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鬼故事录

承道小写师

首页 >> 短篇鬼故事录 >> 短篇鬼故事录最新章节(目录)
大家在看凡人修仙从炼药学徒开始萌娃修仙:我的姐姐是个老妖怪你惹她干嘛!她背后有帝国撑腰嫁给宫远徵后,我叛变了穿越修仙界左手种田右手美食斗罗之我莫名其妙的穿越了穿越自救修仙要命!她马甲满级,你惹她干嘛酆都门人诡城密语
短篇鬼故事录 承道小写师 - 短篇鬼故事录全文阅读 - 短篇鬼故事录txt下载 - 短篇鬼故事录最新章节 - 好看的其他类型小说

第271章 龙凤烛:怨尽生花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阅读记录

暴雨是从子时开始泼下来的。

周婷举着手机,镜头在手电筒光线下抖得厉害。雨丝像淬了冰的针,扎在她裸露的胳膊上,激出一片鸡皮疙瘩。身后的张家老宅像一头蹲伏在黑暗里的巨兽,朱漆剥落的大门歪歪斜斜挂着半块“张府”匾额,被雨水泡得发胀的木框吱呀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砸下来。

“家人们看见没?清末民初的状元府邸,传说藏着对会杀人的龙凤烛。”她对着镜头挤眉弄眼,刻意压低的声音在雨声里忽明忽暗,“点赞破万,我现在就进去开棺——哦不,开烛。”

手机屏幕上的弹幕刷得飞快,夹杂着“主播注意安全”和“别装了剧本吧”的争论。周婷嗤笑一声,从帆布包里掏出个红布包裹的长条形物件,边角处露出斑驳的金色——正是她三天前在古玩市场淘来的龙凤烛。摊主说这对烛是张家小姐的陪嫁,烛身混了童男童女的骨灰,婚夜灭了烛,新人就没了。

“迷信。”当时她是这么回的,心里却盘算起流量密码。现在看来,这趟没白来。

推开大门的瞬间,一股霉味混着腐朽的脂粉气扑面而来。周婷举着手机往里照,穿堂的青砖地上积着没脚踝的黑水,墙皮大片大片剥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印记,像干涸的血迹。正厅的八仙桌歪在墙角,桌面上刻满了细密的划痕,凑近了看,竟像是无数个“死”字。

“有点意思。”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踩着水往内院走。龙凤烛被她攥在手里,红布吸了潮气,沉甸甸的,烛身隐约传来温热感,像是揣了只活物。

后院的绣楼是目的地。据说是当年张家小姐的闺房,也是传说中“烛灭人亡”的现场。楼梯是朽坏的木梯,每踩一步都发出垂死的呻吟,周婷扶着积灰的栏杆,指尖触到一层黏腻的东西,凑到鼻尖闻了闻,像发臭的猪油。

“吱呀——”

二楼的房门自己开了道缝,冷风裹着雨丝灌出来,吹得她脖颈发凉。周婷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门——镜头里瞬间涌入一片惨白。

那是一间典型的旧式婚房。墙上贴着褪色的红双喜,被雨水泡得发胀,纸边卷翘,像一张张扭曲的人脸。梳妆台上摆着面黄铜镜,镜面蒙着厚厚的灰,却奇异地能照出人影。而房间正中的方桌上,赫然摆着个紫檀木烛台,烛台是空的。

“看来得我亲自请它们出来了。”周婷对着镜头扬了扬手里的红布包,正要解开,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铜镜里的景象——她身后站着个穿白衣的女人,长发垂到腰际,脸埋在阴影里,只有一双脚露在裙摆下,光着,脚踝处缠着几圈暗红色的东西,像凝固的血。

“谁?!”

周婷猛地回头,身后空无一人。只有穿堂风卷着雨水打在窗纸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像有人在用指甲轻轻叩门。

“切,装神弄鬼。”她强装镇定地骂了句,手指却不受控制地发抖,红布包“啪”地掉在桌上。包裹散开,露出里面的龙凤烛——雌烛通体描金,凤首高昂,烛身光滑如玉;雄烛却断了半截,烛芯黑黢黢地露在外面,像根烧红的骨头,烛身上刻的“囍”字被利器划得七零八落,边缘还沾着些暗褐色的结痂,指甲一抠就簌簌往下掉灰。

“还挺逼真。”周婷捡起蜡烛,凑到鼻尖闻了闻。一股奇异的甜香钻进鼻腔,像是蜂蜜混着烧焦的头发,闻久了头晕目眩。她随手将雌烛插进梳妆台上的烛台,又捡起雄烛,刚要一并放上,手腕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是烛油。

不知何时渗出的蜡油顺着雄烛流下,在她手腕上绕了一圈,冰冷黏稠,像蛇的信子。周婷吓得手一抖,雄烛掉在地上,滚到铜镜下方。她慌忙去解手腕上的蜡油,却发现那东西越缠越紧,竟隐隐嵌入皮肉,疼得她倒吸冷气。

“操!什么鬼东西!”她对着镜头尖叫,手机在慌乱中掉在桌上,镜头朝上,正好对着天花板。

弹幕瞬间炸开了锅。

“刚才镜子里是不是有东西?!”

“主播手腕上那是血吧?!”

“快逃啊!!”

周婷没工夫看弹幕。她看见铜镜里,那个白衣女人又出现了,这次就站在她身后,脸贴着她的脖颈,长发垂落在她胸前,带着股湿冷的霉味。女人缓缓抬起头,铜镜里映出一张惨白的脸,五官扭曲,眼睛是两个黑洞,嘴角却咧开诡异的弧度,像是在笑。

“你……你是谁?”周婷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双腿发软,瘫坐在地上。

女人没说话,只是缓缓抬起手。那是只枯瘦的手,指甲缝里塞满了黑泥,指尖滴落的不是水,是淡黄色的蜡油,滴在地上,瞬间凝结成细小的蜡珠。她的手伸向烛台,指尖轻轻一碰,雌烛突然“噗”地燃起火焰。

那是种诡异的绿色火焰,火苗窜得半尺高,却没有温度,照在墙上,将双喜字映成狰狞的墨绿色,像一张张哭嚎的脸。

周婷的喉咙突然被什么东西勒住了。不是绳子,是柔软而冰冷的东西,带着刚才闻到的甜香,越收越紧,逼得她喘不上气。她拼命抓挠,指尖触到滑腻的质感,低头一看——是无数根白色的烛芯,从雌烛的火焰里延伸出来,缠在她的脖子上,芯尖带着火星,灼烧着她的皮肤。

“救……救命……”她的视线开始模糊,手机屏幕上的弹幕还在滚动,最后映入眼帘的,是雄烛在地上滚动的轨迹——它像是有生命般,朝着她滚来,断口处的烛芯突然爆出一串火星,在地上烧出一道焦黑的痕迹,像个“死”字。

然后,镜头坠入黑暗。

雨停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李承道蹲在绣楼门口,用桃木剑拨开地上的积水。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道袍,袖口磨出了毛边,腰间别着个黄铜罗盘,指针正疯狂打转,边缘的刻度被他常年摩挲得发亮。左眼戴着块黑布,遮住了那只据说能看见“不干净东西”的瞎眼,只留右眼观察——此刻,那只右眼正死死盯着门槛上的东西。

是半截蜡烛。

准确来说,是雄烛的断口。焦黑的烛芯上还沾着几根头发,被雨水泡得发胀,缠绕在芯上,像某种诡异的献祭。而门槛内侧的青砖上,凝结着一层淡黄色的蜡油,在晨光下泛着油腻的光,用剑一刮,竟拉出细长的丝,丝上还沾着些暗红色的碎屑。

“师父,里面……有点邪门。”赵阳的声音带着颤音。他刚从绣楼里出来,脸色惨白,手里拎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周婷的手机。年轻人穿着冲锋衣,裤脚全是泥,额头上渗着冷汗,明明是初夏,嘴唇却冻得发紫。

“描述清楚。”李承道的声音很沉,像淬了冰。他低头用剑尖挑起那截雄烛,烛身的“囍”字被划得乱七八糟,划口深处露出灰白色的东西,像碾碎的骨头。

“死者在梳妆台前,被烛油裹成了个茧。”赵阳咽了口唾沫,努力回想刚才的场景,“整个人弓着,像只被抽干了的虫子,脸上带着笑,特别诡异的那种笑。还有,她手里攥着半块红布,布上绣的凤纹……和这雄烛身上的一模一样。”

李承道没说话,推开赵阳走进绣楼。霉味和脂粉气更浓了,混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腥甜,像腐烂的花朵。他的右脚刚踏上二楼地板,腰间的罗盘突然发出“嗡”的轻响,指针猛地指向房间正中——那里,周婷的“蜡人”还保持着被发现时的姿势,而梳妆台上的雌烛,正幽幽地燃着绿色火焰。

“烛火没灭?”李承道皱眉。他记得警局的人说过,发现尸体时门窗紧闭,现场没有任何火源,这烛火是怎么燃起来的?

