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正殿,烛火摇曳,将一桌珍馐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如同宫中变幻莫测的命运。
殿内死寂,唯有窗外风声呜咽,似鬼魅低语。
太子李承明亲手捧起一坛封存多年的“女儿红”,泥封上还带着干涸的印迹。
他将酒坛推到对面,声音沙哑,仿佛被这长夜磨去了所有棱角:
“九弟,喝吧。”
“这坛酒,本是想等兄弟们聚齐了再开的。”
晨王李承越修长的手指抚过冰凉的坛身,启封的瞬间,一股醇厚的酒香混着陈年的寂寞扑面而来。
他仰头灌下一大口,烈酒入喉,却浇不灭心头的疑云。
“太子哥哥,”
他放下酒坛,眼神锐利如刀,
“镇国公府豢养私兵,藏得那般深,为何一夜之间,满盘皆输?”
“父皇甚至没问递折子的是谁,就……定了案,还牵连四哥,一起斩首。”
李承明没有看他,只是凝视着杯中晃动的酒液,那里面映出他疲惫而苍白的脸。
“三哥中毒时,那管事的行为,透着诸多存疑,父皇却没有继续查证,直接定了二哥的罪。”
“六哥、七哥、八哥……灭门惨案,处处透着古怪,可结案文书却写得滴水不漏。”
“五哥的案子……也有许多疑点……”
李承越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一桩桩,一件件,像一把把钝刀子,割得人心疼。”
“父皇他……难道真的眼睁睁看着我们一个个凋零,心就不会痛吗?”
他猛地抬头,眼中满是血丝与困惑:
“可他对我的赏赐,对我的关怀,又那么真切……那份父爱,不像假的。”
“这让我……想不通啊!”
李承明沉默了片刻,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仿佛在犹豫一个足以颠覆一切的秘密。
终于,他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九弟,你以为二哥和五哥是父皇要杀的吗?”
李承越一怔。
“他们虽认了罪,但父皇的处置是流放与幽禁,是想留他们一命。”
李承明的声音冷得像冰,
“可他们死了,死在‘死神殿’的刺客手上。”
“死神殿……”
李承越喃喃自语,这个只在江湖传说中听闻的名字,此刻却像一条毒蛇,缠上了他的心脏。
“不止。”
李承明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六弟、七弟、八弟,三家灭门惨案,也是死神殿的手笔。”
李承越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猛地抓住桌角,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买凶之人是谁?!”
“查不出来。”
李承明摇了摇头,脸上是全然的无力,
“死神殿的规矩,只认钱不认人。”
“落网的刺客,只会自尽,无人能撬开他们的嘴。”
他长叹一声,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背上了更沉重的枷锁。
“事已至此,再追究也无益。”
“九弟,你我二人,能做的只有一件事——活下去,别成为下一个目标。”
李承越缓缓点头,喉咙干涩:
“……太子哥哥说的是。”
他垂下眼帘,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他却只尝到了无尽的冰冷与苦涩。
算了,他对自己说。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当。
这盘棋太大,太深,他……看不懂,也不想再看了。
子时,月隐星沉。
晨王府的莲花池静谧如墨,唯有池心那座孤亭,悬着一盏孤灯,在无边的黑暗中晕开一圈微弱的光晕。
亭中,三人静立,衣袂在夜风中无声拂动。
晨王李承越的目光扫过平静无波的池面,忽然,他薄唇轻启,吐出的字句仿佛带着彻骨的寒意,却又响彻整个空间:
“死老头,给老子滚出来。”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脚下的青石板纹丝不动,但亭子中央的地面却如水波般荡漾开来。
一缕缕纯粹的黑暗,仿佛来自九幽深渊,从那涟漪的中心丝丝缕缕地渗出,汇聚、盘旋、凝实。
最终,一个由黑雾构成的人形轮廓清晰起来。
他身披一袭无风自动的墨色长袍,面容隐在兜帽的阴影下,看不真切,唯有那躬身行礼的姿态,带着一种亘古不变的肃穆。
“小神,”
他的声音空灵而沙哑,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
“拜见火神、冰神、魔神。”
李承越嘴角勾起一抹慵懒的弧度,那笑意未达眼底,却带着一丝玩味的邪气。
他斜睨着眼前这个来自冥府的使者,语调漫不经心:
“死老头,好不容易来一趟,总不能空手而来吧?”
“我的‘百魂酿’,可曾备好?”
死神那被阴影笼罩的头颅微微一顿,随即恭敬地躬身。
他摊开手掌,一团黑雾在掌心翻涌,凝实后,化为一个由不知名皮革缝制的暗红色酒囊。
他双手奉上,语气谦卑:
“火神要的东西,小神岂敢怠慢。”
“这还差不多。”
李承越的笑意,终于真切了几分。
他接过酒囊,指尖划过酒囊冰凉粗糙的表面,随即毫不在意地靠着朱红的亭柱席地而坐,姿态随性得仿佛这里不是王府,而是他的专属猎场。
“啵”的一声轻响,他信手拔开木塞。
一股奇异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初闻是陈年佳酿的醇厚芬芳,但紧随其后的,却是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悸的血腥气。
两种气味交织缠绕,竟形成一种诡异的、令人上瘾的甜香。
李承越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近乎陶醉的神情。
他满足地喟叹一声,声音低沉而愉悦:
“啊……这该死的,销魂味道,真是百喝不厌啊!”
李承越斜倚着朱红廊柱,仰起头,半眯的眸子里淬着一丝冷光,直勾勾地盯着死神:
“死老头,你来评评理。”
“除夕夜时,我们兄弟还围炉夜话,觥筹交错。”
“怎么一转眼,盛夏未至,这满堂的人,就只剩下太子和我了?”
死神一张老脸皱成了苦瓜,声音里满是委屈:
“火神!这真不赖我!”
李承越却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声音拖得长长的,像一条慵懒的蛇,带着凉意缓缓吐出信子:
“证据确凿,是你死神殿的杰作。”
“现在,你却告诉我,这与阁下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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