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4日早上七点多，蓉城的天际刚染透一层薄红，苏昌平家小区停车场已经有了动静。
张楚正踮脚把最后一箱特产塞进后备箱，纸箱边角被挤压得微微变形。
“你看这后备箱，比来时还满。”苏明月靠在车门上笑，指尖划过车身上的晨露，“光腊肉就塞了五斤，叔叔说这是老家亲戚养的土猪肉，炖萝卜香得很。”
张楚直起身揉了揉腰，“咔嗒”一声扣紧后备箱锁，他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钥匙拧动时，引擎发出一声轻快的轰鸣，“走了，再磨蹭下去，高速口该排长队了。”
车子驶出小区时，保安亭的大爷探出头挥了挥手，苏明月摇下车窗回了个笑，风里飘来早点摊的豆浆香。
刚上高速没多久，张楚忽然转头问：“对了，回我老家住几天怎么样，过几天叔叔阿姨他们也过来了，省得我们来回跑。”
“好啊。”苏明月眼睛亮了亮，指尖在膝盖上轻点，“但天才和肉丸怎么办？它们在宠物店待了快一周，上次视频看那寄养的笼子，俩小家伙正扒着栏杆哼唧呢。”
张楚摸出手机点开通讯录，“我现在给宠物店打个电话，让他们今天下午送乡下去。我妈说她去村口接，保证把俩祖宗伺候好。”电话接通时，他特意拔高声音叮嘱，“对，就是那只边牧和虎斑猫。”
苏明月听着他絮絮叨叨，忍不住笑出声，从包里翻出平板：“看来你早都盘算好了，我就当甩手掌柜了。”屏幕亮起时，她点开缓存好的剧集，耳机线在指尖绕了两圈。
“你看前面。”张楚忽然放缓车速，视线扫过前方车流，“这回去的车，比我们来的时候多了一倍。”
苏明月抬眼望去，高速路上的车像被串起的珠子，红色尾灯在晨光里连成一片：“明天是小长假最后一天，大家都赶着返程呢。”她忽然皱眉，“等等，你说我们会不会被堵在路上？”
“今天应该还好，明天就难说了。”张楚打了把方向盘，超过一辆慢悠悠的货车，“所以咱们今天得一口气开，中途不歇，争取明天中午前到家。”
苏明月把平板塞进包里，从储物格里翻出个粉色眼罩：“那我先睡会儿，养足精神换你开。”眼罩上的蕾丝蹭着脸颊，她往座椅里缩了缩，没多久就响起均匀的呼吸声。
张楚调小了空调风速，望着前方延伸的公路，窗外的树影在她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5月5日凌晨六点多，服务区的路灯还亮着昏黄的光，张楚和苏明月的车缓缓驶出停车场。
昨晚十二点多时，两人已经连续开了十七个小时，仪表盘显示离目的地还有两百多公里，眼皮沉得像坠了铅，实在撑不住才拐进服务区。
张楚把座椅放平，苏明月扯过备用毯子盖在两人身上，本想歇半小时就走，谁知一睁眼天已泛白，停车场里的车比来时多了一倍。
“坏了，怕是要堵车。”苏明月扒着窗户往前看，高速主路上的车流像凝固的河，红色尾灯在晨雾里连成一片模糊的光带。 车子刚并入主路就走不动了。
早上八点多，俩人才挪了一百多公里，剩下的一百公里彻底陷在车流里——前面的车纹丝不动，后面的车还在源源不断地涌来，像被圈住的羊群。
张楚从背包里摸出面包和牛奶，包装袋撕开的脆响在安静的车厢里格外清晰：“估计一时半会儿通不了，先垫垫肚子。”
“早知道昨晚就不在服务区歇了。”他咬了口面包，碎屑掉在裤子上，“说不定现在已经到家，我妈正端着热粥催我们吃呢。”
苏明月拧开牛奶递过去：“那样容易疲劳驾驶，命比啥都重要。”她戳了戳他的胳膊，“再说咱们备了不少吃的，就算堵十几个小时也饿不着。”
“你别乌鸦嘴。”张楚刚喝了口牛奶，就被呛了一下，“我可不想在高速上过夜。”
堵了一个多小时后，车厢里的空气渐渐闷起来。有车主推开车门下车透气，有人站在护栏边伸懒腰，还有人举着手机拍长长的车流。
张楚也推开车门，冷风吹得他打了个哆嗦，他沿着车流往前走了几步，望着前面望不到头的车龙，眉头拧成个疙瘩：“到底是出车祸了，还是单纯堵车啊？”
