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槐一边端着破碗,一边勾着背,带着谦卑与讨好来到了那个主管官员的面前。此刻还没有人敢上前报名,楚江槐是第一个。
“大人,那、那个,你看我成吗?”他停在案几前,脑袋埋得几乎要碰到胸口,声音带着些许难以抑制的颤抖,谦卑的笑意挤在蜡黄的脸上,显得有些僵硬。
案几后的官员正摩挲着胡须出神,听见声音才不慌不忙地抬起头。他的目光锐利如鹰,从上到下仔细打量着楚江槐,带着审视与不耐。
楚江槐能感觉到那道目光扫过自己蓬乱的头发、稍微有些凹陷的面颊,最后落在他的躯干上 —— 尽管最近饿了很久,有些消瘦,但常年劳习武的骨架还在,肩宽背厚,手臂上还能看出隐约的肌肉线条,确实是块卖力气的料。
看着楚江槐的模样,他的心情缓和了不少,官员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缓缓点了点头:“好,你叫什么名字,我给你记上。”
楚江槐的心猛地一跳,狂喜瞬间冲散了所有的恐惧与饥饿,他连忙抬起头,脸上的讨好更甚,连声道:“大人,小的叫李牛!多谢大人抬爱,多谢大人恩典!”
他的脸上一脸真诚,丝毫察觉不出演戏的成分。
官员闻言,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些,拿起案几上的毛笔,在竹简上沙沙写下 “李牛” 二字。
笔尖划过竹面的声响,在寂静的空地上格外清晰,引得周围的流民纷纷侧目,眼神里满是惊讶。
“好,不错,肯为官府分担,大家都得好好和他学学。” 官员放下毛笔,扬声对周围的流民说道,随即冲身后的士卒吩咐,“来人,再给他呈一碗粥。”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楚江槐连忙躬身行礼,他的腰不停的向下弯曲,一边连声道谢,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
他高兴的不是热粥,而是他有机会混进押运粮草的队伍当中。
但当一名士卒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米粥走过来的时候,粥香混杂着米糠的气息扑面而来,楚江槐的喉咙也难免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陶碗,指尖触到温热的碗壁,一股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全身。
他也不再忍耐,接过米粥,就这样大口大口的在对方的面前喝了起来。
米粥不算浓稠,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里面的米糠和些许沙子,但温热的液体滑过干涸的喉咙,滋润着空荡荡的胃袋,那种熨帖的感觉,让他好受了不少。
他喝得太急,粥汁顺着嘴角流下,滴在破旧的衣襟上,他也顾不上擦拭,直到把最后一滴粥舔干净,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碗。
看着楚江槐这副狼吞虎咽的模样,官员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 顺从又有力气的劳力,正是如今北湘官府需要的。
而下方的流民们,见第一个上前报名的不仅没被责罚,还额外多得了一碗粥,原本麻木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人群一下子躁动起来。
“我也去!我也能干活!”
“大人,选我!我力气大!”
杂乱的呼喊声此起彼伏,流民们像疯了一样向着高台涌去,拥挤推搡之间,不少人被绊倒在地,发出痛苦的呻吟。
“干什么干什么!都给我住手!” 官员脸色一沉,猛地拍了一下案几,怒声呵斥,“给我排好队,一个个来!谁敢再乱挤,直接撵走!”
