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算命那些年

孟梦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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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区医院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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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丛中的动静越来越清晰,两道身影鬼鬼祟祟地探出头来,正是林宇安排在侧翼巡逻的手下张强和李瓜。两人都穿着迷彩服,脸上涂着油彩,手里紧握着冲锋枪,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刚才那动静是啥?你听见没?”李瓜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紧张。他身材瘦小,胆子也小,每次执行这种巡逻任务都提心吊胆的。

张强比他壮实些,眉头紧锁,侧耳听了听周围的动静,沉声道:“好像是这边草丛里传出来的,说不定是有不速之客闯进来了。‘毒蛇’老大说了,最近风声紧,让咱们盯紧点,千万别出岔子。”

“可……可这破地方鸟不拉屎的,除了咱们,谁会来啊?”李瓜咽了口唾沫,眼神躲闪着,“再说了,跟着老大干这行当,天天提心吊胆的,我早就受够了。前阵子查理森那帮人被一锅端了,王虎和‘黑豹’也栽了,我总觉得下一个就轮到咱们了。”

张强狠狠瞪了他一眼:“闭嘴!胡说八道什么?老大能耐大得很,化学天才,那些警察根本斗不过他。当初要不是老大收留咱们,咱们早就在街上讨饭了。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你要是敢动摇,小心老大扒了你的皮!”

李瓜被他吼得缩了缩脖子,但还是忍不住嘟囔:“可我真怕啊……你想想,咱们手上沾了多少血?真要是被抓住了,那可是死路一条。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呢,我不想就这么完了。”

张强的脸色也暗了暗,显然李瓜的话戳中了他的心事。他沉默了几秒,声音放低了些:“谁不怕?但现在说这些有啥用?老大在岛上布了多少陷阱,多少人手,你又不是不知道。真要跑,能跑出去吗?上次那个想偷偷溜走的小子,最后下场咋样,你忘了?”

李瓜打了个寒颤,想起那个被林宇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同伴,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我……我没忘。可我就是心里发慌,尤其是刚才听见那动静,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咱们。”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深坑旁传来队员们低声救援的声音。张强和李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紧张。

“走,去看看!”张强咬了咬牙,端起枪,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摸过去。李瓜犹豫了一下,也赶紧跟了上去。

两人猫着腰,借着茂密的草丛掩护,慢慢靠近深坑。当他们看到坑底的队员和周围正在施救的几人时,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是警察!”李瓜差点叫出声来,被张强一把捂住了嘴。

张强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别出声!咱们先回去报信,让老大派人来收拾他们!”

李瓜点点头,刚想转身,却又停住了脚步,拉了拉张强的胳膊:“等等……你说,咱们要是把他们引过来,然后趁机跑掉,行不行?警察不是一直在抓老大吗?咱们帮他们一把,说不定还能戴罪立功,留条活路。”

张强愣住了,显然这个想法也让他心动。他看着不远处正在忙碌的警察,又想起林宇平日里的残暴和自己朝不保夕的日子,心中开始动摇。

“你疯了?”张强虽然嘴上呵斥,但眼神却在闪烁,“老大的人遍布全岛,咱们跑得了吗?再说了,警察会信咱们?”

“那总比坐以待毙强吧?”李瓜急道,“你想想,王虎他们都被抓了,老大这摊子迟早要完。咱们现在不找机会脱身,等警察打进来,想跑都来不及了!”

两人在草丛里低声争执起来,谁也没能说服谁。而深坑旁的队员们已经成功将同伴拉了上来,他们敏锐地察觉到周围似乎有人,立刻提高了警惕,端起枪扫视着四周。

张强和李瓜吓得赶紧缩回草丛深处,大气都不敢喘。张强看了一眼李瓜,又看了一眼远处隐约可见的基地灯光,心中的天平开始慢慢倾斜。

张强咬了咬牙,一把拽住还在犹豫的李瓜:“别磨蹭了!先给老大报信再说!要是让警察端了老巢,咱们俩一个也跑不了!”

李瓜被他拽得一个趔趄,踉跄着跟在后面,嘴里还在嘟囔:“可……可这要是报了信,咱们不就彻底没回头路了吗?”

“现在想这些有屁用!”张强压低声音吼道,脚下步子没停,“老大要是倒了,警察第一个饶不了咱们这些跑腿的!先把眼前这关过了再说!”

