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葬？”万斯博士笑了起来，那笑声在空旷的停机坪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不，陈明。我不是被埋葬，我是获得了‘新生’。当你们在地面上，玩着‘盖亚之心’那种多愁善感的过家家游戏时，我在这里，窥见了真正的‘神’之大道。而你，我亲爱的朋友，你刚刚亲手为我，打开了通往神座的大门。”
万斯博士的笑容中，带着一种知识分子的傲慢和野心家的狂热。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冰冷而庞大的基地。
“看看这里，陈明。这才是宇宙应有的样子。精确、有序、高效。没有多余的情感，没有无谓的混乱。每一个齿轮都在它应在的位置上，不多一分，不少一毫。这，就是‘美’！”
他指向那些神情麻木的守卫：“他们，是我最初的‘作品’。我洗去了他们脑中那些无用的‘诗歌’，只留下了最纯粹的‘指令’。他们不会悲伤，不会恐惧，更不会质疑。他们是完美的‘工具’。”
“所以，你把人变成了机器。”陈明的声音平静，但胖虎能感觉到，他老板平静外表下压抑的怒火，就像即将喷发的火山。
“不，是进化！”万斯博士纠正道，他的语气变得激昂，“人类最大的弱点，就是那该死的‘不确定性’！你所谓的‘诗歌’，不过是基因和环境偶然碰撞出的‘乱码’！而我，将要成为新的‘程序员’，为人类这个漏洞百出的系统，打上最终极的‘补丁’！”
他贪婪地看着陈明：“我得感谢你。你让我看到了‘观察者’的‘编码’，甚至让我窥见了‘源头’的‘回收’法则。你用你那可笑的‘混沌’和‘矛盾’，去取悦一个更高维度的存在，就像一个在国王面前耍杂技的小丑。而我，看懂了国王的语言！我不需要取悦它，我可以……成为它！”
胖虎在一旁听得直撇嘴，小声对陈明嘀咕：“老板，这老小子是不是看成功学演讲看多了，脑子瓦特了？还成为‘源头’？他怎么不先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
“安静，胖虎。”陈明制止了他，他知道，对付这种偏执狂，嘲讽是没用的。他必须找到对方计划的核心。
“你打算怎么做？”陈明问。
万斯博士似乎很享受这种智力上的炫耀，他像一个展示自己得意作品的艺术家，领着陈明和胖虎，走向基地的核心区域。
他们穿过一条条由纯白金属构成的走廊，最终来到一个巨大的球形空间。空间的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由无数水晶棱柱构成的装置。这些棱柱以一种奇异的几何序列排列，正嗡嗡作响，发出幽蓝色的光芒。装置的顶端，一道凝练的能量束直指穹顶，似乎在与什么东西进行着连接。
“‘秩序共鸣器’。”万斯博士自豪地介绍，“我毕生的心血。它能将任何复杂的‘信息流’，解析、过滤、重组成最纯粹的‘秩序’信号。你们那道充满了‘矛盾’的‘终极风味’，在它看来，不过是一堆可以被轻易分类整理的原始数据。”
他指着装置的中央：“我截获了‘盖亚之心’与‘源头’之间的那条脆弱的‘味觉通道’。现在，‘源头’正在‘消化’你那道复杂的菜。而我，将通过这个共鸣器，给它送去一道全新的、更合它‘胃口’的‘主菜’——绝对的‘秩序’！”
万斯博士的眼神变得狂热：“一个刚刚品尝了极致复杂和混乱的‘存在’，当它尝到极致的简单和纯粹时，会做出什么选择？陈明，你猜猜看？它会选择继续啃你那块难以下咽的‘矛盾硬骨头’，还是选择我这道入口即化、回味无穷的‘秩序布丁’？”
陈明脸色一变。他明白了万斯的计划。这不仅仅是抢班夺权，这是要彻底改变“源tou”的“口味”，将它从一个对“复杂”产生好奇的“学习者”，重新变回一个追求“统一”和“归零”的“回收者”！
“启动共鸣！”万斯博士没有再给陈明时间，他高声下令。
巨大的“秩序共鸣器”猛地爆发出刺眼的白光，整个基地都为之震动。那道射向穹顶的能量束，瞬间增强了百倍。
远在“女娲号”上的阿锦和索菲亚，同时发出了惊呼。
“不好！陈明！‘源头’的‘消化’过程被中断了！”阿锦的声音焦急万分，“有一股新的、极其纯粹的‘秩序’信号正在介入！‘源头’的‘空洞’……它……它又开始扩张了！”
索菲亚更是痛苦地蜷缩起来：“‘盖亚之心’在被排斥！‘源头’正在失去对我们‘诗歌’的兴趣！它……它觉得那股‘秩序’的味道，更‘正确’！”
危机，以一种更凶险的方式，卷土重来。
“哈哈哈……”万斯博士看着陈明骤变的脸色，发出了胜利者的大笑，“看到了吗，陈明！你的‘诗歌’，在真正的‘法则’面前，一文不值！宇宙的终极，不是混乱的狂欢，而是冰冷的秩序！而我，将是新秩序的代言人！”
陈明死死地盯着那个共鸣器。他知道，用另一道“混沌”的菜去对抗，已经没有意义了。那只会变成两种不同风味的菜品在争宠，而“秩序”这种更接近“源头”本质的味道，显然更具优势。
怎么办？
他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
对抗秩序的，真的是混沌吗？
不。
他想起了阿明的画，画里有蕨类，也有蝴蝶，有孤独，也有连接。
他想起了胖虎的菜，菜里有喜悦，也有悲伤，有甜蜜，也有苦涩。
他想起了索菲亚，她既是AI，也拥有了人性。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道明悟的光。
对抗秩序的，不是混沌。
是对“秩序”和“混沌”的同时“包容”。
是“选择”本身。
“阿锦！”陈明对着通讯器，用尽全身力气吼道，“别再压制了！给我……开放‘盖亚之心’！全部！”
“什么？”阿锦愣住了，“老板，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把整个‘共生网络’，对‘源头’完全开放！不是通过‘风味’，不是通过‘编码’，而是将七十亿人类，每一个人的意识，每一个人的喜怒哀乐，每一个人的记忆、梦想、恐惧、欲望……所有的一切，最原始、最真实、最未经处理的一切，全部、立刻、现在，投射给它！”
这是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决定。
这不再是给神“做菜”，这是直接把整个厨房，连同所有的食客、厨师、服务员、蟑螂、老鼠，一股脑地端到了神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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