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佳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回到了医院的病床上。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洁白的被单上投下一道金色的线条。左肩的伤口已经被重新包扎过，传来阵阵钝痛，但比起之前那种撕裂般的痛楚已经好了太多。
他转头看向床边——薇姐蜷缩在那张窄小的陪护椅上睡着了，她的头以一种看起来极其不舒服的角度歪着，长发凌乱地散落在肩头。林佳注意到她连白大褂都没换，只是脱掉了沾血的外套，身上还穿着那件皱巴巴的衬衫。
床头柜上放着一杯已经凉透的咖啡，旁边是她的手机，屏幕还亮着，显示着公司系统的监控界面。林佳轻轻伸手想拿过来看看，却不小心碰倒了咖啡杯。
\"唔...？\"薇姐猛地惊醒，条件反射般伸手去接倒下的杯子，动作快得惊人。她的指尖堪堪碰到杯沿，但还是有几滴咖啡溅在了林佳的被单上。
\"对不起...\"两人同时开口，然后又同时停下，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薇姐揉了揉眼睛，伸手按了呼叫铃：\"医生说你失血过多，需要至少再观察三天。\"她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干练，但眼底的疲惫依然明显。
\"公司那边...？\"林佳试探性地问道。
\"路皓辰在处理后续。\"薇姐站起身活动了下僵硬的脖子，\"警方已经查封了周世雄在新加坡的服务器，同时周世雄也被转到专科医院接受治疗。\"她顿了顿，\"程曦决定给我们放两周假。\"
林佳挑了挑眉：\"给我们？\"
薇姐的耳尖微微泛红：\"嗯...cEo说你这次'英勇负伤'，特别批准带薪休假。\"她故意用夸张的语气模仿着cEo的腔调，却在转身倒水时不小心露出了后颈上的一处淤青。
\"你受伤了？\"林佳皱眉，伸手想拉住她查看。
薇姐迅速躲开，若无其事地整理衣领：\"没什么，昨天扶你的时候撞到了。\"她递过水杯，巧妙地转移话题，\"对了，警方在林佳的公寓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三天后，林佳终于获准出院。薇姐开车来接他时，罕见地穿了一条浅色连衣裙，而不是往常的西装套裙。阳光透过车窗洒在她的侧脸上，为她平添了几分柔和的气质。
\"看什么？\"薇姐察觉到他的视线，有些不自在地拨了下头发。
\"没什么，\"林佳微笑，\"只是第一次见你穿裙子。\"
薇姐轻哼一声：\"衣柜里唯一能穿的了，其他衣服都送去干洗了。\"她顿了顿，\"先去公司还是回家？\"
\"公司。\"林佳毫不犹豫，\"我想看看周世雄留下的那些'有趣的东西'。\"
薇姐叹了口气，转动方向盘：\"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公司大楼比林佳想象中要热闹。尽管是周末，仍有不少技术部的同事在加班处理系统善后工作。他们经过办公区时，不少人投来敬佩的目光，还有人小声鼓掌。
\"看来你成英雄了。\"薇姐揶揄道。
林佳摇摇头：\"是我们。\"
路皓辰已经在会议室等候多时，面前的投影仪连接着一台陌生的笔记本电脑。\"这是从周世雄公寓搜出来的，\"他解释道，\"里面有些东西你们得亲眼看看。\"
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文件夹，按日期和项目名称排列。林佳凑近查看，瞳孔骤然收缩——这些全都是公司近两年来的核心项目资料，包括一些连董事会都未必清楚的机密研发。
\"她是怎么...\"薇姐倒吸一口冷气。
\"更可怕的是这个。\"路皓辰点开一个加密文件夹，输入密码后，屏幕上显示出一系列邮件往来记录。收件人赫然是他们的主要竞争对手——星辰科技的高管。
林佳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所以从一开始就是商业间谍？\"