两人猫着腰,借着草丛和岩石的掩护,慌慌张张地朝着基地中心跑去。一路上,李瓜几次想停下,都被张强死死拉住。穿过一片低矮的灌木丛时,李瓜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枯枝,“咔嚓”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吓得他差点瘫坐在地上。

“废物!”张强低骂一句,拽着他加快了速度,几乎是拖着他往前冲。

基地中心的木屋亮着灯,林宇正坐在桌前擦拭一把改装过的手枪,听到外面的动静,头也没抬:“什么事?”

张强和李瓜一头扎进屋里,气喘吁吁,张强扶着桌子直喘气,李瓜则瘫在地上,半天说不出话。

“警察……警察摸进来了!在西边的深坑那边!”张强好不容易顺过气,急声说道。

林宇擦枪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两人,眼神冷得像冰:“多少人?怎么进来的?”

“没看清……就看到几个在坑边救人,好像是咱们巡逻的兄弟掉下去了!”李瓜终于缓过来,连忙补充,“他们动作挺隐蔽,要不是我们刚好路过,根本发现不了!”

林宇把枪往桌上一拍,站起身:“废物!连个边防线都看不住!”他转身抄起墙上的对讲机,厉声下令,“所有人集合!西边有动静,给我把他们围起来!别放跑一个!”

对讲机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回应,基地里瞬间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林宇瞪了张强和李瓜一眼:“带路!要是让他们跑了,你们俩就去填坑!”

张强和李瓜不敢耽搁,连忙点头哈腰地在前头引路,心里却七上八下——刚才那念头像颗种子,在心里发了芽,尤其是想到警察可能带来的“戴罪立功”机会,李瓜的脚步不由得慢了半拍,被张强狠狠瞪了一眼才赶紧跟上。

而另一边,深坑旁的队员们已经察觉到有人离开,迅速做好了戒备。领头的队员打了个手势,几人立刻分散隐蔽,枪口对准了通往基地的方向。一场硬碰硬的对峙,眼看就要爆发。

枪声在丛林里炸开,子弹擦着树干留下焦黑的痕迹。慕容海信拽着金总猫腰穿梭在灌木丛中,身后追兵的喊叫声越来越近。

“金总,抓紧!”慕容海信低喝一声,猛地将金总推向一块巨石后,自己转身抬手就是两枪,精准打在追兵的枪托上。“哐当”两声,两把枪脱手飞出,趁着对方慌乱的瞬间,他迅速拽起金总继续狂奔。

金总喘得几乎窒息,西装被树枝划破了好几道口子,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发型此刻凌乱不堪:“海信……这样不是办法,他们人太多……”

“别怕,”慕容海信侧脸线条紧绷,眼神却异常冷静,“我早就留了后手。看到前面那片竹林没?进去就安全了。”

穿过茂密的蕨类植物,两人冲进竹林。竹竿交错的缝隙里,阳光碎成斑驳的光点。慕容海信突然吹了声尖锐的口哨,竹林深处立刻传来一阵窸窣响动,数道黑影从竹梢跃下——是他提前安排在这里的暗卫。

“拦住他们!”慕容海信下令的同时,已经带着金总钻进竹林更深处的密道入口。暗卫们立刻与追兵缠斗起来,刀剑碰撞声、喝骂声在竹林里回荡。

密道狭窄潮湿,只能容一人侧身通过。慕容海信走在前面,用手电筒照亮前路,沉声说:“这条道直通山外的接应点,是我去年就备好的。金总,委屈您忍忍,出去就好了。”

金总扶着岩壁,看着慕容海信宽厚的背影,忽然道:“海信,你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

慕容海信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手电筒的光打在他脸上,明暗交错:“金家树大招风,总有人眼红。我不能让您出事。”

说话间,身后的打斗声渐渐远去。两人在密道里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看到出口透来的光亮。慕容海信先探头观察了片刻,确认安全后才对金总比了个手势:“到了。”

出口外是片隐蔽的山谷,接应的越野车早已等候在那里。慕容海信打开车门,护着金总坐进去,自己才绕到驾驶座。引擎启动的瞬间,他透过后视镜看了眼竹林方向,眼神沉了沉——这次突围虽险,但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剧烈的枪声在竹林里炸响,慕容海信猛地将金总推开,自己却没躲开那颗呼啸而来的子弹。子弹穿透他的肩胛,带出一道血箭,溅在青翠的竹叶上,格外刺目。)

“海信!”金总惊呼着扑过去,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慕容海信闷哼一声,冷汗瞬间浸透了衬衫,脸色白得像纸。他咬着牙推开金总,声音因剧痛发颤,却仍带着命令的口吻:“走……别管我……”

