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秦山夫妇默默应下了。
今年走的这一趟,他们,反倒得了自家许是要挣上三、四年时日方才挣得的银钱数额,一百两。
秦山、苗芬儿带着收好的银票出了淓家宅,一路上心间热切得厉害。
两人沉默地赶牛拉过车走着走着,不由驻步,回首抬眸直望向那沉浸于一派清静中的大门牌匾、黛瓦大宅…
夫妇俩百感交集。
八年来,得了淓贾公大恩,他们不出三年便完全缓过来了,像是时来运转般;实在是八年前的他们家,眼看着就要山穷水尽了。
过后,既得之农中良品、医中良药,又恰逢天公作美,他们的庄稼地收成很是不错,之后便是纳税毕、就给父老乡亲们赠上些许余粮以及良种,又再是再三想到,还是定要给恩公送上些许。
起初他们也有些不安,怕被人家视作攀荣之嫌,或是犯不着用他们这等粗粮。
不期然的,是刘大夫又一上门给幺儿布针时无意间知晓了他们的打算。她没有过多的是非评价,只淡笑道回府会与淓贾公说上一说。
从那之后,便是如此了,不曾想这到头来,还是他们又承对方恩情了,前后又还如何得清呢?
…或许,从两家人的初遇起,那羁绊怎么也断不清了。
“老汉儿、今个儿这又何尝不是活菩萨的心意?你就莫作甚多想了、”苗芬儿尚且想通、安下神来,转头便给秦山劝上一劝。
染上岁月风霜的老妇人,挽着篮子拍拍丈夫,秀眉舒扬、当见贤色,“也是幸得遇了这等人家,一向是大恩不言谢,更难清,定要自个儿心头常明。咱家日后算是有些余力了,若是碰着困难人家,不忘来时恩公径,我们亦可在所能帮上一帮。”
“换想一番,咱家有今日是恩公给的,那咱帮的,不过是恩公从前善罢了,那善作越多、定叫恩公一家福泽满满。”
黑黢黢的老汉默默听了一席话,对上自己的老婆娘,也不禁笑了笑点头,“嗯…说的是。”
苗芬儿也是笑了笑,随即抬眸看看日头,“那咱儿先走吧、都快晌午了。也还是去那老茶馆吃上碗茶水,这竹篮里头的鸡子冷了,但馕饼还软乎着…”
“嗯好、婆娘快坐上车来,这就走了…”
这老夫老妻又是一路絮絮叨叨的,先前车上满是货,坐不下人了。而眼下啊,没了货就坐下了老汉儿和老婆子,一路赶牛慢行去。
小心避行出了贵轿华楼的南街、便来到这多是农家、小商贩集聚的北街市里头寻了一老茶馆,开始吃起了午茶和碎肉馕饼。
此时仍是布衣攘攘、吆喝四起,小馆架布木棚下的矮桌这儿,年老的乡下夫妇却是不约而同地顿住了,暗暗往着几道谈话声默听去。
“…又病倒了、”
“真又病倒了?!”
不远处,围着月桌坐吃茶酒的几位长袍汉子,中间那个敞着皮袄领,一脸的络腮胡,放下酒碗就是一个咂嘴瞪眼,“欸嘿、老子骗你干嘛,老子亲眼所见!那日上元节不过是风大雨寒了些,可那淓家女郎噔地一下就昏倒了,还是在太上庙祭祖里头,冲了、犯冲了!”
“那皮相再是貌美、身段好,抑不过病恹恹的冲着神明了,谁家敢要——”
——啪啦、哐当…
“嗤、”
忽然一阵的当啷哐啷,都给周围的众人吓到了,而此一时间这几汉子都被给砸懵了,原来是他们的酒桌被人给端了!
还伴随着那人的唾骂,“打哪儿来的嘴碎烂酒鬼,搁这儿发酒疯瞎扯淡。”
那络腮汉也酒劲气上来了,几步冲来扯着他衣领就是一个恶狠狠的勾拳,“嘿他奶奶的、你又是那根葱!”
“是你爷爷!”
狠话撂下,却不过,对方长得一副文弱样儿,反倒是个暴脾气的练家子,一番竖肘格挡、随即给他擒腕夹臂过肩摔,“爷爷我给你个龟孙儿醒醒酒!”
嘭——“呃咳咳…”
又是一阵噼里哐啷,摔得汉子连连呕出了几口酒。
周围吃茶酒的寻常人家老早跑开来了,秦山也是慌了神,护着婆娘赶忙离开这打斗之地。
至于店家主,浅灰长袍、白眉长须的,不慌不乱地坐在柜台处自斟自饮,老神在在地观起了战。
店家的缊袍小二几人也是司空见惯了,处变不惊地拿出册子看一眼波及的店家物,便在册子里记上,随后另一人再对照着册子拨动算盘子。
还有一人匆匆瞅上几眼、才脚底抹油般飞快地跑了出去。
而打斗这儿,同络腮汉一道的另外两汉子也气来了,被一小白脸这般下面子打脸,“好你个狗娘养的小杂碎,想吃打!”
两人一飞身顶膝、一抡棍撩起围着小白脸的练家子开打;
后者后撤侧闪、急转身飞步击棍;
连击后背棍飞快旋风踢、横扫二者;
不曾想那呕了酒的络腮汉也冲过来了,忽地从中截杀出朝天蹬!
此一瞬间,嘭—!
寒光与黑影一并过、粉尘乍起,有人飞了。
柜台处的店家主,端茶动作都顿了顿,微眯起眼看去,那儿,是简简单单的一柄白金铁扇,正横扇平架于人身前;
是那白脸练家子的。
而他,仅以此便可将对方一个大汉拂弹开。
明显是绝非常人之力也,那到这里就没必要再打下去了;
可竟仍另有一人还冲着他来跃步正蹬。
店家主双眼又是一眯,猛地掷下茶盏、曲指瞬取一起溅的茶水滴弹去,咻——
噗!
——快,实在是快;
且内劲之猛,小小水滴好似一道万钧之力,疾达跃步正蹬的汉子身上;他顷刻间被轰飞了,砸得架坛尽碎,人也生死不明。
白眉长须的店家主这才慢条斯理地理理衣袍、起身走去,一手按住一个还想冲上来打小白脸的汉子,随后在完全被迫着一动不动的两汉子渐起惊色之下,笑笑说着,“四位壮士,今日大驾本店吃碗酒茶、顺带松了松筋骨儿,可还满意?”
练家子不由得暗探一眼这店家主,随即收了扇,抱拳笑道,“老先生,店家自是令在下满意的。”
店家主点点头,转而放开了那俩汉子,轻问,“那几位?”
后者这会儿像刚刚回魂了似的,只管忙不迭地应笑道,“满、满意!满意…”
也一并掏出了银两,一股脑递给后边跟来记账的店小二,见人满意了才带着昏迷的那个灰溜溜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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