\"不止。\"路皓辰调出最后一份文件，那是一份详细的收购计划书，\"星辰科技打算利用程曦窃取的AI核心技术，反向收购我们公司。而触发系统崩溃只是计划的第一步——制造恐慌，压低股价。\"
薇姐的脸色变得煞白：\"如果那天我们没有阻止...\"
\"公司现在已经是星辰科技的囊中之物了。\"路皓辰沉重地点头。
会议室陷入沉默。林佳盯着屏幕上的收购金额——那甚至不到公司实际价值的三分之一。他突然想起1年前刚加入公司时的场景，薇姐站在落地窗前，笑着说要和他们一起\"改变世界\"。
\"还有一件事。\"路皓辰打破了沉默，\"警方在搜查时发现了这个。\"他推过来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年轻女子与的合影，两人长相有七分相似。
\"这是...？\"
\"程曦的妹妹，程雨。\"路皓辰解释道，\"五年前死于一场医疗事故，而负责那家医院信息系统的...正是星辰科技。\"
林佳和薇姐对视一眼，同时明白了什么。
\"所以这是报复...\"薇姐轻声说。
\"不完全是。\"路皓辰摇头，\"根据警方调查，程曦妹妹的死确实与系统错误有关，但星辰科技掩盖了真相。他们后来找到程曦，以提供证据为要挟，强迫她为他们工作。\"
林佳闭上眼睛，胸口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愤怒、怜悯、遗憾...最终都化为一声长叹：\"她本可以来找我们帮忙的。\"
薇姐的手轻轻覆上他的手臂：\"有些人就是学不会信任。\"
休假的第一周，林佳大部分时间都在家中的书房度过。尽管医生嘱咐他要静养，但他无法停止思考程曦留下的那些代码。某个深夜，当他第三次检查备份系统的日志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异常——在系统崩溃前的最后一刻，有0.5秒的数据包传输记录。
\"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立刻拨通了薇姐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薇姐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林佳？怎么了？现在凌晨三点...\"
\"我发现了一些东西，需要你来看看。\"林佳的声音异常紧绷。
半小时后，薇姐匆匆赶到，头发随意地扎成马尾，身上套着一件明显大一号的外套——林佳认出那是自己上次落在她家的。她二话不说坐到电脑前，仔细检查林佳指出的异常记录。
\"这确实像是一个数据传输...\"她的眉头越皱越紧，\"但目标地址被加密了，而且只有0.5秒...\"
林佳递给她一杯咖啡：\"我担心程曦还有后手。\"
薇姐接过杯子，手指不经意间碰到他的，两人都下意识地停顿了一秒。她迅速收回手，假装整理头发：\"我们需要更多信息。明天我去趟警局，看看他们有没有从程曦的设备里解密出更多内容。\"
林佳点点头，突然注意到她眼下浓重的黑眼圈：\"你这几天也没休息好？\"
薇姐避开他的视线：\"处理了一些...私事。\"
林佳想追问，但薇姐已经站起身：\"明天警局见。\"她匆匆离开，背影显得有些仓惶。
第二天中午，林佳在警局门口等了近一小时，薇姐才姗姗来迟。她看起来比昨晚更加疲惫，眼睛微微发红，像是哭过。
\"发生什么事了？\"林佳忍不住问道。
薇姐摇摇头：\"没什么，家里有些事。\"她明显不想多谈，径直走向接待处，\"我约了李警官。\"
在警局的会议室里，负责此案的警官展示了最新发现——程曦的私人笔记本上记载着一个名为\"曙光\"的计划，详细描述了一种能够自我进化的AI算法。
\"这和我们公司的核心AI几乎一模一样...\"林佳翻看着资料，突然停在一页上，\"等等，这个时间戳...这是在她加入公司前半年写的！\"
薇姐凑过来看，两人的肩膀轻轻相碰：\"所以星辰科技偷窃的指控是假的？她从一开始就打算...\"
\"不，\"林佳摇头，\"看这里。\"他指向一段模糊的手写笔记，\"'必须让Lc完成最后的训练模块'...Lc？那不就是...\"
\"林佳。\"薇姐倒吸一口冷气，\"她需要你完成她的算法。\"
