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将林佳从混沌中唤醒。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像一块被撕裂的布，在虚无中飘浮不定。耳边传来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像是某种生命的倒计时。左肩传来钻心的疼痛，每一次呼吸都像被钝刀切割。
\"血压110\/70，心率稳定。\"一个陌生的女声说道。
\"他什么时候能醒？\"这是薇姐的声音，沙哑得几乎认不出来。
\"要看他的意志力了。\"
林佳想睁开眼睛，却发现眼皮重若千钧。他感觉自己被困在一个透明的茧里，能感知外界却无法回应。记忆的碎片如走马灯般闪现：周世雄扭曲的面容、刺耳的枪声、薇姐滚烫的泪水滴在自己脸上...
\"林佳，你这个混蛋。\"薇姐的声音突然近在咫尺，温热的手指轻轻拂过他的额头，\"你要是敢不醒过来，我就把你电脑里那些见不得人的代码全删了。\"
他想笑，却连牵动嘴角的力气都没有。恍惚间，他感觉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滴落在自己脸上。是薇姐的眼泪吗？那个在董事会上舌战群雄时都面不改色的薇姐，居然在哭？
第三天清晨，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佳终于睁开了眼睛，刺眼的光线让他本能地皱眉。左肩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喉咙干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水...\"他艰难地挤出这个字，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沙发上的人影猛地弹了起来。薇姐顶着一头乱发，眼下是浓重的青黑色，嘴角的伤口已经结痂。她几乎是扑到床前，颤抖的手按下呼叫铃，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托起他的后颈，将吸管送到他嘴边。
\"慢点喝。\"她的声音轻柔得不可思议，\"你昏迷了三天。\"
温水滋润了干裂的喉咙，林佳这才注意到薇姐的右手缠着绷带，指关节处渗着淡淡的血迹。她的衬衫皱巴巴的，身上还穿着那天在仓库里的牛仔裤，只是现在沾满了血渍和灰尘。
\"你...一直在这里？\"林佳问道，声音依然虚弱。
薇姐别过脸去，假装整理输液管：\"公司那边乱成一团，总得有人守着。\"
林佳注意到床头柜上堆满了文件，最上面是一份《核心系统漏洞分析报告》，旁边放着三杯喝光的咖啡。他的视线移到薇姐脸上，发现她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
\"薇姐...\"他艰难地抬起没有插管的那只手。
\"别乱动！\"薇姐一把按住他，却在不经意间与他十指相扣。她的掌心依然带着那些熟悉的薄茧，还有新添的几道伤口。\"医生说子弹差两厘米就打到动脉了，你这个白痴...\"
她的声音哽住了，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林佳能感觉到她在颤抖，那种后怕的颤抖。
路皓辰推门而入时，薇姐迅速松开了手，假装去调整输液速度。
\"醒了？正好。\"路皓辰的脸色异常凝重，将平板电脑递给林佳，\"周世雄在审讯室里说了些有趣的事情。\"
屏幕上是周世雄的审讯录像。曾经意气风发的技术总监现在像个疯子一样蜷缩在椅子上，眼镜歪斜地挂在脸上，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她骗了所有人...程曦骗了所有人...\"
\"他精神状况很不稳定，\"路皓辰解释道，\"但有一点很明确——程曦留下的后门比我们想象的更危险。\"
林佳强撑着坐起来，伤口传来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具体是什么？\"
路皓辰调出一段代码：\"这是我们在主服务器深层找到的，一个定时触发的销毁程序。但最可怕的是...\"他滑动屏幕，\"它不止会删除数据，还会将所有客户信息打包发送到一个匿名服务器。\"
薇姐倒吸一口冷气：\"她要把公司卖了？\"
\"不止。\"路皓辰的表情更加阴沉，\"这个程序被设计成一旦触发，就会像病毒一样感染所有联网设备。我们的客户中有三家银行和两家医疗机构...\"