“灭过一次。”林婉儿的声音从烛台旁传来。她蹲在地上,正用镊子夹起一点烛油放进证物袋,侧脸在绿光映照下显得格外苍白。她穿着件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右手戴着只黑色手套,遮住了那道据说与“怨灵烛”有关的旧疤。“刚才我进来时,烛身是凉的,就像从未被点燃过。但触碰它的瞬间,火自己就窜起来了,绿色的,和手机视频里的一样。”

李承道走到烛台前。雌烛的火焰很稳,绿得发暗,照在铜镜上,将镜中他们三人的影子拉得扭曲变形。他注意到,林婉儿的影子旁边,似乎还依偎着另一个纤细的影子,长发垂落,看不清面容。

“师父,你看这个。”赵阳递过手机,屏幕上是周婷最后的录像。当拍到铜镜里的白衣女人时,李承道的身体猛地一僵,左手下意识地按住了腰间的罗盘,黑布下的左眼传来熟悉的刺痛——那是怨气过浓时的征兆。

“她手里的雄烛,是从哪来的?”林婉儿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她站起身,走到铜镜前,用戴手套的手指轻轻拂去镜面上的灰。镜面很模糊,但依稀能照出房间的景象,只是镜中的摆设与现实完全相反,像是个倒置的世界。

“古玩市场淘的。”赵阳调出周婷的社交账号,“她三天前发过视频,说花五千块买了对‘清代龙凤烛’,还说要找个‘有气氛’的地方开直播。”

“五千块?”李承道冷笑一声,用桃木剑的侧面碰了碰雌烛的火焰。剑身在接触火焰的瞬间泛起一层白雾,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在灼烧什么东西。“这对烛,是清末贡品,用童男童女的骨灰混着蜂蜡做的,烛芯缠的是新人的头发。当年张家小姐嫁进来,陪嫁里就有这么一对,后来……”

他突然停住了,黑布下的左眼刺痛加剧,仿佛有无数根针在扎。透过那片黑暗,他似乎看到了二十年前的景象——同样的绣楼,同样的烛火,一个穿嫁衣的女人倒在地上,心口插着把剪刀,鲜血染红了裙摆,而她手边的龙凤烛,正燃着诡异的绿色火焰。

“后来怎么了?”赵阳追问。

“没什么。”李承道移开视线,看向被蜡油包裹的尸体。蜡茧表面光滑,隐约能看出人体的轮廓,在绿光下像块巨大的碧玉。但凑近了看,能发现蜡层上布满细小的孔洞,孔洞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滴在地上,汇成细小的溪流,流到雄烛断口处,被烛芯吸收,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这蜡有问题。”林婉儿蹲下身,用镊子戳了戳蜡茧。蜡层硬得像石头,镊子敲上去发出沉闷的响声,而那些孔洞里的液体,在接触空气后迅速变黑,凝固成粉末,散发出淡淡的杏仁味。“是尸蜡。但形成速度太快,不符合常理,像是被什么东西催熟的。”

她的目光扫过房间,最后落在梳妆台的抽屉上。抽屉是打开的,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些散落的珠钗,钗头的宝石蒙着层灰,却在绿光下反射出奇异的光泽。林婉儿伸手去碰其中一支玉簪,指尖刚触到簪头,整支簪子突然碎裂,从裂口处滚出几粒黑色的种子,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是……黄芥子?”赵阳认出了那东西。他们师门常用的破煞粉里就有这味药,性烈,能驱邪。但此刻散落在地上的黄芥子,外壳却泛着油光,像是被人用油脂浸泡过。

李承道的脸色沉了下来。他走到抽屉前,用剑拨开碎玉,发现抽屉底部刻着一行小字,字迹娟秀,却被利器划得模糊不清,只能辨认出几个字:“……烛灭……恨不消……”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脚步声,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喊:“几位道长在吗?老朽是这里的管家张福,想来看看情况。”

三人对视一眼。李承道示意赵阳收起手机,林婉儿则将那几粒黄芥子小心地收进证物袋。他自己则拿起那截雄烛,用红布仔细包好,塞进怀里——就在烛身接触到他胸口的瞬间,罗盘的指针突然停止了转动,死死指向楼下的方向。

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是个七十岁上下的老人。穿件深蓝色的粗布褂子,袖口磨破了,裤脚卷起,露出一只跛了的右脚,脚踝处缠着圈厚厚的布条,布条上隐约有暗红色的污渍。他手里拄着根拐杖,拐杖头是磨损的铜制龙头,嘴角堆着讨好的笑,眼睛却快速扫视着房间,在看到那具蜡茧时,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张管家。”李承道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这对龙凤烛,你见过?”

张福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堆起来,咳嗽着说:“哎呀,道长说笑了。这宅子荒废几十年了,哪还记得什么烛不烛的。不过……”他话锋一转,拄着拐杖走到铜镜前,用袖子擦了擦镜面,“倒是听老辈说过,当年大小姐嫁进来,婚夜烛灭,第二天就没了气,少爷也跟着自焚了,死得惨啊……”

他的手指在镜面上轻轻滑动,指尖沾着的灰在镜面上画出一道弧线,弧线尽头,正好对着林婉儿的影子。林婉儿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戴手套的右手碰到了口袋里的黄芥子,突然感到一阵灼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烫她的旧疤。

“那他们的死因,你知道吗?”林婉儿追问,目光紧盯着张福的跛脚。老人的右脚似乎不太方便,站立时重心全放在左脚上,而他卷起的裤脚边缘,沾着些与蜡茧上相同的暗红色粉末。

“听说是……是大小姐不愿意嫁,婚夜闹起来,失手杀了少爷,自己也……”张福叹了口气,摇着头说,“造孽啊。后来张家就败了,只剩下老朽守着这空宅子。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本泛黄的小册子,“前几天收拾东西,找到这个,好像是本什么烛谱,道长们或许用得上。”

林婉儿接过册子,封面上写着《阴阳烛谱》,字迹模糊,纸页脆得一碰就掉渣。她翻开第一页,上面画着一对龙凤烛,旁边写着几行字:“雌烛引魂,雄烛锁魄,双烛合璧,生死同穴……”

“多谢。”李承道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阅读。他走到张福面前,黑布下的左眼正对着老人,“你昨晚,在哪里?”

