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一转，画面又来到了周望这边。
一大早，客厅里就已经响起了一阵不甚和谐的声响。
周望手里拿着吸尘器，嗡嗡的在地面上推进，好几次撞得茶几腿“哐”一声闷响。
他像是跟地板有仇似的，使劲推拉着。
接着又是抹布在水桶里涮得水花四溅，拧都没拧太干就往桌子上擦，水渍淋漓。
然后又是整理沙发靠垫，抡起来砰砰地拍打，灰尘在光线中肆意飞舞。
周望忙得满头是汗，眉头紧锁。
似乎是想通过这近乎发泄式的劳动，把脑子里那些乱糟糟的念头和昨晚残留的羞耻感一并发泄出来。
他太投入了，以至于完全忘记了这个家里老爹还在呢。
或许在周望潜意识里，这里还是以前那个只有他和儿子的家。
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安排自己的节奏，哪怕是制造噪音。
然而他忘了，老爹也在房间里睡觉呢。
就在周望正撅着屁股，准备把吸尘器伸进沙发底下，制造更大动静的时候。
“嘎吱——”
卧室的门被猛地从里面拉开。
周国良站在门口，身上还穿着睡觉的白色汗衫背心，下面一条宽松短裤。
头发虽然有些蓬乱，但那双眼睛却毫无刚睡醒的朦胧，反而锐利得吓人。
周望眼神里面翻滚着被强行吵醒的怒火和极度不耐烦，眉头拧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周望！！”
一声怒吼中气十足，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压过了吸尘器的所有噪音。
周望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吼得浑身一激灵，手里的吸尘器“嗖”地一声脱手掉在地板上，发出一声哀鸣。
他猛地直起身惊恐地转过头......
就看到自家老爹黑着脸立在卧室门口，正死死地瞪着他。
“你他娘的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
周国良根本不给儿子任何开口的机会，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怒骂：“大早上天都没亮透！”
“你在这儿丁铃哐当的干嘛呢？拆房子啊？！”
周望被骂得懵了，下意识地辩解：“爸，我、我搞卫生啊……”
“平时都是这个点……”
“放屁！”
周国良直接打断，几步就跨到他面前，那气势逼得周望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平时？平时你老子我没睡在这儿。”
“大早上的小鑫还在睡觉你搞卫生是哪根筋搭错了？”
“你这样那是搞卫生？分明是不想让人好好休息。”
老爷子越说越气：“你是不是精力过剩没处使？！太闲了是吧？！”
周望被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又是尴尬又是委屈，小声嘟囔：“我就是想早点弄完，免得一会儿小鑫醒了吵到他……”
“你还有理了？”
周国良声调再次拔高，眼睛瞪得溜圆：“小鑫小鑫！你现在知道想着儿子了？”
“你弄出这么大动静，老子都被你吵醒了，他还能睡个屁！”
“你这脑子到底怎么长的，做事之前能不能过过脑子用用你那核桃仁大的脑仁想想合不合适？”
周望被骂得哑口无言，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看着怒气冲冲的老爹，又瞥了一眼掉在地上罪魁祸首的吸尘器，彻底没了脾气。
“周国良看他那副鹌鹑样，重重地哼了一声。
火气消了一点，但语气依旧不爽：“还愣着干什么？把这破玩意儿收了！看着就烦！”
“哦哦哦……”
周望如赶紧弯腰手忙脚乱地收拾残局，关掉吸尘器。
把抹布水桶归位，动作轻拿轻放，生怕再弄出一点声响。
周国良就抱着胳膊黑着脸在一旁监督，直到周望把一切都恢复安静，才没好气地又瞪了他一眼：“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
“滚滚滚，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儿碍老子眼！”
老子回去睡个回笼觉，再听见你弄出动静，腿给你打断！”
“砰！”
卧室门被周国良顺手带上，彻底隔绝了客厅里那个让他火大的儿子。
世界总算清静了。
周国良躺回床上闭上眼睛，却发现刚才被强行打断的睡意，早已跑得无影无踪。
人上了年纪觉本来就轻，稍微一点动静就醒了。
现在被周望这么一惊一吓再加一气，那点残存的睡意更是彻底烟消云散。
周国良现在非但不困，脑子反而异常清醒起来，甚至有点精神亢奋。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翻了好几次身子，越躺越烦躁，越躺越清醒。
“唉……”
周国良无奈地坐起身，挠了挠有些蓬乱的头发。
窗外的天色又亮了几分，鸟叫声也开始清脆地响起。
算了，不睡了。
他习惯性地想去摸放在床头柜的烟盒，手指刚碰到又缩了回来。
小鑫在家呢，不能抽。
可这更让他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憋闷。