正念叨着，身后忽然传来“哐当”一声。张楚回头一看，个穿夹克的老哥正从后备箱拖出钓竿，鱼竿梢子差点戳到旁边的车。更稀奇的是，高速护栏外竟是条宽宽的河，水色清碧，岸边已经站了三四个举着钓竿的人。
“老哥，这也能钓？”张楚忍不住走过去问。
老哥正往鱼钩上挂蚯蚓，闻言咧嘴一笑：“闲着也是闲着，这河看着就有鱼。”他甩竿的动作干脆利落，鱼线在空中划出弧线，“我昨儿看导航，这河段叫‘月牙河’，老辈人说底下藏着大货。”
张楚心里的钓鱼瘾顿时被勾了起来。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回车尾，掀开后备箱垫，从备胎旁拖出个折叠钓椅，手里还拎着个路亚竿包——这是上次跟钓友约好去水库，忘了拿出来的。
“你还真带了钓具？”苏明月从车窗探出头，眼睛瞪得圆圆的。
“备着总没错。”张楚麻利地撑开钓椅，刚把鱼饵挂上钩。
旁边戴草帽的大叔就凑过来：“小伙子用亮片？这河里怕是不认，得用活饵。”他从塑料袋里揪出条蚯蚓，往张楚鱼钩上一挂，“试试这个，保准有口。”
话音刚落，就听见“哗啦”一声。穿夹克的老哥正举着钓竿笑，鱼线绷得笔直，一条巴掌大的鲫鱼在半空扑腾，银亮的鳞片在阳光下闪得晃眼。
“中了！”老哥把鱼往鱼护里一扔，水花溅在裤脚上也不在意，“我说啥来着，这河准有鱼！”
这下可炸开了锅。原本在车里待着的车主们都下了车，围着看钓鱼。
“老哥，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如果鱼情特别好，但是前面却突然通了，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呢？”张楚一脸疑惑地问道。
话音刚落，就听到有人回答道：“这还不简单嘛！你只要大喊一声‘这里有米翘’，保证马上就会有人跑过来帮你把路堵住啦！”
张楚听完这个回答，心中不禁暗暗感叹：“好家伙，这群钓鱼佬为了能钓到鱼，还真是诡计多端啊！”他在心里默默吐槽着。
中午十一点多，突然有人喊，“动了动了！前面的车动了！”
大伙儿齐刷刷转头，只见前方的车流开始缓缓挪动，红色尾灯像流水似的往前淌。
钓鱼佬们顿时慌了神，草帽大叔手忙脚乱地收线，鱼护里的鱼扑腾得厉害；穿夹克的老哥更绝，直接把鱼竿往车里一扔，抱着鱼护就往驾驶座冲，差点把张楚的钓椅撞翻。
张楚也赶紧把钓具往包里塞，手指被鱼钩划了下也没顾上。苏明月已经发动了车子，探出头催，“快点快点，等下又堵上了！”
张楚踩下油门，车子慢慢汇入车流。
“在高速上钓鱼，爽吗？”苏明月侧头看他，嘴角还带着笑。
“那当然，不然这两小时得憋死。”张楚理了理有点乱的衣领。
“钓着鱼没？”苏明月挑眉，“不会是空军吧？”
张楚梗着脖子：“我钓鱼是为了享受过程，鱼不重要。”
“哦——”苏明月拖长了调子，“那刚才是谁差点摔进河里抢鱼竿？”
张楚的耳朵红了，没再接话，只是悄悄把车窗降下条缝。风灌进来，带着河水的腥气和青草的味道，倒让堵车的烦躁散了不少。
下午一点多，车子终于驶下高速，拐进乡间的水泥路。两旁的香樟树叶在风里哗哗作响，远处的稻田泛着翠绿的波浪。
两点整，车稳稳停在张楚老家的院子里，青砖墙上爬满了牵牛花，紫色的花瓣在阳光下格外鲜亮。
张楚的爷爷张国明正坐在门口躺椅上晒着太阳等着张楚他们回来。
“爷爷奶奶，我们回来了！”苏明月推开车门就跑过去，握住陆凤琴的手。
“回来了，回来了。”陆凤琴的普通话带着浓重的乡音，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午饭吃了没？灶上温着鸡蛋羹。”
“我们吃过啦。”苏明月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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