还有刚满周岁、被抱在怀里、睁着乌溜溜大眼睛的小晨曦。照片上的他们都那么年轻，穿着那个年代最普通的衣服，背景是照相馆简陋的布景，但三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简单而真实的幸福。
“你看这张，”苏窈把相册往陆砚京那边挪了挪，指给他看，“小曦小时候这眼睛，多亮啊，跟黑葡萄似的。拍照那天还挺乖，摄影师一逗就笑。”
陆砚京放下书，凑近些看，眼神变得无比柔和：“嗯，随你。笑起来的样子也像你。”他顿了顿，指着照片上自己僵硬的表情，“我那会儿是不是太紧张了？表情这么怪。”
苏窈噗嗤笑了：“可不是嘛！让你笑自然点，结果比哭还难看。摄影师都没办法了。”
两人头挨着头，一页页地翻看着相册，回忆着每一张照片背后的故事。这是晨曦第一次走路摇摇晃晃的样子，那是她戴着红领巾入队时的骄傲神情，这是他们一家三口第一次去bJ在天安门前的合影，那是晨曦大学毕业时穿着学士服的笑容……
时光在指尖一页页流淌，从黑白到彩色，从模糊到清晰，记录着一个家庭的成长与变迁，也记录着他们两人从青涩到成熟，再到如今鬓角染霜的漫长旅程。
翻到最近新贴上去的几张照片——周末野餐时，周屿背着睡着的念晨的温暖背影；家庭才艺秀上，念晨“打败”大灰狼的得意瞬间；还有昨天刚拍的，念晨蹲在阳台和外公一起“研究”工具箱的专注侧脸……
苏窈的手指在这些新照片上停留了很久，眼中闪烁着一种复杂而深沉的情感，有满足，有欣慰，也有对时光飞逝的淡淡感慨。
“真快啊……”她又一次轻声感叹，这一次，声音里带着更浓的岁月痕迹。
陆砚京伸出手，覆盖在她放在相册页上的手背上。他的手温暖而干燥，带着经年累月留下的、略显粗糙的薄茧。
“是啊，真快。”他应和着，声音沉稳，“但好在，每一步，我们都一起走过来了。”他微微用力，握紧了她的手，“往后，也还得一起走下去。看着念晨长大，看着小曦和周屿把日子过得越来越好，说不定，还能看到念晨戴上红领巾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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