张福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说:“老……老朽在家睡觉啊,这么大的雨,哪也去不了……”

“是吗?”李承道的右手按在腰间的桃木剑上,“那你裤脚上的泥,怎么和绣楼后院的一样?还有你拐杖上的铜龙头,沾着的蜡油,和这雌烛的,是同一种。”

张福猛地后退一步,拐杖“哐当”掉在地上,露出拐杖底端——那里缠着几圈暗红色的布条,布条上沾着的,正是与蜡茧上相同的暗红色粉末。老人的嘴角抽搐着,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有东西堵住了气管。

就在这时,梳妆台上的雌烛突然“噼啪”一声爆了个灯花,绿色的火焰窜得更高,将张福的影子投在墙上。林婉儿下意识地看向铜镜——镜中的张福身后,站着个穿白衣的女人,正缓缓抬起手,枯瘦的手指按在老人的后心上,而女人的脸,在镜中清晰起来,正是周婷视频里那个白衣女人,只是此刻,她的嘴角也挂着和周婷一样的诡异笑容。

“它……它们回来了……”张福的声音嘶哑,眼睛瞪得滚圆,直勾勾地盯着铜镜,突然瘫倒在地,浑身抽搐起来。

李承道没去管他,目光落在那本《阴阳烛谱》上。林婉儿正翻到其中一页,上面画着个奇怪的阵法,雌烛居左,雄烛居右,烛台之间用红线连接,线上写着两个字:“替身”。

而阵法下方,用朱砂画着个模糊的符号,像个扭曲的“囍”字。

雌烛的火焰又暗了暗,照在地上的血迹上,反射出细碎的光,像无数只眼睛,正静静地看着他们。李承道的左眼再次传来剧痛,他知道,这不是结束。

张福被抬走时,喉咙里还卡着半根烛芯。

那东西是林婉儿用镊子夹出来的。黑褐色的烛芯裹着黏液,顶端带着点焦黑的痕迹,凑近了闻,有股淡淡的杏仁味,和蜡茧上渗出的液体气味一模一样。老人被送走时双目圆睁,瞳孔里映着个绿色的光点,像是雌烛火焰的残影。

“他被寄生了。”李承道蹲在门槛上,用桃木剑拨弄着地上的蜡油。晨光透过雨雾照进来,在青石板上投下惨淡的白光,那些凝固的蜡油在光线下泛出奇异的虹彩,像碎掉的玻璃。“怨气顺着烛芯钻进喉咙,操控他的言行,这是‘引魂’的第一步。”

赵阳蹲在他旁边,手里捏着块从张福拐杖上刮下的蜡屑,脸色发白:“那老东西说的‘替身’是怎么回事?《烛谱》上的阵法……真要用活人献祭?”

“不是献祭。”林婉儿走过来,将那本《阴阳烛谱》摊在湿漉漉的石阶上。册子的纸页已经发皱,墨迹晕染开来,让原本就模糊的字迹更难辨认。她指着其中一幅插图——画面上,一对新人跪在龙凤烛前,新娘的影子里伸出无数只手,抓向旁边的一个白衣女子,而新郎的影子则化作焦黑的怪物,正吞噬着一个戴冠的男人。“是‘替命’。怨灵要找和自己同庚同命的人,重演死亡场景,才能解怨气。”

她的指尖在插图上停顿,那里有行小字:“凤烛引女魂,龙烛锁男魄,三更拜堂,魂魄易主。”

赵阳的脸色更白了:“同庚同命……周婷已经死了,难道还有下一个?”

李承道没说话,起身往绣楼走。雌烛还在燃着,绿色的火焰比之前更旺,将房间里的红双喜映照得像一张张淌血的脸。他走到铜镜前,镜面依旧蒙着灰,却能清晰地照出他的身影——左眼的黑布在镜中泛着死气,而他身后,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影子。

“师父,你的影子……”赵阳跟进来,突然失声。

李承道摸了摸左眼的黑布,指尖传来熟悉的刺痛:“怨气太重,遮住了。”他转向烛台,雌烛的烛身已经烧了小半截,蜡油顺着烛台往下淌,在桌面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水洼里倒映着无数个绿色的火苗,像无数只眼睛。“把它灭了。”

赵阳掏出打火机,刚要凑过去,林婉儿突然按住他的手:“别动。”她指着烛芯底部,那里有几根细小的头发,正随着火焰轻轻晃动,“烛芯里缠的是头发,强行灭火会引火烧身。”

她从背包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几粒黑色的药丸,捏碎了撒在烛火旁。药丸遇热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白色的烟雾,烟雾裹着烛火,绿色的火苗渐渐变弱,最后化作一缕青烟,钻进铜镜里。

“是安息香和朱砂混的药丸。”林婉儿收起瓷瓶,手套下的右手微微颤抖,“只能暂时压制,到了子时,它还会自己燃起来。”

李承道点头,目光落在墙角的衣柜上。衣柜是老式的樟木柜,柜门上雕着缠枝莲纹样,铜锁已经生锈,锁孔里塞着半块红布。他用桃木剑挑开锁,柜门“吱呀”一声打开,一股浓烈的樟木味混着霉味涌出来,里面挂着几件褪色的嫁衣,红得发黑,领口处绣的凤纹已经模糊,却和周婷手里的红布碎片一模一样。

“这是当年张家小姐的嫁衣。”李承道拿起一件,衣料又脆又硬,像是被水泡过又晒干,“你们看这里。”他指着衣襟内侧,那里有块暗红色的污渍,形状像个手印,边缘还沾着几根白色的线,“是烛芯的线。她死的时候,手里攥着烛芯。”

林婉儿戴上另一副手套,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块污渍。指尖传来粗糙的触感,像是布料下裹着什么硬物。她用手捏了捏,发现污渍下方有个凸起的东西,形状细长,像是根针。

“里面有东西。”她抬头看向李承道。

李承道接过嫁衣,将衣襟对着光,果然看到布料下有个细长的阴影。他用桃木剑的侧面轻轻刮擦,布料应声裂开,掉出一根银簪——簪头是凤首形状,凤嘴衔着颗珍珠,珍珠已经发黄,而簪杆上刻着一行小字:“辛丑年三月初七,晚娘绝笔。”

“苏晚娘。”林婉儿念出名字,“张家小姐的名字。辛丑年是1901年,距今正好三十年。”她掏出手机查日历,“周婷的生日是三月初七,和苏晚娘的忌日同一天。”

赵阳突然打了个寒颤:“同庚同命……周婷真的是被选中的替身?”

李承道将银簪放进证物袋:“不止她一个。”他指向衣柜深处,那里堆着几件不属于嫁衣的衣物——一件蓝色的粗布褂子,和张福穿的款式一样;一件褪色的道袍,袖口绣着个“李”字;还有一件半旧的牛仔裤,裤脚沾着泥,像是刚穿过。“怨灵在找的,不止一对替身。”

赵阳的目光落在那件牛仔裤上,突然想起什么:“这裤子……和我昨天穿的那条一模一样!”

话音刚落,房间里的温度骤降。绿色的烛火不知何时又燃了起来,火苗贴着烛身跳动,像条吐信的蛇。铜镜里的景象开始扭曲,他们三人的身影在镜中拉长、变形,最后化作三个模糊的轮廓——一个穿嫁衣的女人,一个戴冠的男人,还有一个拄拐杖的老人。

“不好!”李承道低喝一声,抓起桃木剑就要劈向铜镜,手腕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缠住。那力量冰冷滑腻,像烛油,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爬,缠向他的脖颈。

“师父!”赵阳拔刀去砍那股力量,刀刃却穿过虚影,砍在空处。他转头看向林婉儿,发现她也被同样的力量缠住,脸色惨白,右手的手套已经裂开,露出那道暗红色的旧疤,疤上的皮肤正在微微蠕动,像有虫子在皮下钻。

“别看镜子!”林婉儿嘶声喊道,却控制不住地看向铜镜。镜中,穿嫁衣的女人正缓缓走向她,脸上带着诡异的笑,伸出枯瘦的手,要摘下她的手套。

赵阳突然想起什么,掏出腰间的破煞粉,猛地撒向烛台。粉末遇火炸开,发出“噼啪”的声响,绿色的火苗瞬间矮了下去,缠住他们的力量也随之减弱。

“快走!”李承道抓住林婉儿的手,往门外冲。赵阳紧随其后,刚跑到楼梯口,脚下突然一空——楼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两侧的墙壁上挂满了铜镜,每个铜镜里都映着个穿嫁衣的女人,正对着他们微笑。

“是幻象!”李承道用桃木剑在墙上划了道符,符光闪过,甬道的景象开始模糊,露出后面的楼梯。但他们刚踏上台阶,楼梯又变成了火海,焦黑的木头在脚下噼啪作响,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头发味。

“分开走!”李承道推了赵阳一把,“去前院找张福,问出龙凤烛的来历!我带婉儿去找《烛谱》的另一半!”

