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一份加密的急报被送入御书房。秦明展开，是“听风卫”指挥使的亲笔密奏，详细禀报了江南调查遇到的种种诡异阻碍与“意外”，最后直言：“陛下，江南水浑似墨，阻力极大，非仅地方势力所能为。恐…朝中有眼，通风报信，为其张目。”
秦明放下密报，脸上依旧古井无波，但御书房内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他指尖轻轻敲击着龙案，发出规律而冰冷的嗒嗒声。
朝中有眼？
他丝毫不意外。
能经营起如此庞大的利益网络，若在朝中没有足够分量的保护伞，才是奇事。之前整肃户部、漕运，砍掉的恐怕只是些外围爪牙，真正的核心，仍深藏于水下，甚至…就潜伏在这紫禁城中。
“传枢密使、都御史。”秦明声音平静地吩咐。
片刻后，二人匆匆赶来。
秦明将那份密报推至二人面前，一言不发。
二人看完，脸色骤变，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枢密使猛地跪地：“臣失察！臣万死！”
都御史亦是面色惨白：“陛下…此事…”
“起来。”秦明打断他们，“朕不是要听请罪。朕要的是结果。”
他目光扫过二人：“江南之事，暂缓明查。所有明面巡查人员，三日内悉数撤回。对外宣称，漕运新规运行良好，《考成法》推行顺利。”
二人一愣，不明所以。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秦明声音冰冷，“明面的调查，到此为止。从此刻起，所有调查转入绝密。由听风卫独立负责，直接向朕禀报。枢密院、都察院，予以一切所需配合，但绝不可再经手具体事务，更不可留下任何文书痕迹。”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极致的冷酷：“给朕盯死所有近期与江南有文书、人员往来的京官，无论品级。尤其是…户部、工部、乃至…内阁值房。朕倒要看看，是谁的手，伸得这么长。”
“陛下圣明！”二人瞬间明白了皇帝的意图——以退为进，麻痹对手，同时直捣黄龙，揪出朝中的内鬼！这是远比查清江南贪腐更为凶险的一步，一旦走漏风声，必将引发朝局剧烈震荡！
“去吧。此事，天知地知，你二人知，朕知。若泄半分…”秦明没有说下去，但那冰冷的眼神已说明一切。
“臣等谨记！绝不敢泄！”二人重重叩首，退了出去，脚步都有些虚浮。
调查的方向瞬间扭转。庞大的国家机器在明处停止了运转，而在最幽暗的阴影里，一场针对帝国心脏本身的狩猎，悄然开始。
听风卫的力量被高度集中，如同最敏锐的猎犬，开始无声地嗅探着京城各部衙的异常气息。所有发往江南或来自江南的公文被秘密抄录核对，相关官员的行程、交往、甚至家仆的动向都被纳入监视范围。
时间一天天过去，压力在无声中积聚。
终于，在一个深夜，一份绝密情报被送入宫中。
“陛下，”听风卫指挥使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御书房，“查获一事。三日前，内阁轮值中书舍人郑元，其府中一名心腹老仆，借采买之机，于城南‘清风茶楼’密会一江南口音之商人。交谈片刻，商人递过一盒茶叶，老仆携归。我等秘密查验，茶叶盒夹层之中，藏有一份密信，所用乃民间私密暗码，正在破译。然…信笺材质，乃宫内御制‘松烟贡纸’。”
内阁中书舍人！宫内御纸！
秦明眼中寒光爆射！
中书舍人官职不高，却身处机要，负责起草、誊抄、传递内阁文书，能接触到大量核心机密。而御制纸张，非赐不能用！
“郑元…”秦明低声念出这个名字，语气冰冷，“他的背景。”
“郑元，永州人士，进士出身，原在翰林院，三年前调入内阁任中书舍人。其座师…乃当朝次辅，文渊阁大学士，李敬堂。”
次辅，李敬堂！
秦明的手指猛地攥紧！李敬堂，两朝元老，门生故吏遍布朝野，素以清流领袖自居，平日谨言慎行，竟也牵扯其中？！
“密信破译如何？”
“暗码复杂，还需两个时辰。”
“朕等不了两个时辰。”秦明猛地站起身，“拿人！”
“陛下，是否等密信…”
“不必等了。”秦明声音斩钉截铁，“一个中书舍人，用御纸私通江南，其罪已昭然！立刻秘密逮捕郑元及其家仆！封锁其值房、府邸，给朕搜！掘地三尺，也要把证据找出来！”
“那…李次辅…”
“监视起来！没有朕的手令，不许他出府半步，不许任何人接触！但暂不动他。”秦明眼中闪烁着冷酷的光芒。他要看看，动了郑元这条小鱼，后面的大鱼，会如何反应！
“喏！”听风卫指挥使领命，瞬间消失于黑暗中。
是夜，内阁中书舍人郑元的府邸被无声包围。郑元本人从妾室的床上被拖出，嘴被堵上，套上黑头套，直接押入诏狱深牢。其心腹老仆、府中账房、乃至所有可能知情者，悉数被秘密控制。其在内阁的值房被以“失火排查”为名连夜封锁，听风卫的高手潜入其中，进行着地毯式的搜查。
一场针对帝国中枢的无声风暴，在夜深人静之时，骤然降临。
夜色如墨，笼罩着沉寂的皇城。内阁中书舍人郑元的府邸被无声地围成铁桶，火把的光晕在黑暗中摇曳，映照着听风卫们冰冷的面甲。府内，没有哭喊，没有挣扎，只有压抑的脚步声和器物被翻动的细微声响。郑元从温香软玉中被拖出，堵嘴套头，如同待宰的牲口，消失在通往诏狱的密道之中。其心腹老仆、账房先生，乃至府中稍有地位的管事，皆被如法炮制，秘密羁押。与此同时，内阁值房被以“走水排查”为由悄然封锁，听风卫的高手如同鬼魅般潜入，进行着不放过一寸角落的严密搜查。
消息被严格封锁，但空气中弥漫的无形紧张，却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令某些人寝食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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