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野战医院
大妈这时已经把粥喂完了,她收拾好碗,又拿来一条厚厚的棉被,盖在古之月身上,嘴里还不停地说着什么,眼神里满是关切。
村长笑着翻译道:
“大妈是让你路上小心,到了医院好好养伤,早点好起来,继续打美国鬼子!
决定已下,行动迅速。
很快,几位村里的青壮年就用门板和厚厚的干草,制作了一个简易的担架。
他们小心翼翼地将古之月从土炕上移下来,固定在担架上。
阿妈妮一直守在旁边,浑浊的眼泪顺着深刻的皱纹流淌下来,她拉着古之月没有受伤的右手,嘴里反复念叨着。
村长大爷红着眼圈翻译道:
“阿妈妮说,让你一定好好养伤,养好了身体,狠狠打美国鬼子!
她……她孙子的阿妈妮(孩子母亲),就是被那些天杀的特务……给杀害了……
她儿子,在人民军当兵,也是要去给他媳妇报仇……
她让你……一定要好好的……”
古之月听着这用朴素语言表达的、浸透着血泪的嘱托,看着阿妈妮泪眼婆娑却无比坚定的眼神,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在胸中激荡,压过了伤口的疼痛。
他用尽全身力气,重重地点了点头,苏北话虽轻,却字字铿锵:
“阿妈妮……放心!
我古之月……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回来!
打跑美国鬼子!
给……给大嫂报仇!”
他被抬出了茅草屋,放上了一架同样简陋的牛车。
为了减缓颠簸,村民们又在牛车上铺了厚厚一层干草和家里能找到的、最柔软的破旧衣物。
阿妈妮和小男孩,以及许多闻讯赶来的村民,都站在寒风中,目送着牛车缓缓启动。
大妈和小男孩跟在后面,一直送到村口。
小男孩手里拿着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跑过来塞到古之月手里,然后躲到大妈身后,偷偷地看着他。
古之月打开布包一看,里面是几颗冻得硬邦邦的土豆。
他心里一阵感动,刚想说话,大妈就走上前,拉着他的手,眼里含着泪,不停地说着什么。村长在一旁翻译道:
“大妈说,这几颗土豆你路上吃。”
听到大爷的话,古之月泪流满面,却再也说不出任何感谢的话来!
负责护送的是那位会中文的地方干部和两个村里的年轻人。
他们知道白天美军飞机活动猖獗,只能选择相对隐蔽的小路,或者干脆在敌机来袭时,将牛车赶到树林、山坳里躲避。
路途颠簸,每一次车轮碾过石头或坑洼,古之月都疼得冷汗直流,但他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哼出声。
护送他的朝鲜同志想尽办法让他舒服一点。
休息时,他们会找来相对干净的雪,化成水,用勺子一点点喂给他,湿润他干裂的嘴唇。
到了吃饭的时候,他们拿出自己携带的、同样是稀薄寡淡的饭食,却总是把里面为数不多的、稍微稠厚一点的部分,固执地喂给古之月。
他们从包里拿出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吃了起来,古之月见了也要尝尝,那个年青人不好意思地递到古之月嘴边。
古之月尝了一口,感觉又苦又涩,问道:
“同志,这是啥啊?”
其中一个青年笑着说:
“这是橡子面做的饼,是我们自己吃的。
你身体不好,得吃点好的,我们这里还有一点大米,煮点粥给你喝。”
说着,他从包里拿出一小袋大米,找了个农户家借了口锅,煮了一锅稀粥。
他们自己吃着橡子面饼,却把粥都给了古之月。
古之月看着他们,心里满是感动:
“同志,你们也吃点粥吧,俺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
“不用,你吃吧!”
青年摆了摆手,
“我们身体好,吃橡子面饼就行。
你是志愿军,是来帮我们打仗的,得好好补补身体。
“同志,你吃,你伤重,需要补充体力。”
地方干部用生硬的中文说道,眼神真诚。
“你们……也吃……”
古之月想推辞。
“我们习惯了,你吃!”
年轻人虽然语言不通,但那眼神和动作,却表达了同样的意思。
古之月看着他们自己啃着冻得硬邦邦的、几乎看不到粮食的杂粮饼子和冻土豆,却把相对好一点的吃食留给自己,心中那份感动和酸楚,难以言喻。
这不仅仅是救命之恩,更是一种在残酷战争环境下,超越国界的、朴素而真挚的阶级情谊。
一路躲躲藏藏,走走停停,几十公里的路,走了整整一天一夜。
每当听到飞机的轰鸣声,他们就赶紧把牛车赶到路边的树林里,用树枝把牛车盖住,等飞机飞走了再继续赶路。
有一次,飞机飞得特别低,一颗炸弹落在不远处,震得牛车都差点翻了。
两个青年赶紧扑在古之月身上,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他。
古之月看着他们,心里暗暗发誓:
一定要尽快养好伤,回到部队,和战友们一起,把美国鬼子赶出朝鲜,不辜负朝鲜乡亲们的期望。
当牛车终于抵达那个隐藏在山谷密林中的志愿军野战医院时,古之月几乎已经因为伤痛和颠簸再次陷入半昏迷状态。
医院的哨兵和医护人员立刻围了上来。
朝鲜地方干部快速地和接收的志愿军医护人员办理着交接手续,指着担架上的古之月,急切地说明着他的伤情。
古之月在意识模糊中,只看到那几个护送了他一路的朝鲜同志,在完成交接后,默默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对着医护人员鞠了一躬,
然后便转身,跟着牛车,匆匆消失在了来时的山路尽头。
他甚至没来得及问清楚他们的名字,没来得及再说一声谢谢。
“快!抬到手术室!
头部重伤,多处骨折,需要立刻手术!”
一个戴着口罩的军医检查了一下古之月的伤势,果断下令。
古之月感觉自己被迅速移动着,头顶是匆忙晃动的、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和简易帐篷的顶棚。
光线变化,消毒水的气味变得浓烈。
他最后残留的意识,是看到了无影灯刺眼的光芒,然后便彻底陷入了麻醉带来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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