赵阳点头,转身冲向火海。火焰在他面前自动分开,露出一条通路,而他身后的火焰迅速合拢,将他和李承道、林婉儿隔开。

赵阳在一片唢呐声中醒来。

他躺在一张红床上,身上穿着件大红的喜服,胸前绣着个金色的“囍”字。房间里挂满了红绸,墙角燃着对龙凤烛,烛火是正常的红色,却散发着和绣楼里一样的甜香。

“少爷,该拜堂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是张福。他穿着件簇新的管家服,脸上堆着笑,眼睛却没有焦点,像是个提线木偶。

赵阳猛地坐起,衣服沉重得像灌了铅:“你是谁?这是哪里?”

张福没回答,只是重复:“拜堂了,拜堂了……”

门被推开,走进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个穿嫁衣的女人,盖着红盖头,看不见脸,身形却和林婉儿一模一样。她被两个伴娘扶着,一步步走向床边,脚步轻盈,却听不到声音,像个飘在空中的影子。

“我不拜!”赵阳掀掉被子,想下床,双脚却被红绸缠住。红绸像有生命般,顺着他的脚踝往上爬,缠向他的脖颈。

“拜堂了……”张福的声音变得尖利,像指甲刮过玻璃。他身后的人群开始变形,一张张脸扭曲成怪物的模样,眼睛变成黑洞,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尖利的牙齿。

穿嫁衣的女人走到他面前,缓缓掀起盖头——是林婉儿的脸,却带着苏晚娘的诡异笑容,眼睛里没有任何神采,只有绿色的火焰在燃烧。

“赵阳,娶我吧。”女人开口,声音却不是林婉儿的,而是苏晚娘的,冰冷而空洞。

赵阳抽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刺向女人。匕首穿过她的身体,插进后面的红绸,红绸瞬间渗出鲜血,像瀑布般往下淌,将他淹没。

林婉儿在一片哭声中醒来。

她躺在冰冷的地上,周围是无数具蜡像。每个蜡像都被烛油包裹着,保持着临死前的姿势——有人在尖叫,有人在狂笑,有人在祈祷,而他们的脸,都和她一模一样。

“为什么不救我?”一个蜡像突然开口,蜡质的嘴唇裂开,露出里面漆黑的空洞。“你明明知道会这样,为什么不阻止?”

林婉儿往后退,后背撞到一个蜡像。蜡像的头“咔哒”一声掉下来,滚到她脚边,眼睛是两个绿色的光点,正死死盯着她:“你的疤,是我烫的。你的命,是我给的。现在,该还给我了。”

她的右手突然传来剧痛,手套不知何时已经脱落,那道旧疤正在裂开,渗出暗红色的血。血滴在地上,瞬间化作无数根烛芯,缠向她的脚踝。

“不!”林婉儿抓起身边的一根铁棍,砸向蜡像。铁棍穿过蜡像的身体,却被什么东西缠住,她低头一看,是无数根头发,从蜡像的眼眶里钻出来,缠在铁棍上,像一条条蛇。

“你逃不掉的。”所有的蜡像同时开口,声音汇在一起,像无数个苏晚娘在哭嚎。她们的身体开始融化,烛油汇成小溪,流向林婉儿,要将她也包裹成蜡像。

就在这时,她的口袋里传来一阵灼热——是那枚银簪。银簪透过布料发烫,灼烧着她的皮肤。林婉儿掏出银簪,簪头的凤首突然发出一道白光,将蜡像照得融化更快,露出里面的白骨。

“苏晚娘,你的仇不是我。”林婉儿举起银簪,对着最近的一个蜡像,“杀你的人不是我,害你的人也不是我,你为什么缠着我?”

蜡像的嘴唇动了动,吐出几个字:“你和我一样……都被背叛过……”

白光突然熄灭,蜡像们再次围拢过来。林婉儿转身就跑,却发现自己站在绣楼的梳妆台前,铜镜里映着她的身影,而她身后,苏晚娘的怨灵正缓缓伸出手,抓向她的后心。

李承道在一片火光中醒来。

他躺在济世堂的药铺里,周围堆着无数个药罐,空气中弥漫着中药和烧焦的味道。一个穿嫁衣的女人倒在地上,心口插着把剪刀,鲜血染红了裙摆,而她手边的龙凤烛,正燃着绿色的火焰。

“李道长,帮帮忙。”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走过来,手里拿着个沉甸甸的钱袋,“张家的名声不能毁,就说她是难产死的,和我们没关系。”

李承道认出他是张少爷的父亲,当年的张家老爷。他想拒绝,身体却不听使唤,接过钱袋,看着张家老爷将龙凤烛换成普通蜡烛,看着下人将苏晚娘的尸体抬走,看着自己在验尸书上签字,写下“难产而亡”四个字。

“不……不是这样的!”李承道嘶吼着,想夺回验尸书,手却不听使唤,反而拿起笔,在上面按下自己的手印。

绿色的火焰突然蹿高,将药铺点燃。苏晚娘的尸体从地上爬起来,胸口的剪刀还插着,一步步走向他,脸上带着血泪:“你收了钱,就该偿命!”

李承道拔出桃木剑,刺向苏晚娘,剑却穿过她的身体,刺向自己的胸口。他看着剑尖从自己背后穿出,鲜血染红了道袍,而苏晚娘的怨灵在他面前狂笑,声音越来越大,震得他耳膜生疼。

“师父!”

一声呼喊将他拉回现实。李承道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举着桃木剑,刺向赵阳的胸口,而赵阳手里的匕首,也离他的喉咙只有寸许。林婉儿站在他们中间,右手的旧疤正在流血,血滴在地上,将绿色的烛火浇灭了一半。

“你们俩刚才像疯了一样,互相砍杀。”林婉儿的声音带着哭腔,右手还在流血,“是怨灵制造的幻象,它想让我们自相残杀。”

赵阳扔掉匕首,瘫坐在地上,冷汗浸透了衣服:“我刚才梦见自己在拜堂,新娘是婉儿,却长着苏晚娘的脸……”

“我梦见自己被蜡像追杀,它们说我和苏晚娘一样,都被背叛过。”林婉儿捂住右手的疤,那里的疼痛还没消失,“师父,你梦见了什么?”

李承道看着自己的手,上面还沾着赵阳的血:“我梦见了二十年前的真相。”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当年苏晚娘不是被张少爷杀的,是被张家老爷灭口的。她发现了张家贩卖鸦片的秘密,想在婚夜揭发,结果被活活打死。张家老爷买通我,伪造了难产的假象,而张少爷因为愧疚,在三天后自焚了。”

他从怀里掏出那截雄烛,烛身的“囍”字在光线下泛出红光:“苏晚娘的怨气里,藏着两个执念——一是报仇,二是让张少爷的冤屈昭雪。而张少爷的戾气里,藏着的是赎罪,他想找个替身,重演自焚的场景。”

林婉儿突然想起什么:“《烛谱》上说‘凤烛引女魂,龙烛锁男魄’,苏晚娘的怨灵在找女替身,完成报仇;张少爷的怨灵在找男替身,完成赎罪。而赵阳的八字,和张少爷一模一样!”

赵阳的脸色瞬间惨白:“我是……张少爷的替身?”

