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房间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床上的少女睫毛轻轻颤动，随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下意识地动了动四肢，却感觉到一种陌生的沉重感。
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失去的双腿和左臂，都被装上了泛着金属光泽的义肢。
“这是……”少女眉头微蹙，正想仔细打量，却瞥见床边围了一群年轻的修女。
她们交头接耳，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带着好奇与探究。
“你看她的眼睛，真的是一红一蓝，还有太阳和月亮的纹路呢……”
“之前听说她失去的肢体都长回来了，怎么现在又装了义肢啊？”
“会不会是长出来的部分不稳定，又出了问题？”
“她到底是谁呀，经历了什么才会伤成那样……”
“听说她是被薇妮她们在海边发现的，当时快没气了呢……”
少女被这阵仗弄得摸不着头脑，那些窃窃私语像细小的针，扎得她有些不自在。
她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修女们的议论声戛然而止，其中一个看起来稍年长些的修女上前一步，温和地回答：“这里是真理教会，是我们把你救回来的。”
“教会……”少女听到这两个字，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你们想干嘛？”
见她反应激烈，几个修女连忙摆手：“请不要紧张，我们没有恶意的，这里很安全，不会伤害你。”
少女盯着她们看了片刻，见她们脸上确实没有敌意，紧绷的身体才稍稍放松，但眼神里的警惕依旧未减。
“你叫什么名字呀？”
“你之前遭遇了什么，怎么会伤得那么重？”
“你的眼睛和义肢好特别，是怎么回事呀？”
“你从哪里来的呀？”
修女们七嘴八舌地抛出一连串问题，少女被问得晕头转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地推开，发出“嘎吱”一声响。
克琳丝、洛菲亚、希雅和薇尔莉特鱼贯而入，走进了房间。
希雅一进门，就注意到了那群围着病床的修女。
她连忙快步上前，对着那群修女说道：“好了好了，大家先到后面去，别围着了。”
修女们虽然有些不情愿，但看到希雅一脸严肃的样子，还是乖乖地听从了她的指示，慢慢地退到了房间的角落，给她们腾出了一片空间。
希雅走到病床边，微笑着看向床上的少女，轻声说道：“你好，我是希雅。
这位是我们的圣女克琳丝，这位是圣女的姐姐洛菲亚，这位是圣女最尊贵的朋友薇尔莉特。
那你叫什么名字呢？”
少女的目光缓缓地在她们四人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希雅的脸上。
她并没有立刻回答希雅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们是半神？”
希雅显然没有预料到少女会这样问，她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随即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也不太清楚，是我的新眼睛告诉我的。”
少女指了指自己那双异色的眼睛，继续说道，“我来自理想乡的赫拉教团。
那里专门负责送半神回归天空，只要有可能是半神的人，他们都会送往天空。
我在那里的名字叫12号。”
克琳丝听到“回归天空”这四个字时，她的眼神一凛，她紧紧地盯着眼前的少女，追问道：“回归天空？听起来你似乎杀了不少人啊？”
少女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急忙否认道：“不，我没有！”
她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不安与悲伤，“我刚执行第一个任务的时候就逃跑了，是和我的朋友一起逃走的。”
克琳丝的眉头微微皱起，她显然对少女的回答并不完全相信。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地说道：“能详细说说吗？”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威严，似乎在要求少女给出一个更详细、更合理的解释。