守在一旁的士卒们立刻上前,挥舞着棍棒,朝着拥挤的人群虚打下去。
棍棒带着风声落下,虽然没有真的伤人,但那凌厉的气势还是让流民们瞬间安静下来。
被绊倒的人连忙爬起来,不敢再争抢,纷纷老老实实地排起了长队,队伍像一条蜿蜒的长蛇,延伸到城门口。
官员见状,脸色才稍稍缓和,重新拿起毛笔,开始一一甄别。
他每叫一个人上前,都会仔细打量对方的身形,询问姓名,若是看着瘦弱无力的,便直接挥手让其退下。
被选中的人喜不自胜,没被选中的则垂头丧气,眼神里满是绝望。
楚江槐站在高台一侧,看着长长的队伍,又看向了自己的亲卫,他们都已经被选上,在四处随意的站着,静静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渐渐西斜,寒风也愈发凛冽,官员才终于停下了笔,从流民中挑选出了五十个稍显精壮的汉子。
“都跟我来!” 一名校尉模样的士卒大喝一声,带着五十人向城门内走去。
楚江槐跟在队伍中,一步步踏入城门,脚下的路从泥泞的土路变成了平整的青石板,城墙上的砖缝里还残留着些许青苔,空气中也少了流民聚集地的腥臭,多了一丝烟火气。
这是他们逃跑多日以来,第一次踏入被北湘控制的城池,心中的好奇让他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想要从少许细节之中,分析出北湘军的破绽。
不过,他也不能打量太久,若是一直打量太久,难免会让人心生怀疑,所以,他只是大致的扫视了一圈,便又再次低下了头。
进城没多久,他们便被带到了一处空旷的院落里,院落中央挖着一个巨大的水池,池子里灌满了温热的热水,蒸汽袅袅升起,驱散了些许寒意。
楚江槐闻到了水中淡淡的皂角味,心中一阵激动 —— 他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洗过澡了,身上的泥垢结了一层又一层,汗液、油污和尘土交织在一起,形成厚厚的泥壳,痒得难受,甚至能感觉到有虱子在衣缝里爬动。
“都给我进去洗干净!快点!” 士卒大喝一声,催促着众人。
楚江槐和其他流民一起,迫不及待地脱下身上的破衣烂衫,露出有些消瘦但精壮却布满泥垢的身体,一个个跳进水池里。
温热的水包裹住身体的瞬间,楚江槐舒服得几乎要呻吟出来,疲惫不堪的身体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他伸出手,在身上轻轻一刮,就能刮下一大块黑色的泥垢。
不过片刻功夫,原本清澈的池水便被众人身上的淤泥侵染,从透明渐渐变成深灰色,最后彻底变得漆黑一片,水面上还漂浮着一层油垢和泥块。
楚江槐知道,这么多人共用一池水,只能大致清洗一下,想要彻底洗干净是不可能的。
他简单地搓了搓手脚和脖颈,便爬出了水池。
水池边早已摆好了一堆粗布衣服,虽然布料粗糙,针脚也不细密,甚至有些地方还打着补丁,但至少干净整洁。
楚江槐拿起一套合身的衣服穿上,衣服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干爽的触感让他浑身舒畅。
“都穿好衣服,跟我去住处!” 士卒再次催促道。
楚江槐整理了一下衣襟,跟着队伍走出院落,向着安顿他们的地方走去。
他看向了身边的李虎,对方点了点头,从池中出来,换好衣服,慢慢的走到了他的身边。
两人悄悄说到:“之后便叫我弟弟。”
“恩。”
而后两人便与人流一起,涌入了营帐之中。
....
安南,辛稼轩身披玄铁铠甲,腰悬长剑,勒马立于一处高坡之上,目光如炬地望向远方。
身后,龙骧卫的士卒们列着整齐的方阵,甲胄在烈日下泛着冷光,长枪斜指天空,虽历经多日征战,却依旧气势如虹。
“元帅,前方三十里便是清溪镇,据探马来报,津河军的主力就在镇上驻扎!”一名斥候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地禀报。
辛稼轩微微颔首,抬手抽出腰间的长剑,剑刃划破空气,发出清脆的嗡鸣:“传令下去,全军加速前进!务必在午时之前抵达清溪镇,一举击溃敌军!”