李承道点头:“不止你一个。张福是当年帮凶的替身,我是收受贿赂的道士替身,而婉儿你……”他看向林婉儿的旧疤,“你的疤是被怨灵烛烫伤的,苏晚娘认定你是能理解她痛苦的人,想让你替她完成最后的复仇。”

绿色的烛火突然爆了个灯花,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镜中,苏晚娘的怨灵和张少爷的焦黑鬼影并肩而立,正对着他们微笑,而他们身后,站着无数个模糊的影子,像是历代被当作替身的受害者。

“三更快到了。”李承道看向窗外,夜色越来越浓,“怨灵要在三更拜堂,完成替命仪式。我们必须在那之前找到《烛谱》的另一半,否则就会成为下一个蜡像。”

他的目光落在铜镜上,镜面不知何时变得光滑,映出绣楼后院的景象——那里有棵老槐树,树下埋着个东西,隐约能看出是个木箱。而木箱上,刻着和《烛谱》上一样的阵法图案。

“《烛谱》的另一半,在老槐树下。”李承道握紧桃木剑,“走,我们去会会这对怨灵夫妻。”

三人冲出绣楼,往后院走去。月光透过乌云,照在老槐树上,树影扭曲成鬼怪的形状,而树下的泥土是松动的,像是刚被人挖过。赵阳掏出匕首,开始挖掘,很快就碰到一个硬物——是个紫檀木的箱子,和装龙凤烛的箱子一模一样。

箱子打开的瞬间,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涌出来。里面没有《烛谱》,只有一堆白骨,白骨中间,放着半本烧焦的书,正是《阴阳烛谱》的另一半。而白骨的手指上,戴着枚戒指,戒指上刻着个“刘”字。

“是刘婆。”林婉儿认出戒指,“她肯定是找到了《烛谱》,想独吞龙凤烛,结果被怨灵杀死了。”

“是刘婆。”林婉儿认出戒指,“她肯定是找到了《烛谱》,想独吞龙凤烛,结果被怨灵杀死了。”

“不止灭口。”李承道用桃木剑拨开白骨的胸腔,里面赫然躺着半根雄烛——断口平整,像是被人用利器切开,烛芯里缠着几缕灰白的头发,不是周婷的,也不是苏晚娘的,发质粗硬,更像是男人的头发。“她想拆分龙凤烛,破坏替身仪式,结果被怨灵反噬,成了‘祭品’。”

赵阳突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翻出周婷的直播回放:“你们看这里!”视频里,周婷解开红布时,雄烛还是完整的,断口是后来才出现的——就在她被烛油缠颈前,镜头晃过梳妆台,镜中闪过一个模糊的黑影,手里拿着把刀,正对着雄烛比划。

“是张福!”林婉儿放大画面,黑影的跛脚和张福一模一样,“他被怨灵操控时,不仅引导周婷成为替身,还想毁掉雄烛,阻止张少爷的冤屈被揭开!”

话音刚落,老槐树突然剧烈摇晃起来,树叶哗哗作响,像是有无数人在上面奔跑。三人抬头,只见树影里浮现出无数张脸——周婷的蜡像脸、刘婆的惊恐脸、张福的扭曲脸,还有一张张陌生的脸,都在对着他们无声嘶吼,眼眶里淌下绿色的烛泪。

“快走!”李承道拽起林婉儿,赵阳紧随其后,刚跑出后院,就听见身后传来“咔嚓”一声脆响,老槐树的主枝突然断裂,砸在紫檀木箱上,箱内的白骨和《烛谱》瞬间被压成齑粉。

绣楼的方向传来唢呐声,不是喜庆的调子,而是丧乐的节奏,吹得歪歪扭扭,像是有人用指甲刮擦唢呐的铜碗。三人冲回前院时,正看见诡异的一幕——张福不知何时回来了,正穿着件大红喜服,拄着拐杖在院中踱步,嘴里哼着跑调的《婚礼进行曲》,而他身后跟着十几个“人”,都是镇上失踪人口的模样,有老有少,脸上都带着和周婷一样的诡异笑容,眼眶里泛着绿光。

“拜堂了……该拜堂了……”张福的声音嘶哑,拐杖在青石板上敲出“笃笃”的声响,每敲一下,就有一个“人”往前挪一步,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

李承道的罗盘突然疯狂转动,指针指向绣楼二楼:“雌烛的火焰变旺了!它们在加速仪式!”

三人冲回绣楼,刚踏上二楼楼梯,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梳妆台上的雌烛燃得正旺,绿色的火焰窜到半尺高,烛油顺着烛台往下淌,在地上汇成一个“囍”字,而“囍”字的中心,躺着那截被刘婆藏在胸腔里的雄烛断口,正幽幽地泛着红光。

更诡异的是铜镜。镜面不再模糊,清晰地映出二十年前的场景:苏晚娘穿着嫁衣,坐在梳妆台前,手里拿着银簪,在镜子上刻字;张少爷站在她身后,脸色苍白,手里攥着张纸,像是某种证据;而窗外,张家老爷正和几个黑衣人低声交谈,手里拿着把沾血的剪刀。

“是鸦片交易的账本!”林婉儿指着镜中张少爷手里的纸,上面隐约能看到“码头”“三箱”“鸦片”等字样,“苏晚娘发现的秘密,就是这个!”

镜中的场景突然变了。苏晚娘拿着账本想往外跑,被张家老爷抓住头发,按在梳妆台上,剪刀刺进她的胸口;张少爷冲进来想阻止,却被黑衣人按住,眼睁睁看着苏晚娘断气;最后,张家老爷拿出钱袋,递给一个穿道袍的年轻人——正是年轻时的李承道。

“原来……真的是你。”林婉儿的声音带着颤抖,不是恐惧,是失望。她右手的旧疤突然剧痛,像是有火在烧,手套下的皮肤隐隐发烫,“我娘当年说的没错,我家的灭门案,果然和你有关!”

李承道猛地回头,黑布下的左眼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你说什么?你娘……”

“我娘是当年张家的丫鬟,目睹了苏晚娘被杀的全过程。”林婉儿的声音拔高,带着压抑多年的恨意,“她想揭发真相,结果被你和张家灭口,满门抄斩!我是唯一的幸存者,被路过的道士救下,手上的疤就是那时候被你们烧的——用这对龙凤烛的烛火!”

绿色的火焰突然爆起,将铜镜中的场景烧得扭曲。张少爷的焦黑鬼影从镜中冲出,嘶吼着扑向赵阳,而苏晚娘的白衣怨灵则缠住林婉儿,指甲抠向她的旧疤:“终于等到你了……仇人之后,正好做我的替身!”

赵阳被鬼影按在地上,喉咙里灌满了灼热的烛油,视线开始模糊,隐约看到鬼影的脸正在变化——变成了他自己的脸,焦黑,扭曲,嘴角挂着和周婷一样的笑。

“纯阳之血……”他想起《烛谱》上的话,用尽最后力气,抓起地上的匕首,刺向自己的手腕。鲜血涌出,滴在雄烛的断口上,烛芯突然“噗”地燃起红色火焰,将鬼影逼退了半步。

“婉儿!用你的血!”李承道大喊着,用桃木剑抵住苏晚娘的怨灵,剑身在接触怨灵的瞬间泛起白光,“纯阴之血能压制雌烛!快!”