林佳感到一阵眩晕。这不是商业间谍那么简单，这是要摧毁整个公司的社会信誉。
\"触发时间？\"
\"72小时后。\"路皓辰看向林佳，\"也就是你中枪那天的72小时后。\"
薇姐猛地站起来：\"那就是明天午夜！\"
医生强烈反对林佳出院，但在他签下免责声明后，也只能无奈放行。薇姐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坐进车里，动作轻柔得像是捧着易碎的玻璃制品。
\"你应该留在医院。\"她系安全带时忍不住说道。
林佳看着她疲惫的侧脸：\"那你呢？准备一个人去解决这个问题？\"
薇姐的手顿了一下，没有回答。车窗外，夕阳将她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睫毛在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林佳突然意识到，这么多年，她一直都是这样——默默承担一切，从不抱怨。
\"薇姐，\"他轻声说，\"这次我们一起面对。\"
她的眼眶突然红了，迅速转过头去发动车子：\"少废话，先把你的伤养好再说。\"
回到公司时已是深夜。整层楼空荡荡的，只有核心服务器机房的灯还亮着。路皓辰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面前摆着三台同时运行的笔记本。
\"情况比想象的更糟。\"他指着屏幕上的倒计时，\"23小时47分。而且...\"他调出另一个窗口，\"程曦的程序具有学习能力，我们每尝试一次破解，它就会自动升级防御。\"
林佳强忍疼痛坐在电脑前，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薇姐立刻注意到他的不适，不动声色地在他背后垫了个靠枕。
\"我们需要周世雄的帮助。\"林佳盯着代码说道，\"他是除程曦外最了解这个系统的人。\"
\"不可能，\"路皓辰摇头，\"他现在在精神病院，医生说他产生了严重的被害妄想。\"
薇姐突然站起身：\"我去找他。\"
\"你疯了？\"路皓辰瞪大眼睛，\"他现在见人就攻击！\"
薇姐已经拿起外套：\"但他欠我一条命。\"她的目光与林佳相遇，\"三年前那场服务器爆炸，是我把他从火场里拖出来的。\"
林佳想阻止她，却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只会拖后腿。他只能握住她的手：\"小心。\"
薇姐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放心，这次换我保护你。\"
精神病院的走廊长得仿佛没有尽头。薇姐跟着护士穿过三道安全门，每经过一道门，周围的温度似乎就降低一分。最终他们停在一间特护病房前，透过防爆玻璃可以看到周世雄蜷缩在角落，对着墙壁自言自语。
\"他最近有攻击倾向，\"护士小声提醒，\"最好不要刺激他。\"
薇姐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周世雄猛地转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警惕。
\"滚出去！\"他抓起枕头砸过来，\"你们都是她的同伙！\"
薇姐没有躲闪，任凭枕头砸在肩上：\"世雄，是我。\"
周世雄愣了一下，眯起眼睛仔细辨认：\"薇...薇姐？\"他的表情突然变得惊恐，\"不，你也是来杀我的！程曦派你来的！\"
\"程曦想要毁掉公司，\"薇姐慢慢靠近，\"她利用了你，就像利用我们所有人一样。\"
周世雄开始剧烈颤抖，手指神经质地抓挠着手臂：\"她在代码里...在每一行代码里...我修好一个，她就埋下两个...\"
薇姐在他面前蹲下，保持平视：\"我们需要你的帮助，世雄。只有你能找到她留下的所有后门。\"
\"太迟了...\"周世雄突然咯咯笑起来，声音令人毛骨悚然，\"午夜钟声响起时，所有数据都会变成南瓜马车...\"
薇姐的心沉了下去。她轻轻握住周世雄颤抖的手：\"还记得三年前那场大火吗？你当时对我说，'只要核心代码还在，公司就不会倒'。\"
周世雄的瞳孔微微聚焦：\"火...好大的火...\"
\"现在公司又着火了，世雄。\"薇姐的声音轻柔而坚定，\"我们需要你再次成为那个救火的人。\"
一滴浑浊的泪水从周世雄眼角滑落。他缓缓抬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清明：\"给我...给我纸和笔...\"
当薇姐带着周世雄手绘的系统架构图赶回公司时，距离倒计时结束只剩11个小时。林佳和路皓辰已经熬得双眼通红，面前的咖啡杯堆成了小山。