少女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缓缓地垂下眼帘，声音也随之低沉了一些：“那时候我刚被授予12号这个代号没多久，就接到了任务，要去彻查修拜利耶岛的人员失踪情况。
我和我的朋友11号，还有其他一些人一起登上了那个岛。”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可是，当我们到达岛上时，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所有的人都已经被杀死了。
我们四处调查了半天，都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就在我们准备返回的时候，11号突然带着我抢了一艘船，然后拼命地逃跑。”
说到这里，少女的声音有些哽咽，“可惜……她在逃跑的途中被他们追上了，然后……”
她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被他们杀死了，而我也受了重伤，最后掉进了海里。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到了这里。”
希雅听完，叹了口气，又问：“那你真正的名字叫什么呀？”
克琳丝陷入了思索，她抬眼看向薇尔莉特，薇尔莉特察觉到她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少女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缓缓开口道：“我的真正名字叫阿尔克莉斯。”
她的声音有些低沉，仿佛是在回忆着什么遥远的往事。
希雅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的话。待阿尔克莉斯说完，希雅的眼睛突然一亮，脸上露出了热情的笑容，“阿尔克莉斯，这是个很好听的名字呢！”
她兴奋地说道，“要不要留在这里当个修女呀？
我们这里的待遇可好了，不仅包吃包住，每个月还有固定的工资，一周还有三天假期哦！各种补贴也不少呢。
而且，我们还有专门的餐厅和休息室，每顿都能和圣女一起吃饭呢！”
阿尔克莉斯听着希雅的介绍，心中不禁有些动容。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被当作一个陌生人，没想到这里的人竟然如此热情地欢迎她。
而且，这样优厚的待遇，对于一个无依无靠的人来说，实在是太诱人了。
“太谢谢你们了。”阿尔克莉斯感激地说道，“我的命是你们救的，现在还能给我这么好的待遇，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才好。”
希雅连忙摆摆手，笑着说：“没事的啦，你既然加入了这里，那就是我们的一份子了呀。
你身上这件修女服，还是我给你换的呢，我早就把你当家人啦！”
说着，希雅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阿尔克莉斯，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摔倒在地。
她温柔地说道：“来，你慢慢地下床，小心点哦。”
阿尔克莉斯有些紧张地抓住希雅的手，缓缓地将双脚踩在地上。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站直身体，感受着义肢与地面的接触。
“感觉怎么样？”希雅关切地问。
阿尔克莉斯活动了一下双腿，发现义肢的重量比她想象中要轻很多，而且走起路来也十分自然，没有任何不适感。
她又试着活动了一下左臂，齿轮的转动非常顺畅，几乎没有丝毫的滞涩感。
“这义肢真的很棒！”阿尔克莉斯不禁赞叹道，“虽然材料比不上薇尔莉特身上的军方材料，但已经是能买到的最好的了。”
“只要你能适应就好。”
希雅微笑着说，“毕竟这是我们能为你做的最大努力了。”
阿尔克莉斯感激地看着希雅，眼中闪过一丝泪光：“谢谢你们，这份情我一定会想办法还的。”
就在这时，一个修女突然急匆匆地跑进房间，满脸焦急地喊道：“薇尔莉特小姐，不好了！花……花羽醒了！”
薇尔莉特听到这个消息后，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她甚至来不及跟阿尔克莉斯和希雅他们打招呼，便像一阵风一样转身飞奔出房间，直直地朝着急救室的方向跑去。
赶到急救室时，她一眼就看到玻璃罐里的花羽正睁着黑曜石般的眼睛看着她。
