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博渊的目光,从李承越神采飞扬的脸上收回,重新归于沉静的深潭。
他声音低沉,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方才,我看见了三皇子李承稷。”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最终选择了最直白也最惊心的一种:
“他的周身,缠绕着一股死气。”
“这预示着,要么他大限将至,要么……死神已与他为伍。”
“无论哪一种,”
凌博渊的语气斩钉截铁,
“他都已是必死之人。”
他看着李承越瞬间凝重的表情,继续道:
“凡人妄图与死神做交易,无异于与虎谋皮,自寻死路。”
“所以,对付他,我们不必急于一时。”
“你只需记住,在这段时间里,切勿离开我的视线。”
话锋一转,他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凝重:
“但死神本身,不会轻易罢手。”
“他或许会寻找其他机会,用你意想不到的方式接近你。”
李承越听得心头一凛,那方才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
他望着凌博渊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是他看不懂的深邃与沧桑,但他能感受到那份不容置疑的关切。
少年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神却无比坚定:
“虽然……我听得云里雾里,但我信你。”
凌博渊似乎被他这句纯粹的信任触动了,一向清冷的眸子里泛起一丝暖意。
他郑重地承诺:
“好。我每……”
他本想说“每一天”,却觉得这个词的分量太轻,于是改口,声音低沉而有力:
“我每时每刻,都会在你身边。”
“嗯。”
凌博渊重重地应了一声,心头的大石落了地。
就在这时,一个轻柔得仿佛能融入夜色的声音,自身后幽幽响起:
“还有我。”
两人同时回头,只见夜阡绝不知何时已悄立在不远处,黑紫色的衣衫在花影中若隐若现。
他缓步走近,目光温润如玉,却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锐利:
“我也会时刻留意你身边的每一个人……”
他的视线轻轻下移,落在李承越脚边。
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通体雪白的九尾狐,它正优雅地舔舐着前爪,仿佛已在此等候多时。
夜阡绝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说道:
“这只小白,也很厉害呢。”
他似乎看出了李承越的疑惑,便轻声解释:
“他可是狐王。”
“莫说山间猛虎,便是修行有成的精怪,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狐王?!”
李承越的目光瞬间被那只白狐吸引,他惊呼出声,满眼都是不可思议,
“这么厉害?”
他随即想起什么,有些得意地嘟囔起来:
“怪不得!”
“那天我跟四哥说,是这只白狐吓退了猛虎,他还不信,那副样子,好像我在吹牛一样。”
“我也懒得跟他解释,反正我亲眼看到的,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
少年带着点小骄傲的抱怨,让这片刻的凝重气氛悄然消散。
凌博渊与夜阡绝,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的笑意。
而那只被称作“狐王”的白狐,则懒洋洋地抬眼瞥了李承越一下,似乎对这番夸奖不甚在意,又仿佛早已习惯。
晨王府的凉亭,浸在午后慵懒的阳光里。
李承越斜倚在石栏上,姿态闲适,手中一只青玉酒坛,时不时仰头灌下一口。
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滑落,浸湿了衣襟,他却毫不在意,只半眯着眸子,享受着这份微醺的惬意。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
一个小太监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紫檀木食盒走进亭中,将食盒轻轻置于石桌,随即跪倒在地,声音尖细而恭敬:
“奴才拜见晨王殿下。”
李承越的眼皮都未曾完全抬起,只是懒懒地掀起一道眼缝,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
“你是何人?来此作甚?”
“回殿下,奴才是靖王府的人。”
小太监头埋得更低,
“近日府中新来一位厨子,手艺精湛,做的点心堪称一绝。”
“我家王爷特意让奴才送来一盘,请殿下品鉴。”
“点心?”
李承越嗤笑一声,挥了挥手,像是在驱赶一只恼人的飞虫,
“拿走。”
“本王不爱甜食,腻得慌。”
他顿了顿,补充道:
“回去告诉你家王爷,往后送酒,旁的一概不收。”
“是。”
小太监应声,正要起身收拾食盒,一个温润含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九弟,亭中何来此等香气?”
三皇子李承稷一袭月白锦袍,信步踱入亭中,目光第一时间便锁定了那只雕花繁复的食盒,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精光。
李承越见他来了,懒洋洋地直起身子,笑道:
“三哥来得正好。”
“这是二哥派人送来的点心,可惜我不喜甜食,正让他拿回去呢。”
“九弟,这便是你的不是了。”
李承稷嘴角的笑容未变,语气却带上了一丝兄长的“责备”,
“二哥一番心意,你即便不爱,也该收下。”
“或分给下人,或赏给旁人,都是一份人情。”
“这般原封不动地退回去,岂不是打了二哥的脸?”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显出了他顾全大局的“兄友弟恭”,又将李承越置于一个“不近人情”的境地。
李承越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仿佛丝毫未觉其中机锋:
“三哥说的是,倒是我考虑不周了。”
他转向小太监,
“那就放着吧,替我谢过二哥。”
“是。”
小太监如蒙大赦,躬身退下。
李承稷仿佛是真心实意般,亲手打开了食盒盖。
一股甜腻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只见盒中点心小巧玲珑,雕工精美,宛如玉琢。
他赞许道:
“哎呀,果然精致!”
“靖王府的厨子,真是好手艺。”
“三哥喜欢,便拿去吃吧。”
李承越大方地一摆手。
“那三哥就不客气了。”
李承稷捻起一块,却没有立刻放入口中,而是转了个身,目光灼灼地看着李承越,话锋一转:
“对了,赏花宴上,我对户部尚书的千金一见倾心,已向父皇求了赐婚圣旨。”
“三日后,府中设宴定亲,九弟,届时务必赏光啊!”
他盯着李承越,观察着他的每一个细微反应。
李承越依旧靠在石栏上,握着酒坛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发白。
但他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懒懒地抬起手,隔着虚空拱了拱手,语气轻松地说道:
“恭喜三哥,贺喜三哥。”
“三日后,我一定到,再为三哥备上一份……厚礼。”
他特意在“厚礼”二字上加了重音,眼神在李承稷脸上一扫而过,带着一丝少年特有的、不加掩饰的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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