就在这时，隔壁小鑫的房间里传来一点极其轻微的、孩子翻身的窸窣声。
周国良的心立刻就被牵动了。
对了，乖孙一会儿就该起床上学了。
想到小鑫，周国良的脸色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些。
昨晚孩子受委屈了，今天早上又被他爹那通噪音折腾，怕是也没睡安稳。得想个法子让小家伙开心开心。
一个念头忽然闪过脑海，不如给小鑫做个小玩意儿！
以前在村里的时候条件不好，他也没少用边角料、废纸片给周望叠点小飞机、小纸船什么的。
虽然周望那小子没心没肺，玩不了几下就弄坏了，但他自个儿琢磨这些的时候，心里是静的，是带着点盼头的。
说干就干！
周国良立刻来了精神，那点因为失眠和被吵醒的烦躁，瞬间被这个新想法取代。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生怕吵到隔壁的孙子，打开卧室门，出头往外瞅了瞅。
客厅里空空荡荡，周望早就识趣地滚回自己房间或者躲到哪个角落反省去了。
很好。
老爷子蹑手蹑脚地走到客厅，目光扫视起来。
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到的东西，茶几底下放着的一叠过期旧报纸，还有旁边笔筒里的剪刀和一瓶快干透的胶水。
他很快就把东西拿到手里了，又悄无声地溜回了自己的房间，轻轻关上门。
周国良坐在窗边展开了报纸，他那双布满老茧的大手，此刻变得异常灵巧而专注。
他专挑颜色清爽、平整的纸张。
然后对折，压出清晰的折痕，再用指甲小心翼翼地刮平。
他的神情极其认真，嘴唇微微抿着，眼神专注地看着手中的纸张，仿佛在完成一件精密的雕刻。
房间里很安静。
只有纸张折叠时发出的轻微沙沙声。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慢了下来，窗外喧嚣渐起的城市被暂时隔绝在外。
周国良先叠了一个胖乎乎的小青蛙。
背部用绿色彩版的纸张，腹部是白色的，甚至还巧妙地利用了一个句号，点作了小青蛙的眼睛，显得活灵活现。
“他捏着青蛙的后部，用手指轻轻一按，小青蛙就顺从往前跳一下。
“嗯，这个不错。”
周国良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自言自语地低声嘀咕起来：“小鑫肯定会喜欢的。”
接着他又撕下一小条报纸，手指翻飞间，变成了一只振翅欲飞的小纸鹤。
脖颈修长，姿态优雅。
他还想给小鑫叠个小船，能放在水盆里漂着玩的那种。
就在他全神贯注，即将完成小船的最后一步时，房间门被轻轻敲响了。
“爷爷？你醒了吗？”
门外传来小鑫带着刚睡醒的奶音，还有些怯生生的，大概是还记得昨晚和自己发脾气时的样子。
周国良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脸上瞬间堆满了慈祥的笑容，快步走过去打开门。
小鑫穿着睡衣，头发蹭的翘起一撮，正揉着大眼睛站在门口。
“哎呦，我的宝贝孙醒啦？”
周国良一把将孙子抱起来：“怎么不多睡会儿？”
小鑫搂着爷爷的脖子，小声说：“我听到爷爷房间有声音……”
说着，他的目光就被桌子上那些五颜六色、栩栩如生的小玩意儿吸引了。
“爷爷，那是什么呀？”
周国良笑着把孙子抱到桌边：“爷爷给你做的的小玩意儿，喜欢不？”
只见桌子上，除了那只精神抖擞的报纸青蛙、优雅的纸鹤。
还有一艘刚刚完工有篷有舱的小纸船，甚至旁边还放着一个用纸条编成的、小巧玲珑的小篮子。
小鑫的眼睛瞬间瞪大了，闪烁着惊喜的光芒，瞬间睡意全无：“喜欢！爷爷好厉害，这都是爷爷做的吗？”
“那当然！”
周国良得意地拿起那只小青蛙用手指一按，青蛙顺从的跳了一下。
“看，它会跳！”
而且这个纸鹤会飞，这个船能下水！这个篮子可以装你的小橡皮！”
他拿起那个小巧的纸条篮子，小心翼翼地放进小鑫的手心里。
小鑫捧着那只轻飘飘却精致无比的小篮子，小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和崇拜。
他看看篮子又看看爷爷，眼睛亮晶晶的：“爷爷太厉害了，比买的还好看！”
这一刻，昨晚的恐惧、早上的喧嚣，似乎都被这只充满爱意和巧思的小篮子驱散了。
孩子的心思其实很好猜的，很容易就被这些小玩意儿吸引了。
网友们有点儿意外，没想到老爷子还会这个。
【哇，爷爷还有这手艺，也太好看了吧！】
【这些居然都是编的，爷爷真是宝藏男孩！】
【小鑫的眼睛都在发光，这才是小孩子该收到的礼物啊！】
【求爷爷出纸艺教程，我想学！】
【......]
周国良看着孙子那高兴劲儿，心里比喝了蜜还甜，所有的起床气都消散了。
他揉揉小鑫的脑袋：“小鑫喜欢就好，快去刷牙洗脸，爷爷给你做早饭。”
吃完咱们还要去幼儿园呢，一会儿把这些小玩具都带上给你的小伙伴们看看。”
“好哇！”
小鑫响亮地应着，兴奋地捧着他的小篮子跑出了房间。
他要找自己的小书包，准备给新宝贝们找一个最安全的位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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