李警官点点头：\"根据我们的调查，程曦确实拥有AI算法的初步框架，但缺乏关键的训练模型。而这一部分...\"他看向林佳，\"正是你的专长。\"
林佳感到一阵恶寒爬上脊背。两年来的合作、深夜的代码讨论、那些看似偶然的技术突破...全都是精心设计的骗局？
\"还有一件事。\"李警官推过来一份文件，\"我们在程曦的云盘里发现了这个。\"
那是一份个人档案，详细记录了薇姐的家庭背景、教育经历。
薇姐的手开始颤抖：\"她调查我？为什么？\"
林佳突然明白了什么：\"因为你是唯一可能看穿她的人。\"他回忆道，\"记得吗？每次程曦提出新方案，你总是第一个提出质疑的。\"
薇姐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所以那天在机房...她特意等我一个人在场时才现身...\"
\"她害怕你。\"林佳轻声说。
离开警局时，天色已晚。薇姐坚持要送林佳回家，两人沉默地走在停车场。突然，薇姐停下脚步：\"林佳，我有些事要告诉你。\"
她的声音异常严肃，林佳不由得紧张起来：\"什么事？\"
薇姐深吸一口气：\"我和程曦额关系很好，对吧，就算她调查我或者她怎样做，她都是我的好朋友，对吧。\"
林佳看了看薇姐，不知道该如何去告诫薇姐，朋友其实有时候也需要一点点的私人空间和一点点的心事的，不能完完全全的相信朋友。可是林佳并没有和薇姐说出口这句话。
咖啡厅的角落里，薇姐双手紧握杯子，指节泛白。窗外的霓虹灯映在她脸上，为她的轮廓镀上一层变幻莫测的光晕。
\"我父亲曾经是星辰科技的前cto，\"她低声说，\"十年前，他发现公司高层在军方项目中作弊，准备举报。然后...就发生了那场'意外'。\"
林佳屏住呼吸，不敢打断。
\"警方调查结果是刹车失灵，但我一直不相信。\"薇姐的指甲无意识地刮擦着杯壁，\"直到三年前，我在整理父亲遗物时发现了一个加密U盘。\"
林佳轻轻握住她颤抖的手：\"里面有什么？\"
\"证据。\"薇姐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足以证明星辰科技在国防合同中造假，以及...我父亲死亡的真相。\"
\"所以你进入设计科技行业...\"
\"为了接近真相。\"薇姐苦笑，\"讽刺的是，我最后却加入了竞争对手公司，还遇到了...\"她的声音哽住了。
林佳突然明白了许多事——薇姐对公司安全的偏执，她对陌生代码的严格审查，甚至她总是独自承担压力的习惯。
\"程曦知道这些？\"
薇姐摇摇头：\"我不确定。但星辰科技肯定知道我的身份，这也许就是他们派程曦来的原因——一箭双雕，既窃取技术，又除掉隐患。\"
林佳的手机突然响起，是路皓辰发来的消息。他看了一眼，脸色骤变：\"那个0.5秒的数据包...路皓辰破解了一部分，目标地址指向俄罗斯的一个服务器。\"
薇姐猛地站起身：\"我们得回公司，现在。\"
深夜的公司大楼空无一人，只有安全灯发出幽暗的光芒。林佳和薇姐直接前往主机房，路皓辰已经在那里等候，面前的三台显示器同时运行着解码程序。
\"情况比我们想的更糟，\"路皓辰甚至没等他们开口，\"那个数据包包含了一个精简版的AI核心，而且...\"他调出一段代码，\"它被设计成会在特定条件下激活。\"
\"什么条件？\"林佳追问。
路皓辰推了推眼镜：\"当主系统检测到'林佳'和'薇姐'的账号同时被注销时。\"
三人面面相觑，一股寒意顺着脊背攀升。
\"这是...谋杀预告？\"薇姐的声音微微发抖。
林佳迅速坐到主控台前：\"我们需要追踪那个俄罗斯服务器。\"
三人分工合作：路皓辰负责反向追踪Ip，林佳分析数据包内容，薇姐则检查系统日志寻找其他异常。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机房内只有键盘敲击声和偶尔的技术术语交流。
\"找到了！\"路皓辰突然喊道，\"服务器位于莫斯科郊外的一个数据中心，注册人是...\"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星辰科技的子公司。\"
林佳立刻明白了：\"他们打算在除掉我们后激活AI，制造我们携技术潜逃的假象。\"
薇姐的手机突然响起，她看了一眼，脸色大变：\"保安说大楼门口有可疑人员！\"
