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昏黄的灯光漫过餐桌边缘，在水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邱星潼母亲扶着邱星潼父亲的胳膊，父亲的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每走一步都要顿一顿，喉咙里还不时发出微弱的喘息声。她小心翼翼地将丈夫搀进卧室，门轴转动时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随后便被屋内的寂静吞没。
客厅里，邱星潼拿起桌上的瓷碗，指尖触到碗壁残留的温热。刘佳一站在一旁，正用抹布细细擦拭着餐桌，洗洁精的泡沫沾在她的袖口，随着手臂挥动轻轻颤动。
刘家乐刚才接了个电话，说是基地那边有事，临走时还不忘回头叮嘱两人：“收拾不完就先放着，别累着。”
夜色像浸了墨的棉絮，一点点填满村子的角落。窗外传来此起彼伏的虫鸣，蟋蟀的“瞿瞿”声最是清亮，混着不知名小虫的“唧唧”声，织成一张细密的网，把整个村子裹在其中。邱星潼站在水池边，哗哗的水流冲刷着碗筷，泡沫顺着指缝溢出来，又被清水冲散。
“我来帮你吧。”刘佳一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窗外的虫鸣。她擦完最后一块桌角，把抹布晾在绳上，缓步走到邱星潼身边。
邱星潼侧头看了她一眼，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衣领上，他轻轻点了点头：“嗯。”
刘佳一拿起旁边的盘子，指尖碰到冰凉的瓷面时微微一颤。她看着邱星潼的侧脸，灯光在他下颌线投下一道利落的阴影，比起分别时，他的轮廓似乎更硬朗了些，眼底却藏着化不开的疲惫。“这一路走来，很辛苦吧。”她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心疼。
邱星潼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又继续刷洗，嘴角扬起一抹浅淡的笑：“只要能变强，这一切都是值得的。”水流声里，他的声音透着股执拗。
刘佳一拿着海绵的手慢了下来，泡沫在盘子上堆成小小的白团。“是啊，你的提升，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她低下头，声音轻得像叹息，“我和哥现在完全跟不上你的步伐了，帮不上你的忙了。”
邱星潼闻言转过头，眼里带着点打趣的笑意：“可别这么说，你在我心中永远是我的刘教练。”他顿了顿，语气认真了些，“当初是你们带着我，让我快速认识了这个新的世界，这份感情，我忘不了。”
“刘教练嘛……”刘佳一低声重复着，声音里藏着一丝失落。她手上漫不经心地刷着碗，泡沫沾到了手腕上也没察觉，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扯出个笑容：“好好好。”
邱星潼看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好了，你赶紧休息去吧，剩下的交给我来弄。”
刘佳一嘟了嘟嘴，脸颊微微鼓起，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兽：“好吧。”她顿了顿，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邱星潼，“那一会弄完，咱们出去走走。”她心里清楚，邱星潼父亲病危，他表面上看着平静，心里早已是惊涛骇浪。出去走走，既能让他松快松快，也能让自己多陪陪分别了这么久的人，说些贴己话。
邱星潼对上她期待的眼神，点了点头：“好，那就去村里的那个公园吧。”
……
公园的路灯昏昏沉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晚风带着草木的清香，吹得人心里软软的。邱星潼和刘佳一慢悠悠地走着，手里各捏着一杯果汁，杯子外面凝着细密的水珠。刘佳一喝了一口，橘子味的酸甜在舌尖散开，她看着地面上交错的影子，淡淡地说：“你父亲的事，我们也曾经找过凶手，奈何一点线索也没有。星潼，很抱歉。”
邱星潼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下，椅面带着夜的凉意。他看着远处摇曳的树影，声音很柔和：“别再说对不起了，这不怪你们，我也有责任。”
他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忽然变得严肃：“我已经知道主谋是谁，但知道了，也无法改变事实了。”
刘佳一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挨着他在长椅上坐下，椅面的震动透过衣料传过来：“你知道是谁？”
“你还记得我们很久之前在炎谷，和一个外域圣骑士争夺灵草的时候吗？”邱星潼问道。
