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整个淞沪,都沉浸在了一片宁静之中。
棋社,地下密室。
灯光下,黑川繁的尸体,还躺在水泥地上。
他的眼睛瞪得老大,仿佛还在为自己那突如其来的死亡,而感到不甘和困惑。
苏明哲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块怀表,静静地看着上面的指针,一圈一圈地走着。
他在等。
等一个最合适的时机。
等这座城市,彻底陷入沉睡。
“吱呀——”
密室的门被推开,徐峰走了进来。
他的身上,还带着一股子深夜的寒气。
“处座,都安排好了。”他走到苏明哲面前,低声报告,“兄弟们已经把黑川繁家附近的地形都摸透了,随时可以行动。”
“好。”苏明哲点了点头,合上怀表,站起身。
“把他抬上来。”他指了指地上的尸体。
徐峰叫了两个兄弟进来,三人合力,将已经开始变得僵硬的黑川繁的尸体,抬了出去,装进轿车后备箱里。
“处座,您在车里等着,剩下的事,交给我们去办就行。”徐峰说道。他不想让苏明哲再亲身去冒任何风险。
“不。”苏明哲摇了摇头,“这件事,必须做得天衣无缝。我必须亲自去。”
他看了一眼徐峰,声音不容置疑。
徐峰知道,自己劝不动他,只能点了点头。
苏明哲和徐峰都坐进了驾驶室,各自开着一辆轿车,一前一后,悄无声息地,驶出了棋社,融入了夜色之中。
……
黑川繁的家,位于法租界西区的一条僻静马路上。
这是一栋三层的独栋别墅,带着一个不小的花园,在寸土寸金的淞沪,算得上是真正的豪宅。
此刻,这栋豪宅里,一片寂静。
别墅的保镖,是黑川繁在家乡带来的两个日本浪人,早已被徐峰派来的人,用浸了乙醚的毛巾,放倒在了门房里,睡得像死猪一样。
苏明哲和徐峰,将车停在了一个隐蔽的角落,然后,如同两只狸猫,悄无声息地,翻进了别墅的院墙。
他们没有走正门,而是绕到了别墅的后面,苏明哲用一根铁丝,轻而易举地,就撬开了通往厨房的后门。
他们没有开灯,只是借着从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摸索着前进。
苏明哲对这里的布局,仿佛了如指掌。
他带着徐峰,轻车熟路地,避开了所有可能发出声响的家具,径直来到了二楼的书房。
书房的门,是开着的,这里,就是黑川繁平时处理公务和私密事务的地方。
苏明哲打了个手势,徐峰立刻会意,转身出去,和外面的兄弟一起,将黑川繁的尸体,从后备箱里抬了出来,然后小心翼翼地,从后门运进了别墅,一路抬到了二楼的书房。
苏明哲则开始布置现场。
他先是打开了书桌上的台灯,昏黄的灯光,瞬间照亮了书房的一角。
然后,他从酒柜里,拿出了一瓶还剩下一半的“三得利”威士忌,和一只干净的玻璃杯,倒了半杯酒,放在了书桌上。
接着,他又从黑川繁的抽屉里,找出了一叠关于“黑桃A杀手”的案件卷宗,随意地摊开在桌面上,又在旁边,放上了一个装满了烟蒂的烟灰缸。
最后,他将那把黑川繁最喜欢的,用来批阅文件的金笔,也放在了卷宗的旁边。
一切,都布置得那么自然。
仿佛书房的主人,刚刚还在为了棘手的案件,而熬夜工作,抽烟,喝酒,苦思冥想。
就在这时,徐峰和两个兄弟,已经将黑川繁的尸体,抬了进来。
“把他,放到那张躺椅上。”苏明哲指了指书桌旁的那张真皮躺椅。
三人合力,将黑川繁的尸体,以一个舒服的姿势,安放在了躺椅上。
他的头,微微后仰,眼睛还保持着死前那瞪大的样子,嘴巴微张,仿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为案情而感到震惊和困惑。
苏明哲走上前,仔细地检查了一遍。
他将黑川繁的一只手,无力地垂在躺椅的扶手上,另一只手,则搭在了自己的胸口。
他又整理了一下黑川繁那身褶皱的西装,让一切看起来,都像是自然死亡的样子。
做完这一切,苏明哲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了。”他对徐峰说道,“你们把这里所有我们来过的痕迹,都处理干净。一根头发,一个脚印,都不能留下。”
“是,处座!”
徐峰和他的兄弟们,立刻开始行动。他们用事先准备好的布,仔细地擦拭着所有他们可能接触过的地方,从门把手,到地板,再到墙壁。
苏明哲则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窗外。
东方的天际,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新的一天,就要来了。
而对于淞沪的日伪高层来说,这将是充满了震惊和混乱的一天。
特高课的课长,帝国在淞沪情报系统的最高负责人,黑川繁,为了帝国的“圣战”,为了追查“黑桃A杀手”,宵衣旰食,呕心沥血,最终,因劳累过度,突发心脏病,猝死在了自己的书房里。
这个消息,想必会成为明天,整个淞沪滩,最劲爆的头条新闻吧。
“处座,都处理干净了。”徐峰走到他身后,低声说道。
“走。”
苏明哲没有再回头看一眼那具躺在椅子上的尸体,带着徐峰,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栋别墅。
他们留下了黑川繁的轿车,开着苏明哲的车,驶离这条僻静的马路时,第一缕晨光,正好穿透云层,照亮了这座城市。
天,亮了。
苏明哲看着后视镜里,那栋越来越远的别墅,轻声说道:
“天亮了,该有人发现,课长阁下为帝国尽忠,鞠躬尽瘁了。”
他的声音,在清晨的微风中,显得格外的清晰与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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