四目相对，花羽挥动了一下翅膀，像是在打招呼。
薇尔莉特紧绷的嘴角终于扬起，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花羽见状，脚下猛地一用力，翅膀奋力一挥，“噗通”一声冲出了罐子，带得里面的溶液溅得四处都是。
它在房间里盘旋了两圈，发出欢快的啾鸣。
随后赶来的众人看到这一幕，都为她们感到高兴。
只有一个负责打扫的修女无奈地摇了摇头，嘟囔道：“唉，又得重新打扫一遍了~”
花羽的翅膀还带着未干的溶液，扑棱棱地落在薇尔莉特的肩头，用脑袋亲昵地蹭着她的脸颊，黑曜石般的眼珠里映出她含笑的脸。
“薇尔莉特！”
花羽扇了扇翅膀说道：“我做了好长好长一个梦呢”
薇尔莉特抬手，用指尖轻轻抚摸着它凌乱的羽毛，动作温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你终于醒了，花羽。”
金属指尖触到翅膀上的伤口时，花羽微微瑟缩了一下，却没有躲开，只是用喙轻轻啄了啄她的手指说道：“这里还有点疼呢，轻一点。”
希雅和克琳丝等人也跟着走进来，看到花羽精神十足的模样，脸上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希雅看着满地的水渍，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看来这溶液效果很好，花羽恢复的很好。”
就在这时，阿尔克莉斯在洛菲亚的搀扶下也走了进来。
她的目光刚落在花羽身上，瞳孔猛地收缩，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抽气声。
这只鸟儿……好熟悉。
模糊的梦境碎片突然涌上心头——她像疯了一样咬住一团柔软的东西，尝到温热的甜甜的味道，还有那舒适的感觉……
“是你……”
阿尔克莉斯疑惑的说道：“我好像……在梦里见过你。
不对，是我……我咬了你？”
花羽像是被这句话刺中，猛地转过身，黑曜石般的眼珠紧紧盯着她，对着她叫了几声，在薇尔莉特听到是在斥责：“就是你呀！
你咬了我的翅膀！
好疼！你还吸我的血呢！”它警惕地张开翅膀，羽毛根根竖起，满是防备。
“花羽，别激动。”薇尔莉特连忙按住它，轻声安抚。
阿尔克莉斯的一点抱歉的说道：“真的是我……那不是梦？我真的伤害了你？”
“真对不起，我不知道……当时我好像失去了意识，身体完全不受控制……”
“这不是梦。”
希雅走上前，语气尽量温和，
“那天你昏迷着，我们给你喂了花羽的一滴神血，结果你突然醒过来，就咬住了它。”
她指了指阿尔克莉斯的眼睛和手臂，“而且，正是因为你吸收了花羽的神血，你的身体才发生了变化——失去的手臂长了回来，眼睛也重见光明，还变成了现在这双特殊的异瞳。”
阿尔克莉斯愣住了，她下意识地抬手抚上自己的眼睛，又动了动新长的手臂。
原来这些失而复得的“完整”，竟是以伤害眼前这只鸟儿为代价换来的？
“可是……”
她嘴唇微张，满脸狐疑地说道：“我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呢？
我绝对不是有意的啊……不过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想办法弥补你的，无论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毫无怨言！”
花羽在听到这些话后，渐渐缓和了下来，最后竟然对着阿尔克莉斯轻柔地叫了几声。
薇尔莉特见状，温柔地对阿尔克莉斯解释道：“花羽说，它已经不生气啦，它知道你也不是故意的。
只要你以后不再犯同样的错误就好啦，根本不需要什么补偿呢。”
“真的吗？”
阿尔克莉斯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花羽，轻声问道，“花羽，你真的原谅我了吗？”
花羽又轻轻地叫了一声，仿佛在回答她的问题。
薇尔莉特见状，微笑着对阿尔克莉斯说：“你看，花羽都这么说了，你就别再自责啦。”
接着，她轻轻地拍了拍花羽的后背，用只有她们两个人才能明白的默契，安抚着花羽。
花羽用脑袋蹭了蹭薇尔莉特，然后说道：“其实她也挺可怜的，我们就别再给她增加负担啦。”
这时一旁的洛菲亚扶着阿尔克莉斯，柔声说：“你刚醒，身体还很虚弱，我们先回房间休息吧。等你好点了，再来看花羽也不迟。”
阿尔克莉斯点点头，临走前又看了花羽一眼，眼神里满是感激与歉疚：“花羽，你要好好养伤，我……我明天再来看你。”
就在这时，薇尔莉特忽然开口说道：“真是失礼了，我今天就该走了。”
众人都是一愣，齐刷刷看向她。
薇尔莉特轻轻抚摸着花羽的羽毛，继续说道：“花羽昏睡这么多天，已经耽误了不少工作。