刘佳一点了点头，那段记忆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邱星潼望着漆黑的夜空，声音低沉：“当时为了掩护你撤退，我和他死战。最后他在我身上注入了本源火毒，反倒激发我觉醒了极致之火。”他顿了顿，指尖微微收紧，“我检查父亲中的混合毒时，就发现了那种本源火毒。”他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刘佳一，包括在李天霸手中死里逃生的那一次，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像是在眼前重演。
刘佳一听完，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她知道邱星潼变强的路上定是布满荆棘，却没料到会是这般九死一生。
邱星潼把果汁杯放在一旁的草地上，杯底的水珠洇湿了一小片草叶。他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天上稀疏的星子：“也许这就是因果吧。当初在李天霸手上侥幸逃生，如今却连累了父亲。如果当时……”
“没有如果。”刘佳一抢先打断他，声音带着点急意，“这些事情，不是你能控制的，千万别自责。”
邱星潼转过头，眼底的光锐利得像淬了火：“李天霸，我迟早会和他做个了断。”
刘佳一连忙拉住他的胳膊，手心微微出汗：“你说那李天霸是无我境后期的实力，你纵使再强，也才无畏境初期，怎么可能敌得过？况且他身后还有那么多手下，你千万别冲动。”
邱星潼沉默着没说话。他心里清楚，这样的实力差距，正面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上次被李天霸追杀，若不是对方一开始没使出全力，自己根本活不到现在。可他一想到父亲承受的痛苦，拳头就忍不住攥紧，指节泛白——就算打不过，同归于尽总还是能做到的。
但他看着刘佳一担忧的眼神，还是松了松拳头，笑了笑：“放心吧，我有分寸的。”他知道父亲剩下的时间不多了，现在最重要的是陪着父亲走完最后一程，用自己的能力减轻他的痛苦。就算救不了命，至少能让他少受点罪。
刘佳一轻轻抓住他的手臂，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那你可答应我了，不可以做冲动的事情。”
邱星潼笑着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语气带着点调侃：“知道了，刘教练。”
刘佳一被他摸得脸颊发烫，故意扬起下巴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刘教练呀？”
这话带着点娇俏的试探，让邱星潼愣了一下。分别的日子里，他自然想过队友们，但被刘佳一这么直白地问起，心里还是泛起一丝异样。他缓了缓，才开口：“想啊，乐哥，琴姐，我都想的。”
刘佳一原本还盼着他只说想自己，听到这话，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嘟着嘴应了声：“噢。”
邱星潼看着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赶紧补充道：“当然，最想的还是刘教练啦。”
刘佳一白了他一眼，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切，信你个鬼。”
夜渐渐深了，远处的虫鸣也稀疏了些。刘佳一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
两人并肩走回家，推开院门时，屋里的灯还亮着。刚进门，邱星潼母亲就从房间里走出来，眼角带着点疲惫，却还是笑着说：“你爸睡着了，你们洗个澡也抓紧时间休息吧。”
邱星潼转头看向刘佳一：“佳一，那你也早点回去吧，注意安全。”
“还回去什么，佳一今晚就住这吧。”邱星潼母亲抢先说道，语气不容置疑。
邱星潼脸上一热，赶紧摆手：“妈，你干嘛呢。”
“佳一又不是第一次来家里了。”邱星潼母亲笑着说，“之前她帮忙照顾你爸，就在家里住过好几回呢。”她顿了顿，看向邱星潼，“对了，你住另一间房间，你的房间给佳一住。”
邱星潼惊讶地睁大眼睛：“啊？之前住那几回都是睡我房间啊？”
“对啊，这有啥的。”邱星潼母亲不以为意地说，“你房间本来就收拾得干干净净，其他房间都乱着呢，所以当时就让佳一睡你房间了。”
刘佳一俏皮地走过去，搂着邱星潼母亲的胳膊，仰着脸笑：“嘿嘿，阿姨最好啦。”
邱星潼还想再说点什么，便又开口：“佳一她肯定没带换洗衣服，今晚住这不合适。”
“你这孩子，怎么老赶人家走呢。”邱星潼母亲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佳一带了衣服的，都在你房间呢。”
刘佳一也跟着点头，故意拖长了语调：“对啊，老赶人家走呢。”
邱星潼看着她们一唱一和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笑了：“那我先去收拾房间了，佳一你先去洗澡吧。”
刘佳一挽着邱星潼母亲的胳膊进了屋，屋里传来两人低低的笑语声。邱星潼关好院子大门，抬头望了望夜空，月亮不知何时钻了出来，洒下一片清辉。他深吸了口气，转身也走进了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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