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砚京几乎没有思考，目光扫过正在厨房门口偷吃草莓、被周屿笑着捉住的女儿，又落在追着风车满屋跑、小脸红扑扑的外孙女身上，最后定格在身边陪伴了他大半生的妻子脸上。
“最大的成就？”他缓缓地、无比肯定地说，“就是把一个家，经营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没有耀眼的头衔，没有惊人的财富，但有一个温暖和睦的家，有健康平安的家人，有相濡以沫的爱人，有用爱浇灌长大的下一代。这对于陆砚京和苏窈来说，便是生活给予他们的、最丰厚的奖赏，是他们平凡一生中最伟大的成就。
苏窈深深地点点头，握紧了他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
这时，周屿从厨房探出头来：“爸，妈，阳台那个小储物柜的合页好像有点松了，您们知道家里有螺丝刀吗？我看看能不能紧一下。”
陆砚京立刻站起身：“有，在电视柜下面的工具箱里，我去拿。这点小活儿我来就行。”他对于修理家里这些大大小小的东西，总是当仁不让，这让他觉得自己对这个家依然不可或缺。
苏窈看着他虽不复年轻时矫健却依旧沉稳的背影，眼里满是笑意，扬声道：“让你爸弄吧，他就乐意鼓捣这些。”
周屿擦着手走出来，笑道：“爸真是全能，什么都会修。”
“练出来的。”苏窈语气里带着小小的自豪，“以前家里东西坏了，哪舍得总是找师傅，都是他自己琢磨着修。洗衣机、收音机、甚至小曦的玩具，他都拆开研究过。”
正说着，陆砚京已经拿着工具箱去了阳台。小念晨立刻被吸引了过去，蹲在外公身边，好奇地看着那些亮晶晶的工具。
“外公，这是什么呀？”
“这是螺丝刀，用来拧螺丝的。”
“这个呢？”
“这个叫钳子……”
一老一小的对话声隐隐传来，伴随着轻微的金属敲击声，构成了生活最真实的背景音。
晨曦收拾完厨房，也走过来，递给母亲一杯刚泡好的绿茶，然后在母亲身边坐下，自然地依偎着她。苏窈接过茶杯，温热透过瓷壁传到掌心，也暖进了心里。
“妈，”晨曦把头靠在母亲肩上，像小时候那样，“刚才听你和爸回忆过去，真好。”
苏窈腾出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头发，那发丝柔软顺滑，一如她婴儿时期。“每个年纪有每个年纪的好。你们现在也好，年轻，有活力，未来有无限可能。”她顿了顿，声音更加温柔，“看着你和周屿把日子过得这么好，把念晨教育得这么可爱，我跟你爸，心里比什么都高兴。”
晨曦闭上眼，感受着母亲指尖的温暖和话语里的深情。她深知，自己性格里的乐观坚韧，对家庭的重视，乃至选择伴侣的眼光，都深深得益于父母营造的这个充满爱与安全感的原生家庭。这是一种无声的传承。
“妈，谢谢你，谢谢爸。”她轻声说，话语里包含了太多无法细数的情感。
苏窈笑了，眼角泛起细密的纹路：“傻孩子，跟自己的爸妈还说这个。”
午后的阳光变得愈发慵懒，透过阳台的玻璃门，在地板上投下大片温暖的光斑。小念晨终于跑累了，抱着她心爱的彩虹风车，蜷在客厅地毯上，挨着外婆的脚边，眼皮开始一下一下地打架。
苏窈放下手里织了一半的灰色毛衣，怜爱地摸了摸外孙女汗湿的额发：“晨晨困了？外婆带你去睡午觉好不好？”
小念晨迷迷糊糊地点点头，伸出小短胳膊要抱。苏窈正要弯腰，陆砚京已经先一步走了过来，轻松地将小外孙女抱起：“我来吧。你腰不好，少用劲。”
小念晨软软地趴在外公肩上，小脸蹭着他颈窝，嘟囔着：“外公讲星星的故事……”
“好，外公讲星星的故事。”陆砚京的声音是罕见的轻柔，他抱着孩子，稳步走向儿童房。
苏窈看着那一老一少的背影，眼里漾着温柔的光。她重新拿起毛线针，却没有立刻开始织，只是望着窗外明净的秋日天空，有些出神。
晨曦端着一盘洗好的葡萄从厨房出来，看到母亲若有所思的样子，轻声问：“妈，想什么呢？”
苏窈回过神，笑了笑，接过女儿递来的葡萄：“没什么，就是看着你爸带念晨，忽然想起你小时候，他也是这样。看着严肃，其实最疼孩子，你耍赖不肯走路，他就一路抱着，从来不说累。”
晨曦在母亲身边坐下，拈起一颗葡萄：“爸就是这样，做得永远比说得多。”她顿了顿，好奇地问，“妈，你跟爸……这么多年，好像从来没红过脸吵过架？至少我没见过。”
苏窈被女儿的话逗笑了，摇摇头：“哪有夫妻不拌嘴的？只是我跟你爸，可能方式不太一样。”她放下毛线，陷入了回忆，“刚结婚那会儿也吵。为家里开销，为工作上的烦心事，甚至为晚上吃什么……都是鸡毛蒜皮。”
她看向女儿，眼神通透而平和：“但吵过几次就发现，赌气、说伤人的话，除了让两个人都难受，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爸那个人，你也知道，闷葫芦一个，真惹急了就不说话，能憋好几天。那才真叫人难受。”
“那后来呢？”晨曦追问，她对父母的相处之道总是充满探究的兴趣。
“后来啊，”苏窈微微笑着，“就慢慢找到了我们自己的办法。有什么不痛快，尽量当时就说开，哪怕声音大点，也得把疙瘩解开了。要是实在气头上，就各自冷静一会儿。我可能去画会儿画，他去看他的书或者鼓捣他的收音机。等气消了，再心平气和地谈。”
她拿起一颗葡萄，慢慢剥着皮：“最重要的是，得明白，两个人在一起，不是要争个谁对谁错，而是要想着怎么把日子过好。互相体谅，互相给个台阶下。比如我要是先说了重话，冷静下来就会给他沏杯茶；他要是惹我不高兴了，可能会默默去买我爱吃的点心回来。”
这些看似简单却充满智慧的生活哲学，从母亲口中娓娓道来，让晨曦听得入了神。这远比任何浪漫的爱情故事更让她感受到婚姻的真实与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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