林婉儿被怨灵按在梳妆台上,旧疤被抠得鲜血淋漓,疼痛让她几乎晕厥。但她看着赵阳痛苦的模样,看着李承道抵在剑上的右手渗出鲜血,突然咬紧牙关,抓起梳妆台上的银簪,刺向自己的左手腕。

鲜血滴在雌烛上的瞬间,绿色的火焰剧烈摇晃起来,苏晚娘的怨灵发出凄厉的尖叫,身形变得透明。林婉儿趁机挣脱,扑到赵阳身边,将自己的血和他的血混在一起,泼向铜镜中的张家老爷虚影。

“轰——”

铜镜突然炸裂,碎片飞溅,每个碎片里都映出不同的场景:张家老爷贩卖鸦片的仓库、被灭口的丫鬟一家、李承道签字的验尸书、张少爷自焚前写下的血书……无数画面交织在一起,最后定格在张少爷的血书上,上面写着:“晚娘,我会为你报仇,哪怕化作厉鬼。”

怨灵的嘶吼声渐渐平息。张少爷的焦黑鬼影看着血书,身形慢慢变得透明,最后化作一缕青烟,钻进雄烛的火焰里;苏晚娘的白衣怨灵对着林婉儿深深一拜,也化作绿光,融入雌烛的火焰中。

龙凤烛的火焰同时熄灭,只留下两截冰冷的烛身,上面的“囍”字渐渐淡去,露出原本的木纹。

后院的唢呐声停了。张福和那些“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婉儿瘫坐在地上,手腕的伤口还在流血,和赵阳的血混在一起,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李承道走过来,用止血粉帮他们处理伤口,动作笨拙,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柔。

“对不起。”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当年我贪生怕死,不仅害死了苏晚娘和你娘,还让你背负了这么多年的仇恨。”他摘下左眼的黑布,露出下面空洞的眼眶,里面没有眼珠,只有一道狰狞的疤痕,“这是我给自己的惩罚,时时刻刻提醒我当年的罪孽。”

林婉儿看着那道疤痕,突然想起小时候道士说过的话:“害你家的道士,左眼被怨灵挖了,是赎罪,也是诅咒。”原来从一开始,她就知道是他,只是不敢承认,不敢面对。

赵阳拉了拉林婉儿的手,示意她别说了。他看向李承道,眼神复杂:“现在怎么办?怨灵散了,替身仪式结束了吗?”

李承道摇头,捡起地上的一截雌烛,烛身的内侧刻着一行小字,是苏晚娘的笔迹:“三更过,阴阳错,替身不死,怨不休。”

“还没结束。”他的声音沉下来,看向绣楼的屋顶,那里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影,穿着件半旧的青布褂子,手里拿着个红布包,正是钱记当铺的老板。“刘婆的交易对象来了,他才是最后的‘变数’。”

人影从屋顶跃下,落在他们面前,脸上带着诡异的笑,手里的红布包缓缓打开——里面是另一半雄烛,断口处还沾着刘婆的血。

“多谢各位帮我除掉怨灵。”当铺老板的声音像砂纸摩擦过木头,“这对龙凤烛,现在归我了。”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瓷瓶,里面装着暗红色的粉末,“至于你们……就留在这里,做新的‘蜡像’吧。”

粉末撒向他们的瞬间,李承道猛地将林婉儿和赵阳推开,自己却被粉末洒了满身。他的皮肤迅速变得僵硬,像被蜡封住,脸上开始浮现出和周婷一样的诡异笑容。

“快走!”他嘶吼着,用最后的力气将桃木剑扔给林婉儿,“这是‘尸蜡粉’,能让人在瞬间变成蜡像!他才是想利用怨灵的幕后黑手!”

林婉儿接住剑,看着李承道的身体一点点变成蜡像,眼眶瞬间红了。赵阳拉着她往后退,却发现脚边的地面开始发烫,无数根烛芯从土里钻出,缠向他们的脚踝——是之前被压在树下的白骨,它们没有消失,而是变成了新的“怨灵”。

当铺老板的笑声在绣楼里回荡,带着志在必得的得意:“龙凤烛的怨气哪有那么容易散?我不过是借你们的手,除掉那对碍事的怨灵,现在……该轮到我来控制替身了!”

尸蜡粉在空气中凝结成细小的冰晶,落在李承道肩头时,发出细碎的“噼啪”声。他的脖颈已经开始泛出蜡质的白,嘴角被强行扯出上扬的弧度,像周婷临死前的笑,只是那双仅存的右眼,还死死盯着当铺老板,瞳孔里燃着未熄的火。

“钱老板,三十年了,你还在做这种伤天害理的生意。”李承道的声音从僵硬的喉咙里挤出来,带着蜡油融化的黏腻感,“当年帮张家运鸦片的是你,现在想倒卖龙凤烛的也是你,你就不怕遭报应?”

钱老板摩挲着手里的半根雄烛,三角眼在烛光下闪着贪婪的光。他穿件藏青色绸衫,袖口沾着些暗红色的粉末,和刘婆戒指上的痕迹一模一样。听见李承道的话,他突然笑了,笑声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报应?我钱某人靠这龙凤烛发家,从码头苦力变成当铺老板,靠的就是这‘怨气财’。倒是你,李道长,当年收了张家的钱,如今落得变蜡像的下场,这才叫报应。”

他突然扬手,将另一把尸蜡粉撒向赵阳。林婉儿反应极快,拽着赵阳往旁边翻滚,粉末擦着赵阳的耳朵飞过,落在身后的红绸上,绸缎瞬间硬化,变成块暗红色的蜡板,上面还保持着飘动的褶皱,像被瞬间定格的血浪。

“纯阴之血能克雌烛,却防不住这尸蜡粉。”钱老板掂着手里的瓷瓶,笑得越发得意,“这是用一百个枉死者的骨灰磨的,专门对付你们这种‘阴阳人’——既懂道法,又沾过怨灵气。”

林婉儿这才注意到,钱老板的左手戴着只黑手套,手套下隐隐露出青黑色的纹路,像某种胎记:“你也不是普通人。这纹路是‘阴时生人’的标记,难怪能操控尸蜡粉,甚至和怨灵做交易。”

“算你有点见识。”钱老板扯下手套,手腕上果然有块青黑色的胎记,形状像半根蜡烛,“我娘生我时,正好是苏晚娘下葬的时辰,天生就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当年张家灭门,就是我通风报信,拿了他们藏的鸦片账本,才有了今天的钱记当铺。”

赵阳扶着林婉儿站起来,手里的匕首还在滴血——刚才翻滚时划伤了手掌,纯阳血混着冷汗,在地上洇出细小的血珠。他盯着钱老板手里的雄烛:“你想要龙凤烛,到底想做什么?”

“做什么?”钱老板突然狂笑,将半根雄烛扔在地上,用脚碾踩,“当然是毁掉它!这对蜡烛是灾星,当年害我差点被张家灭口,现在又引来这么多麻烦,只有烧了它,我才能安心!”

他的脚刚碾到烛芯,雄烛突然爆起一串火星,青黑色的火焰顺着他的脚踝往上爬,烧得他惨叫着后退。火焰里浮现出张少爷的脸,嘶吼着:“我的冤屈还没昭雪,你敢毁烛?!”

“怨气没散透!”林婉儿趁机举起桃木剑,刺向钱老板的手腕。剑刃划过他的胎记,发出“滋滋”的响声,像是在灼烧什么东西,青黑色的烟雾从伤口冒出,带着股腐烂的臭味。

钱老板吃痛,反手将瓷瓶砸向林婉儿。尸蜡粉在空中散开,林婉儿慌忙后退,却还是吸入了一点,喉咙瞬间像被蜡封住,发不出声音。她右手的旧疤突然剧痛,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视线开始模糊,隐约看到苏晚娘的怨灵站在钱老板身后,正对着她摇头,嘴唇翕动,像是在说什么。

“她说‘账本’!”赵阳突然大喊。他刚才看清了苏晚娘的口型,“她要我们找鸦片账本!那才是张少爷的冤屈关键!”

李承道的蜡像突然剧烈晃动,胸口的蜡层裂开,露出里面的半本《阴阳烛谱》——正是被老槐树压碎的那一半,不知何时被他藏在了怀里。谱页上用血写着几个字:“账本在龙烛芯。”

“是张少爷的血!”林婉儿瞬间明白,强忍着喉咙的灼痛,扑向被钱老板踩碎的雄烛。烛芯已经裂开,里面果然卷着张泛黄的纸,被血浸透了大半,却还能看清上面的字迹——是张家的鸦片交易记录,详细记载了码头、数量、买主,最后一页签着张家老爷的名字,旁边还有个小小的“钱”字,是钱老板的笔迹。

“原来你也是帮凶!”林婉儿的声音沙哑,将账本举起来,对着钱老板,“你不仅通风报信,还参与了鸦片交易,甚至帮张家伪造账本,嫁祸给张少爷!”