“喏!”传令兵高声应和,翻身跃上战马,疾驰而去。
龙骧卫的队伍如一条黑色的巨龙,在崎岖的山道上快速推进。
午时刚过,清溪镇的轮廓便出现在视野中。
远远望去,镇口的土城墙上,津河军的旗帜随风飘扬,城楼下,一支队伍正严阵以待。
与之前遇到的津河军不同,这支队伍的装备格外精良。
士卒们身披厚实的皮甲,外层还套着藤甲,藤甲经过特殊处理,泛着油光,能有效抵御箭矢。
他们手持坚固的木盾,盾牌上绘着狰狞的兽面图案,腰间别着锋利的环首刀,站姿挺拔,眼神锐利,显然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正规军。
“元帅,那便是津河军的河曲将军所部!”身旁的副将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凝重。
辛稼轩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敌军的阵型 —— 河曲将军端坐于一匹高头大马上,身披银色铠甲,头戴凤翅盔,手中握着一把长柄大刀,正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士卒调整阵型。
他麾下的两千士卒分成三队,左右两翼呈扇形展开,中间一队则手持长枪,形成一道坚固的防线,显然是想凭借阵型优势,阻挡龙骧卫的进攻。
“哼,雕虫小技!”辛稼轩冷笑一声,勒转马头,高声对身后的士卒们说道,“弟兄们,面前便是那什么津河龙王的主力之一,看着唬人,不过就是架子大!今日,咱们便让他们见识见识,龙骧卫的实力!”
“杀!杀!杀!”龙骧卫的士卒们齐声呐喊,声音震耳欲聋,士气瞬间高涨到了极点。
“进攻!”辛稼轩一声令下,长剑向前一指。
早已蓄势待发的龙骧卫士卒们如潮水般冲向敌军。
前锋的盾牌手迅速列成盾阵,挡住敌军射来的箭矢,后续的长枪兵则从盾牌的缝隙中探出长枪,向着津河军的阵型刺去。
河曲将军见状,怒喝一声,挥舞着长柄大刀,率领中军冲了上来。“给我杀!谁敢后退,立斩不赦!”
两军瞬间碰撞在一起,金属的撞击声、士卒的呐喊声、兵器刺入肉体的闷响交织在一起,响彻云霄。
龙骧卫的士卒们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盾牌手护住同伴,长枪兵精准刺杀,刀斧手则趁机绕到敌军侧翼,展开突袭。
而津河军虽然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但在龙骧卫的猛攻之下,很快便露出了破绽 —— 他们的阵型逐渐被冲散,士卒们开始慌乱起来,不少人甚至丢下兵器,想要逃跑。
河曲将军看着节节败退的队伍,心中又急又怒,他挥舞着长柄大刀,斩杀了几名逃兵,试图稳住军心。
但龙骧卫的攻势太过猛烈,一名龙骧卫的校尉趁机冲到他面前,两人你来我往,战作一团。
几个回合下来,河曲将军便渐落下风,他的手臂被校尉砍中,鲜血直流,手中的长柄大刀也险些脱手。
“将军快走!”几名亲兵连忙冲上来,挡住校尉的进攻,掩护河曲将军撤退。
河曲将军咬了咬牙,看了一眼溃散的队伍,知道大势已去,只得带着几名亲兵,狼狈地向镇外逃去。
失去统领的津河军士卒们彻底崩溃,纷纷四散奔逃。龙骧卫的士卒们见状,纷纷请战:“将军,乘胜追击,一举歼灭敌军!”
辛稼轩却摆了摆手,沉声道:“不必了。敌军主力已破,残余势力不足为惧。我们的目标是尽快推进,与赵国公汇合,而非追杀散兵。传令下去,打扫战场,休整半个时辰后,继续前进!”
众士卒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恭敬地应下。半个时辰后,龙骧卫重新集结队伍,向着安南腹地进发。
越往安南深处走,局势便愈发复杂。
津河军控制的区域越来越多,他们不仅占据了城镇,还深入乡村,蛊惑百姓加入他们的队伍。
沿途的村落里,不少百姓都成了津河军的信众,他们身着与津河军相似的服饰,手持简陋的兵器,守在村口,阻止龙骧卫通行。
辛稼轩看着那些被蛊惑的百姓,心中满是无奈。
他知道,这些百姓都是是无辜的,若是强行进攻,必然会造成无辜伤亡。
无奈之下,他只能够重新下达命令“传令下去,绕开乡村,直奔城镇!”
“是,遵命元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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