\"他标记了七个潜在后门，\"薇姐将图纸铺在桌上，\"但最关键的是这个...\"她指向图纸中心的一个红圈，\"程曦在主数据库里藏了一个镜像副本，一旦触发，所有删除操作都会同步到云端备份。\"
路皓辰猛地拍桌：\"所以即使我们切断外网传输，数据依然会被销毁！\"
林佳仔细研究图纸，突然脸色一变：\"不对...这不是单纯的破坏程序。\"他调出一段加密代码，\"她在构建一个神经网络，利用我们的客户数据训练AI...\"
三人面面相觑，同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程曦要偷走的不仅是数据，而是整个公司的\"大脑\"。
\"还剩不到10小时，\"薇姐看着倒计时，声音紧绷，\"我们得制定个计划。\"
林佳突然站起身，却因动作太大牵动伤口，疼得弯下腰。薇姐立刻扶住他，两人的距离近得能闻到彼此身上的咖啡和消毒水味。
\"我有一个想法，\"林佳凝视着薇姐的眼睛，\"但需要你配合演一场。
午夜11点45分，公司大楼静得可怕。薇姐独自坐在主机房，面前的屏幕上倒计时只剩下15分钟。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
突然，所有显示器同时闪烁，跳出一个视频窗口。程曦的脸出现在画面中，依然那么精致完美，红唇勾起一抹胜券在握的微笑。
\"薇姐，好久不见。\"她的声音通过音响传来，带着电子合成的质感，\"我猜，你是来求我停手的？\"
薇姐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你想要什么？\"
程曦轻笑：\"我要的从来都很简单——公司的控制权。可惜林佳那个蠢货永远不懂分享。\"
\"所以你就要毁掉所有人七年的心血？\"
\"毁掉？\"程曦歪着头，像个天真的小女孩，\"我只是在帮它进化。想想看，当我们的AI学会所有客户的交易模式、医疗记录、消费习惯...\"她的眼睛闪烁着疯狂的光芒，\"那将是多么美妙的新世界啊。\"
薇姐悄悄瞥了一眼藏在袖口的微型摄像头，确保林佳和路皓辰能看到这边的情况。她继续拖延时间：\"周世雄已经告诉我们一切了，你的计划注定失败。\"
程曦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恢复：\"那个疯子？他连完整句子都说不出来了。\"她凑近镜头，\"倒计时还剩10分钟，薇姐。要么交出管理员密钥，要么看着你们珍视的一切灰飞烟灭。\"
就在这时，所有显示器突然闪烁起来，程曦的画面开始扭曲。\"怎么回事？\"她厉声问道。
机房的门被推开，林佳缓步走入，脸色苍白但眼神坚定：\"游戏结束了，程曦。\"
\"不可能！\"程曦的声音开始失真，\"我切断了所有远程访问！\"
林佳举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个正在运行的终端程序：\"因为你忘了，公司最早的备份系统是通过短信协议连接的。\"他露出疲惫的微笑，\"多亏了世雄的图纸，我们找到了你藏在镜像数据库里的后门。\"
程曦的面容因愤怒而扭曲：\"你以为这就完了？我还有...\"
\"不，你没有。\"薇姐突然按下回车键，\"我们刚刚用你设计的神经网络反向追踪，找到了你所有的服务器位置。\"她直视屏幕，\"包括你在新加坡的那个秘密机房。\"
程曦的脸色瞬间惨白。画面开始剧烈抖动，她的声音断断续续：\"你们...不会...得逞...\"
随着一声刺耳的电子噪音，所有屏幕同时黑屏。倒计时停在了00:00:37。
寂静。
然后，整层楼的灯光突然全部亮起，服务器运转声恢复正常。路皓辰从隔壁房间冲出来：\"成功了！所有数据完好无损！\"
林佳长舒一口气，却因失血过多而摇晃起来。薇姐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他，两人的距离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你该躺在医院里的。\"薇姐责备道，声音却软得没有一丝力度。
林佳看着她疲惫却明亮的眼睛，突然笑了：\"这次换我保护你了。\"
薇姐的眼泪终于落下来，她轻轻捶了下林佳没受伤的那边肩膀：\"傻瓜...你早就...一直在保护我啊...\"
窗外，新一天的曙光正悄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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