霍金斯社长想必已经担心了。我改日有机会，再来这里做客。”
洛菲亚闻言，连忙上前一步，脸上带着恳切的神情：“薇尔莉特，怎么这么急着走？
至少在这里吃最后一顿午饭再走吧？
教会的厨房刚烤了新的麦饼，还有炖得酥烂的蔬菜汤，就当是我们为你和花羽饯行了。”
希雅也跟着劝道：“是啊薇尔莉特小姐，饭总是要吃的。
现在回去路途也远，吃饱了才有力气赶路呀。”
薇尔莉特看向怀里的花羽，花羽说道：“薇尔莉特，她们好像很想留我们吃饭呢，咱们还是不要拒绝了。”
她沉默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那……就叨扰了。”
洛菲亚笑着说道：“不叨扰不叨扰，快跟我来，我去让厨房多加两个菜。”
午饭设在教会的大餐厅里，长长的木桌被擦得锃亮，上面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食物。
刚出炉的麦饼散发着麦香，蔬菜汤咕嘟冒着泡，还有烤得金黄的野猪肉和五颜六色的浆果沙拉，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勾得人食欲大开。
教会的修女们都来了，三四十人围坐在长桌旁，起初还有些拘谨，毕竟圣女和尊贵的客人都在。
但希雅是个活跃气氛的好手，她端着汤碗挨个儿给大家添汤，嘴里说着玩笑话，没多久，餐厅里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笑声。
克琳丝坐在主位，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偶尔和身边的洛菲亚低声说几句话，眼神温和。
她今天没穿厚重的圣袍，只着一件素净的白裙，少了几分圣洁的疏离，多了些邻家姐姐的亲和。
洛菲亚忙着给薇尔莉特和阿尔克莉斯夹菜，时不时叮嘱阿尔克莉斯：“慢点吃，你的身体还没完全好，别噎着。”
又给薇尔莉特盛了一碗汤，“尝尝这个，里面放了青鸟花瓣，很鲜的。”
阿尔克莉斯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着汤，脸颊因为热汤泛起红晕。
她偶尔抬眼看向薇尔莉特怀里的花羽，见花羽正低头啄着一小块野猪肉，吃得不亦乐乎，眼神里便多了几分安心。
失去的肢体虽然被义肢替代，但此刻围坐在一起的温暖，让她有种久违的归属感。
花羽站在薇尔莉特的肩头，一会儿啄啄她递过来的浆果，一会儿扑扇着翅膀去够桌上的麦饼，嘴里还时不时发出满足的“啾啾”声。
在旁人看来只是普通的鸟鸣，薇尔莉特却能听懂它在说“这个肉好香”“浆果好甜”，眼底不禁漾起温柔的笑意。
年轻的修女们凑在一起，小声议论着什么，时不时看向薇尔莉特，眼神里有好奇也有敬佩。
有几个修女，还借着添菜的机会，怯生生地问薇尔莉特：“薇尔莉特小姐，能不能跟我们讲讲你在其他国家的故事吗？”
薇尔莉特耐心地回答她们的问题，语气平和，没有丝毫架子。
希雅端着一大盘烤土豆走过来，见大家聊得热闹，笑着说：“你们呀，别老缠着薇尔莉特小姐，让她好好吃饭。
等以后有机会，再继续给你们讲讲外面的故事。”
一个年龄比较小的修女们吐了吐舌头，连忙坐回座位，但脸上的兴奋劲儿丝毫未减。
午餐在温馨热闹的气氛中结束，修女们主动收拾起碗筷，动作麻利。
洛菲亚给薇尔莉特打包了一袋麦饼塞到她手里：“路上饿了可以吃，都是刚做的，能放很久。”
薇尔莉特接过包裹，郑重地道谢：“多谢款待，也谢谢大家。”
克琳丝走上前，递给她一个小小的布包：“这里面是一些疗伤的药膏，也是根据神血复制的，给花羽敷伤口用的，效果应该会很好。”
她顿了顿，补充道，“路上小心。”
“我会的。”
薇尔莉特点头，又看向阿尔克莉斯说道“好好养伤。”
阿尔克莉斯用力点头：“嗯，薇尔莉特小姐一路顺风。”
花羽对着众人叫了几声，意思是“大家再见啦”。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薇尔莉特站在教会门口与众人道别。
“保重。”
“路上小心。”
挥手作别后，她转身踏上了归途。
花羽回头望了一眼那座沐浴在阳光下的教会建筑，又转头跟上薇尔莉特并肩飞行。
薇尔莉特转头看了看一旁飞行的花羽，又看了看远方的路，脚步坚定。
教会的温暖是短暂的停泊，而她要走的路，是在更广阔的天地间。
但她知道，这里的光与热，会像麦饼的香气一样，久久留在记忆里。
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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