三人立刻进入警戒状态。路皓辰迅速锁定了大楼监控，画面显示四个黑衣人正在试图绕过门禁系统。
\"后门，\"薇姐当机立断，\"消防通道。\"
他们匆忙收拾设备，林佳突然停下：\"等等，如果我们现在走了，他们就会销毁证据...\"
薇姐咬了咬嘴唇：\"你和路皓辰先走，我留下拖延时间。\"
\"不行！\"林佳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这次我们一起走。\"
他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无声地传递着某种决心。路皓辰尴尬地咳嗽一声：\"呃...其实我有个主意。\"
路皓辰的计划既大胆又简单——利用公司未公开的量子加密通道，将所有证据实时传输到三个不同的安全地点，同时触发警报系统。
\"只要他们进入大楼，警方就会收到自动报警。\"路皓辰解释道，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而证据会分散存储，即使他们抓到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也无法获取完整信息。\"
林佳迅速理解了计划的关键：\"需要至少三个人同时授权。\"
薇姐已经拿出手机：\"我来联系李警官。\"
五分钟后，所有准备就绪。监控显示黑衣人已经突破门禁，正乘电梯上来。三人按照计划分散躲藏：路皓辰去服务器机房，薇姐留在主控室，林佳则躲进了通风管道。
\"记住，\"分开前薇姐紧紧抓住林佳的手，\"无论发生什么，保护好自己。\"
林佳想说什么，却只点了点头。他轻手轻脚地爬进通风管道，左肩的伤口隐隐作痛，但此刻已经顾不上了。
透过通风口的缝隙，他看到四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进入办公区。他们训练有素地分散搜索，其中两人直奔主机房而去。林佳的心跳加速，默默祈祷路皓辰已经藏好。
突然，整层楼的灯光大亮，警铃声刺破夜空。\"警告：检测到未授权入侵。\"电子女声在走廊回荡，\"警方已接到通知。\"
黑衣人们明显慌乱了一瞬，但领头的很快镇定下来，打了个手势。他们加速搜索，粗暴地翻检着工位和文件柜。
林佳悄悄摸出手机，看到薇姐发来的消息：\"他们在找物理备份。\"
就在这时，一个黑衣人停在了林佳的藏身之处正下方。透过金属网格，林佳能看到那人后颈上的纹身——星辰科技的logo。那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缓缓抬头...
千钧一发之际，大楼外突然传来警笛声。黑衣人们迅速集结，领头的不甘地看了眼主控室方向，打了个撤退的手势。他们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撤离，只留下一片狼藉。
林佳等了几分钟才爬出来，第一时间冲向主控室。薇姐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正在与路皓辰通话。
\"他们走了，\"她挂断电话，长舒一口气，\"警方截住了其中两人。\"
林佳突然上前一步，将她紧紧搂入怀中。薇姐先是僵住，随后慢慢放松，将脸埋在他的肩窝。
\"结束了。\"林佳低声说，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自己。
薇姐轻轻摇头：\"不，这只是开始。\"她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们有足够的证据起诉星辰科技，为我父亲，为程曦的妹妹，也为所有被他们伤害过的人。\"
窗外，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新一天的曙光穿透云层，为两人疲惫却坚定的面容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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