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暑气正盛,李从嘉的御舟在喧闹的潭州码头悄然靠岸。
他未惊动百官,只有得到消息的侍卫都指挥使马成信与内侍省官员潘佑等人,前来接驾。
“恭迎主上凯旋!”
李从嘉踏过跳板,目光却越过恭敬的臣属,投向那片喧嚣鼎沸的城池。
八年光阴,这片他亲手从废墟中重建的土地,已然焕发出令他都有些陌生的蓬勃生机。
他抬手免了众人的虚礼,对为首的马成信和紧随其侧的莴彦淡然一笑:“不必兴师动众。看着这潭州景象,倒比奏章上更让人心安。”
潘佑沉稳应道:“全赖陛下励精图治,方有今日之盛。宫中已备好……”
李从嘉却摆了摆手,打断了他:“不急。离都半载,朕想亲眼看看这‘盛’在何处。”
他指了指眼前车水马龙的街道,对莴彦道:“让你手下几个机灵的跟着便是,你随朕走走,其余车驾回到宫中。”
马成信深知这位主上的脾性,不敢多言,只得躬身领命。
李从嘉换了一身衣着,只一身简单的青色棉袍,腰间束着革带,身形挺拔。
若不细看,倒像是个二十多岁、气质不凡的工坊主事或年轻书生。
莴彦与几名同样便装的精锐亲卫则如影随形,警惕的目光扫过四周,不动声色地隔开过于靠近的人流。
举目四望,李从嘉竟有一瞬的恍惚。
八年前,他初至此地,面对的是一座在战火与苛政下民生凋敝的城池,饿殍遍野,满目疮痍。
而如今,眼前的潭州城,作为新唐王朝的都城,已是南方首屈一指的大城。
码头桅杆如林,帆影蔽日,装载着岭南的佳果、南海的珍珠、西蜀的锦绣、长江的鱼鲜……
南腔北调的叫卖声、号子声交织成一曲蓬勃的市井繁盛。
宽阔的街道车水马龙,两旁店铺鳞次栉比,行人面色红润,衣着虽不尽华美,却少见补丁,步履间透着安稳。
“走吧,随处看看。”
李从嘉对莴彦低语一声,两人便如同寻常主仆,信步走入这繁华深处。
坊市热闹,隐隐能听到郎朗书声,路边的书报摊,围着不少识字的人在争阅最新的《澄心堂报》。
行至一处临街酒家,但见食客盈门,人声鼎沸。
李从嘉与莴彦在角落寻了个僻静位置坐下,耳中便飘来了邻桌几位百姓兴致勃勃的闲谈。
一名身佩长剑的年轻武者,满面红光,语气中充满向往。
“咱们陛下,当真了得!听说在蜀地,那是御驾亲征,破阵斩将,如入无人之境!短短四年啊,灭五国!蜀、楚、荆南、吴越、汉,再加上咱们这根基之地,一统南方!这是何等武功!”
他挥舞着手臂,仿佛自己也置身于那金戈铁马的战场。
旁边一个身着绸衫、脑满肠肥的商贾闻言,得意地捋了捋胡须,接口道。“小郎君勇武,佩服。不过依老夫看,陛下推行那新式速算数字,才是功德无量!”
“记账、盘货、核算,便利了何止十倍?此乃惠及万民根基之政,堪比书同文,车同轨!”他显然是从这统一的标准中获益匪浅。
另一名看着像是书院学生的青年书生,则摇头晃脑地道:“二位所言皆是。然小生以为,陛下倡导‘格物致知’之学,方是开启万世太平之基。”、
“如今学堂之中,孩童便开始学习观察万物之理,探寻天地奥秘。听闻工学院那边,据此改进了水车、织机,甚至还弄出了能看清微尘的‘显微镜’,发现了水中活物!此等新奇,方是未来之道。”
这时,一个衣着略显古板的老书生叹了口气,语气却带着几分难得的暖意和期盼。
“老夫半生钻研诗文,如今倒觉得,若能在那风靡天下的《澄心堂报》上,发表一篇拙作,让天下读书人共赏,方不枉此生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言语间充满了对当下生活的满足与对未来的憧憬。
他们或许并不完全理解每一项变革背后的深意,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个时代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前奔涌,而这一切,都源于那位陛下李从嘉。
众人正聊得热火朝天,旁边一桌几个看似走南闯北、风尘仆仆的汉子,其中一人却压低了声音,话语中带着几分忧虑。
“诸位倒是乐观。可俺前些日子从北边回来,听到些风声,心里头可不踏实。”
他左右看了看,便稍稍放开了些。
“听说今年开春,那大宋国就和北边的辽国鞑子搅和到一块去了,两边正和谈呢!说是要拿咱们江南的茶叶、丝绸,去换辽人的战马、铁器。这要是让他们成了……唉!”
同桌另一人接口道,眉头紧锁。
“可不是嘛!咱们如今疆域是大了,从蜀地兴王府,到荆州、寿州、光州,整个淮河沿线,跟北边接壤怕是有数千里!这么长的国境线,防不胜防啊。”
“他们战马充足,若是再得了咱们的精铁……这压力,可不小。”
这番议论声音不大,却像是一块石头投入了先前的欢快氛围中,让周遭听到的人都安静了片刻,脸上轻松的神色淡去,隐隐浮现出一丝对未来的担忧。
北方的强敌并未睡去,反而可能在酝酿着更紧密的联盟,这份隐忧,如同远处天际的阴云,虽未至,却已投下了一丝阴影。
李从嘉坐在角落,将这番对话一字不落地听在耳中,他端起酒杯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光芒。
百姓能谈论及此,说明忧患意识已深入民间,这并非坏事。
北方的动向,他自然比这些商人更清楚,宋辽之间的暧昧,本就是意料中事。
统一南方只是第一步,未来的挑战,或许才真正开始。
他仰头将杯中酒饮尽,那微涩的滋味,恰如此刻的心情。
莴彦听着,嘴角不由微微勾起,瞥了一眼身旁默然饮酒的主人。
李从嘉面色平静,心中却并非全无波澜。
这些市井之言,如同一面镜子,映照出他这八年来努力的微光。
统一文字、推广数字、兴格物、办报刊……这些看似微小的变化,如同悄然播下的种子,需要十年、二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光才能深深扎根,彻底改变这片古老土地的样貌。
他知道,脚下的路还很长,北方的强敌依然虎视眈眈,内部的整合远未完成。
特别是位面之子赵匡胤,这一年已完成内部势力的整合,借着中原庞大的人口基数,有很大优势……
但听着这酒肆中的喧嚣,看着窗外那生机勃勃的街景,他心中那份开创盛世的信念,愈发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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