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周延川，以为放下身段卑微求和就能换得一席之地。温祁煜，以为用温柔的网就能悄然收紧。
都太文明了。
接近她，需要策略，需要耐心，需要投其所好——这是科学。
但确保这份“接近”不受干扰，清除潜在的障碍……有时候，则需要一些更直接、更黑暗的手段。
他拿起旁边一个加密的卫星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电话很快被接起，那边没有声音，只有等待指示的沉默。
顾霄珩的声音平静无波，用某种晦涩的方言低语了几句，内容大致是：确保近期所有试图调查他名下那家小型生物科技公司背景的人，都会遇到点“技术性”的困难，无论是网络黑客还是商业间谍，让他们知难而退。同时，留意一下周氏集团海外某个项目的审批流程，是否可以人为地……增加一些延迟。
他没有提及小九，没有提及任何私人恩怨。所有的指令都包裹在商业竞争和信息安全的外衣之下。冷静，高效，不留痕迹。
挂断电话，他将卫星电话放回原处，关上了金属柜。
他不知从何处取出一个不起眼的木盒，盒子里是几卷看似古旧的竹简复印件，旁边还有一叠他亲手写的、极其详尽的音律注解。
他此刻的目光，只落在那份《广陵散》的复印件上。
顾霄珩苍白修长的指尖轻轻点在那份音律注解上。
随后，他拿起那份《广陵散》复印件和音律注解，走到书桌前。台灯亮起冷白的光，他抽出一张昂贵的信纸，用钢笔以极其工整、宛如印刷体的字迹开始书写：
“小九小姐敬启：”
“偶得《广陵散》唐时残卷，虽为复刻，亦可见古人音律之精妙。思及小姐日前曾于直播中提及古琴之趣，冒昧奉上。另附拙见若干，或可为引玉之砖。”
“校内东南角音乐系琴房‘松涛阁’，隔音甚佳，且备有良琴。若小姐得闲，明日午后三时，可愿移步一叙？共赏此谱，亦盼聆小姐雅音。”
“顾霄珩 谨上”
他的用词极其谦逊礼貌，姿态放得极低，与刚才那个发出冰冷指令的人判若两人。
写完，他将信纸仔细折好，放入一个朴素的信封，没有封口。
他知道，那只小狐狸一定会先拆开看。她不会拒绝这种带着神秘感和知识性的邀请。尤其是，在周延川和温祁煜都开始显露出某种“无力感”之后。
顾霄珩的嘴角，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形成一个没有任何温度可言的、精确计算过的弧度。
接近猎物，需要耐心和伪装。
而清除潜在的竞争者……则需要阴影里的刀。
他两者皆备。
翌日，午后阳光正好，透过稀疏的云层，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小九捏着那封质地硬挺的信封，指尖能感受到里面纸张的纹理。没有寄件人落款，只有她的名字被一种极其工整、近乎冷酷的字体书写着。她靠在宿舍楼下的银杏树旁，慢条斯理地抽出信纸。
目光扫过那印刷体般精准的字迹，内容谦逊得近乎卑微，与这字迹透出的冰冷控制感形成诡异反差。尤其是最后那个“谨上”，像是在执行某种严谨的礼仪程序。
《广陵散》唐时残卷？松涛阁琴房？
小九唇角无声地勾了勾。这位顾霄珩哥哥，接近人的方式，都像是在布置一个精心控制的实验现场。
有趣。
她正琢磨着如何回复，一阵低沉熟悉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那辆线条冷硬的黑色跑车精准地停在她面前不远处的车位上。
周延川推门下车。
他今天似乎刻意收拾过，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衬衫，领口解开一颗，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结实的手腕和名贵的表。但仔细看，他眼底有着不易察觉的疲惫，看向她时，那份昨日卑微求和的神色褪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重新沉淀下来的、更深沉的专注。
他手里拎着一个看起来就很沉重的纸袋，上面印着城内某家极负盛名、需要提前数月预订的老字号私房甜品店的logo。
“玖玖。”他走上前，声音平稳，目光在她手中的信封上停留了一瞬，快得几乎抓不住，“给你带了点甜品，他们家的杏仁豆腐和桂花糕，你应该会喜欢。”
他将纸袋递过来，语气温和，但那份无形的强势依旧包裹在每一个动作里——他记得她所有口味偏好，并且有能力将她随口一提的东西立刻送到她面前。
小九接过纸袋，甜甜一笑：“谢谢延川哥哥！正好有点饿了呢。”她晃了晃手中的信纸，像是分享趣事般自然，“刚收到一封好正式的信哦，居然是手写的，约我去讨论古琴谱呢，好奇特。”
一个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随口提过一嘴的兴趣，被用来当诱饵，钓自己这只小狐狸，有趣，着实有趣啊。
周延川的眉峰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古琴？他从未注意过她提过对这个有兴趣。但他立刻克制住了追问的冲动，只是淡淡道：“是吗？你喜欢古琴？”
“一点点啦，”小九歪着头，笑得没心没肺，“觉得好听而已。对了，延川哥哥，你明天晚上要带我去哪里呀？神神秘秘的。”
她巧妙地将话题拉回他身上，眨着眼睛，满是期待地看着他。
周延川看着她那双清澈无辜、仿佛能倒映出一切却什么也看不透的眼睛，喉结微动。他几乎能肯定她是故意提起那封信来试探或者说……刺激他，但他只能压下所有翻涌的情绪。
“一个私人拍卖会的预展，”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常，“有些不错的珠宝和艺术品，想着你可能会喜欢，带你去看看。”
“哇！听起来就很厉害！”小九适时地表现出惊喜，仿佛完全忘了那封古琴信，“那说定了哦！”
这时，她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温祁煜】。
小九对着周延川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当着他的面接起电话，声音瞬间变得又软又甜：“喂？煜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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