钱老板的脸色瞬间惨白,像是见了鬼:“不可能……那账本明明被我烧了……”

“你烧的是假的。”李承道的蜡像突然开口,蜡层从嘴角裂开,露出里面的牙齿,“张少爷早就料到你会反水,把真账本藏在了雄烛里。这也是苏晚娘的怨气一直不散的原因——她不仅要报仇,还要让这账本重见天日。”

绿色的火焰再次从雌烛里窜出,这次却没攻击他们,而是绕着账本盘旋,像是在守护它。苏晚娘的怨灵站在火焰中,对着林婉儿深深一拜,又转向李承道的蜡像,微微颔首,仿佛终于放下了执念。

钱老板看着盘旋的火焰,突然从怀里掏出个火折子,点燃了身上的绸衫:“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一起死吧!”

熊熊烈火瞬间将他吞噬,却诡异地没有蔓延,只在他脚下烧出个圆形的火圈,像某种献祭的阵法。钱老板在火里挣扎,惨叫着,身体却在迅速融化,变成蜡油,和地上的龙凤烛残片混在一起,最后凝结成个扭曲的蜡像,脸上带着和周婷一样的诡异笑容。

火焰熄灭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李承道的蜡像裂开更多的缝隙,阳光透过裂缝照进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他看着林婉儿手里的账本,蜡质的嘴唇动了动:“把账本交给官府……了却这桩公案……”

林婉儿点头,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滴在蜡像的胸口。泪水接触到蜡层,发出“滋滋”的声响,裂缝里透出淡淡的金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融化。

“婉儿,对不起……”李承道的声音越来越弱,右眼的光芒渐渐散去,“你娘的仇……我没能报……但这账本……能告慰她的在天之灵……”

他的话音未落,蜡像突然“咔嚓”一声碎裂,变成无数块细小的蜡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融化的星辰。只有桃木剑还留在原地,剑身上刻着的“心正,则邪不侵”在晨光里泛着微光。

赵阳捡起剑,递给林婉儿。她的喉咙已经能发出声音,旧疤的疼痛也减轻了,只是手腕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和赵阳的血混在一起,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水洼里倒映着两个依偎的影子。

铜镜的碎片在晨光里闪着光,每个碎片里都映出不同的景象:苏晚娘和张少爷并肩走向远方,背影渐渐消失在光晕里;周婷的蜡像脸上露出解脱的笑容,蜡层剥落,露出里面洁白的骨骼;刘婆的白骨在阳光下化作飞灰,随风飘散;钱老板的蜡像则在慢慢融化,最后变成一滩腥臭的黑水。

“结束了。”赵阳轻声说,扶着林婉儿站起来。

林婉儿却摇摇头,看向绣楼的房梁。那里挂着个东西,是苏晚娘的银簪,不知何时被挂在了上面,簪头的珍珠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像是在微笑。

“还没结束。”她指着银簪下方的空气,那里隐约有个透明的影子,是李承道的轮廓,正对着他们拱手,然后渐渐消散,“他在说‘保重’。”

晨光穿过绣楼的窗户,照在满地的蜡油和烛泪上,反射出奇异的虹彩,像无数个破碎的梦。林婉儿握紧手里的账本,又看了看赵阳手腕上的伤口,突然笑了——纯阳血和纯阴血,不仅破解了怨灵的诅咒,还让他们的血融在了一起,像是某种命中注定的羁绊。

她不知道未来还会遇到什么,但她知道,只要心正,就不怕任何邪祟。就像李承道说的,药能疗人,也能疗心;而这对龙凤烛的怨,最终也化作了照亮真相的光。

远处传来鸡鸣,新的一天开始了。绣楼里的血腥味和霉味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樟木香气,像是苏晚娘和张少爷在最后的告别。

林婉儿和赵阳并肩走出绣楼,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驱散了一夜的寒意。老槐树下,紫檀木箱的碎片旁,长出了一株小小的植物,叶片翠绿,顶端开着朵小小的白花,像极了苏晚娘嫁衣上的缠枝莲。

“是莱菔子。”赵阳认出了这植物,“能消食化积,也能……解怨。”

林婉儿看着小白花,突然想起李承道说过的话:“万物有灵,药亦有情。”或许,这株莱菔子,就是龙凤烛最后的馈赠——用怨恨滋养出的希望,在晨光里静静绽放。

老宅坍塌的声音像闷雷,在黎明的薄雾里滚过整座镇子。

林婉儿站在镇口的石桥上,看着张家老宅的飞檐在烟尘中倾颓,朱红的梁柱砸进火海,溅起无数火星,像散落的星子。她右手的旧疤还在隐隐作痛,那道暗红色的伤痕在晨光里泛着微光,像是某种封印的印记。

“真的塌了。”赵阳站在她身边,手里攥着那枚从废墟里捡来的罗盘。李承道的罗盘在坍塌前突然从蜡像碎片里滚出来,指针已经不再转动,却在背面露出一行新刻的字:“怨尽则烛灭,烛灭则生花。”

“是师父留的。”林婉儿的指尖划过那行字,木质的纹路粗糙,带着烟火气,“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三天前,他们将鸦片账本交给警局,钱记当铺的黑幕被彻底揭开,牵连出镇上好几户当年参与鸦片交易的人家。张福虽然被怨灵操控,却因主动揭发部分真相,被判了监外执行,如今在镇外的破庙里养病,每天对着一尊无字牌位诵经——据说是苏晚娘的牌位,是林婉儿托人做的。

而那对龙凤烛的残片,被林婉儿收在一个檀木匣子里,埋在了老槐树下的莱菔子旁。她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正确,只记得《阴阳烛谱》最后一页写着:“烛本无情,因人心而有怨;若以善念镇之,怨可化煞,煞可生财。”

“刘婆的尸体也找到了。”赵阳望着远处的炊烟,声音有些发沉,“在当铺的地窖里,被蜡油裹着,手里攥着半张当票,上面写着‘收龙凤烛一对,当银五十两’——是二十年前的日期,原来她早就知道烛的下落,一直在等机会。”

林婉儿想起刘婆的《烛谱》残页,上面有行被虫蛀的字:“龙烛藏魂,凤烛藏魄,魂魄归一,可寻金银。”原来刘婆不是想毁掉烛,是想找到张家藏的鸦片款,那笔钱据说有上万两白银,至今下落不明。

“或许根本没有金银。”林婉儿轻声说,“苏晚娘在银簪上刻的‘绝笔’,不是指死亡,是指‘决绝’——她早就把鸦片款换成了粮食,分给了当年被张家逼死的佃户,账本最后一页的‘散粮记录’就是证据。”

赵阳突然笑了:“所以这对龙凤烛,从头到尾都是个幌子?怨灵要的是真相,坏人要的是钱财,我们追的是公道,最后谁也没得到想要的,却都解了心结。”

他的话音刚落,石桥下的河水突然泛起涟漪,水面倒映出两个模糊的影子——白衣的苏晚娘和焦黑的张少爷,他们并肩站在水中,对着林婉儿和赵阳深深一拜,然后化作两尾红色的鲤鱼,摆尾游向河心,消失在晨光里。

“是他们。”林婉儿的眼眶有些发热,“他们真的走了。”

赵阳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心很烫,旧疤处的皮肤微微跳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苏醒。他低头,看见她手腕的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淡淡的印记,和自己手背上的伤疤形状几乎一样——那是刚才在废墟里救人时被木片划伤的。

“走吧,该去看看张福了。”赵阳拉着她往破庙走,“那老东西昨天托人带信,说有东西要给我们。”

破庙在镇子最西头,墙皮剥落,神像的半边脸已经塌了,却被人用新的泥灰补好,还点了两炷香,烟气袅袅,带着股檀香味。张福坐在神像前的草席上,头发全白了,背驼得像座小山,看见他们进来,浑浊的眼睛里突然有了光。

“你们来了。”他的声音嘶哑,像是被砂纸磨过,手里捧着个布包,层层叠叠裹了好几层,“这是……当年苏晚娘藏的东西,我被怨灵操控时,一直想毁掉它,现在该还给你们了。”

布包打开,里面是块巴掌大的铜镜,边缘已经磨损,镜面却异常光滑,能照出人影。林婉儿认出这是绣楼梳妆台上的铜镜,只是镜背多了一行刻字:“丙午年三月初七,赠晚娘。”

“是张少爷送的。”张福咳嗽着说,“丙午年是苏晚娘嫁过来的前一年,那时候他们还没定亲,少爷偷偷喜欢她,就打了这面镜子,背面刻的是她的生辰。”

林婉儿拿起铜镜,镜面里映出她和赵阳的脸,却在他们身后,多了两个模糊的身影——李承道穿着干净的道袍,左眼的黑布摘了,露出空洞的眼眶,却在微笑;苏晚娘穿着嫁衣,盖头半掀,露出半张清秀的脸,正对着镜中的张少爷虚影点头。

“他们……真的安息了。”赵阳的声音有些哽咽。

铜镜突然发出一阵温热,镜面的人影渐渐淡去,最后只留下林婉儿和赵阳的脸。镜背的刻字旁,不知何时多了朵小小的花,是用指甲刻的,形状像极了老槐树下的莱菔子花。

“这镜子还有个用处。”张福看着铜镜,眼神里带着释然,“能照出人心。当年张家老爷在镜前密谋害苏晚娘,镜面上就起了层黑雾,像今天钱老板的影子一样。”

林婉儿收起铜镜,突然注意到张福的脚踝——绷带下露出青黑色的纹路,和钱老板的胎记一模一样,只是形状更完整,像整根蜡烛:“你也是……阴时生人?”

张福苦笑一声,掀开裤脚,青黑色的胎记在晨光里泛着冷光:“我是张少爷的双胞胎弟弟,当年因为是庶出,被寄养在乡下,后来张家败了,才回来当管家。钱老板说的‘弟弟’,其实是我——当年杀苏晚娘的是我,不是少爷,他是为了护我,才顶罪自焚的。”

林婉儿和赵阳同时愣住。

“我嫉妒苏晚娘抢走了哥哥的 attention,更怕她揭发鸦片的事连累自己,就趁她拿账本时杀了她。”张福的声音带着哭腔,“哥哥发现后,把我藏在柴房,自己顶了罪。这些年我被怨灵操控,既是惩罚,也是赎罪——苏晚娘的怨灵早就知道真相,却一直没杀我,就是等我自己说出来。”

他从怀里掏出半块玉佩,是当年张少爷给他的,上面刻着“手足”二字:“这是哥哥最后的东西,现在交给你们,也算……了了他的心愿。”

晨光透过破庙的窗棂,照在玉佩上,折射出温暖的光。林婉儿突然明白,苏晚娘的怨气里,藏的不仅是恨,还有对张少爷的爱——她知道真凶是张福,却因为张少爷的嘱托,一直没下杀手,只等张福自己忏悔。

而张少爷的戾气里,藏的也不是赎罪,是守护——他化作焦黑鬼影,不是为了找替身,是为了阻止张福被钱老板利用,保护最后的真相。

“都结束了。”林婉儿将玉佩放在神像前,和无字牌位并排摆放,“无论是恨,还是爱,都该放下了。”

离开破庙时,镇口的药铺已经开了门。林婉儿看着“济世堂”的匾额,突然想起李承道说过,他年轻时想当郎中,却阴差阳错成了道士。她回头看向赵阳,他正对着老槐树的方向出神,阳光洒在他脸上,少年气的轮廓在晨光里格外清晰。

“赵阳,”林婉儿突然开口,“我们留在镇上吧。”

赵阳猛地回头,眼里闪着惊喜:“你说真的?留下来……做什么?”

“重开济世堂。”林婉儿笑着推了他一把,右手的旧疤在阳光下泛着淡粉色,像朵愈合的花,“师父没能当郎中,我们替他完成。用草药救人,用公道安心,就像这对龙凤烛,最后化作的不是怨,是生。”

赵阳的脸瞬间红了,挠着头笑:“那……我当你的药童?”

“你得学把脉。”林婉儿笑着说,“还有,破煞粉不能总用糯米和黑狗血,得加点莱菔子,师父说过,解怨的药,才是最好的护身符。”

他们并肩走向药铺,影子在石板路上拉得很长,渐渐重叠在一起。老槐树下,莱菔子的白花在风中摇曳,花茎上结出细小的种子,被风吹散,落在老宅的废墟里,像是在播撒新的希望。

谁也没注意,废墟深处,一截未燃尽的烛芯躺在莱菔子的根须旁,烛芯的焦黑处渗出一滴透明的液珠,像烛泪,也像露水。液珠滴落的瞬间,种子破土而出,发出细微的“啵”声,像是新生的心跳。

怨尽,烛灭,生花。

这或许就是龙凤烛最后的故事——不是恐怖的诅咒,而是关于爱与救赎的寓言。就像所有的黑暗,终将被光明照亮;所有的怨恨,终会被温柔化解。而那些在黑暗中坚守正义的人,无论生死,都会化作照亮前路的光。

喜欢短篇鬼故事录请大家收藏:(m.motiedushu.com)短篇鬼故事录磨铁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存书签
站内强推我的高中生活日常从废物到大帝,你们高攀不起!星空奇幻科学诡仙族青梅是个恋爱脑,非我不嫁怎么办单调的星空带着霸总去逃荒,我造反称王了!窥命救赎伊庇鲁斯的鹰旗各类男主短篇合集老公丧尽天良,夫郎疯癫入场抄家后,第一美人被权臣强取豪夺灵植空间:仙途种田录活人禁忌做美食,听八卦,王妃很忙娱乐:开局破产,女友跑路真千金修仙内卷回归后飒爆了我的极品小姨摊牌!我靠吃瓜称霸修仙界汉鼎余烟
经典收藏断亲分家,我带全家顿顿吃肉蛇蛊综漫:光是纽带,永不言弃抄家后,第一美人被权臣强取豪夺嫁狐庙堂醉墨香逸世天尊换来的短命夫君,要靠我用异能救重生军婚之宠爱三千:开局仨崽大唐:实习生穿越竟成临川公主!空洞骑士:圣巢让你演恶毒女配不是窝囊废小透明的影后之旅人在宝可梦,开局碰瓷霸主级耿鬼临夏风告别湮火者,将赐予你终结!嫁良缘诡途觅仙上什么班?回家种田!穿七零年代被高冷军官一见钟情了
最近更新灵虚纪年纤尘引之妄途借腹惨死,重生后我抢她圣宠,夺凤位萌学园:时空之轮穿成军少恶毒妻,每天洗白成团宠综影视,准备好了吗?木心来也!这个出马仙有点der隐婚!清冷总裁下神坛,求公开修仙有镜两界:骑鲸少女的赶海日常神武至尊王凡女修仙,从成神开始七零退婚后,大小姐为国效力赢麻了八零大院:凝脂美人她持美行凶被卖八年后,假千金靠玄学名满天下女皇的影帝老公超倒霉的穿越七零:军嫂富可敌国1910从岭南走出的军阀头子仙落凡尘宝可梦:开局搭档伊布从丰缘开始
短篇鬼故事录 承道小写师 - 短篇鬼故事录txt下载 - 短篇鬼故事录最新章节 - 短篇鬼故事录全文阅读 - 好看的其他类型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