暗卫们还在与追兵缠斗,刀剑碰撞声混着枪声织成一张紧绷的网。慕容海信忍着痛抬手射击,精准击中一个追兵的手腕,枪掉在地上发出脆响。但失血带来的眩晕感越来越强,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只能靠本能扣动扳机。

“要走一起走!”金总死死拽着他的胳膊,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你以为我是那种丢下同伴的人吗?”她看了眼出口的方向,又回头看向慕容海信流血的伤口,心一横,突然从他腰间摸出备用手枪,转身朝着追兵连开数枪,逼得他们暂时后退。

“暗卫!掩护!”金总嘶吼着,声音因愤怒而沙哑。暗卫们立刻会意,攻势骤然猛烈,为两人争取到短暂的空隙。金总架起慕容海信,他的体重压得她踉跄了几步,但她咬紧牙关,硬是拖着他往密道入口挪。

“放下……我……”慕容海信的意识渐渐涣散,肩胛的伤口像有无数根针在扎,“留着力气……你能跑出去……”

“闭嘴!”金总打断他,眼泪终于掉下来,砸在他染血的衬衫上,“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向董事会交代?怎么向那些等着看我们笑话的人交代?”他的语气带着哭腔,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倔强。

密道入口就在眼前,金总咬着牙将慕容海信推进去,自己刚要跟上,却看到追兵已经突破暗卫的防线,为首的正举枪瞄准他们。慕容海信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拽住金总的衣领,将他拉进密道,同时反手按下入口的机关。沉重的石门缓缓落下,将追兵的怒骂和枪声都挡在了外面。

密道里一片漆黑,只有慕容海信粗重的喘息声。金总摸索着打开手电筒,光束照在他苍白的脸上,他的嘴唇泛着青紫色,肩胛的血还在往外渗。

“撑住!”金总撕开衬衫给他包扎,手指抖得厉害,“我们快到出口了,撑到那里就安全了……”

慕容海信虚弱地笑了笑,血沫从嘴角溢出:“金总……别骗自己了……这伤……”他没说完,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

金总抱着他的头,眼泪汹涌而出,却不敢哭出声。他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必须带着他出去——不仅因为他是同伴,更因为这个中枪倒下的男人,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希望。

密道的石门缓缓合拢时,金总抱着昏迷的慕容海信,听到了外面隐约传来的警笛声。他心中一喜,知道外围接应的警察终于到了。

“警察来了!海信,听到了吗?我们安全了!”金总对着慕容海信的耳朵轻声说,尽管知道他可能听不见。他加快脚步,沿着密道往前跑,手电筒的光束在前方晃动,照亮了潮湿的岩壁。

警笛声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扩音器里传来的喊话声:“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出来投降!”

金总跑到密道出口,小心翼翼地推开伪装成假山石的出口盖,探出头观察。外面的空地上,警察已经拉起了警戒线,穿着防弹衣的警察们正举着枪,警惕地对着之前他们出来的那片竹林。

“这里!我们在这里!”金总挥了挥手,大声喊道。

立刻有几名警察跑了过来,为首的是刑侦支队的张队长。他看到金总怀里的慕容海信,脸色一变:“快!叫救护车!”

两名警察迅速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过慕容海信,用担架抬着往警戒线外的救护车跑去。张队长看着金总,眉头紧锁:“金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接到匿名举报,说这里有非法武装火并,还涉及到绑架。”

金总深吸一口气,简单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从被追杀到躲进密道,再到慕容海信为了保护他而中枪。她指着竹林的方向:“里面还有一些敌人,不过应该已经被你们控制住了。”

张队长点了点头,对着对讲机下令:“一组二组,彻底搜查整片竹林,注意排查是否有遗漏的嫌疑人!三组,跟我去密道入口勘察!”

他转身对金总说:“金总,辛苦你了。慕容先生的情况我们会及时跟你沟通,你先跟我们回警局做个笔录吧。”

金总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救护车离开的方向,心里默默祈祷:海信,一定要撑住。警察来了,坏人会被绳之以法,你也一定会没事的。

警灯闪烁,红蓝交替的光芒照亮了夜空。金总坐在警车里,看着窗外被警察包围的竹林,心中百感交集。这场惊心动魄的逃亡终于画上了句号,而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罪恶,也终将在阳光和正义面前,无所遁形。

警笛声刺破夜空时,岛屿西侧的码头正有一艘快艇划破水面,引擎的轰鸣被风声和警笛掩盖。林宇站在船头,手里攥着一个密封的金属箱,里面是提纯后的毒品样本和精心保存的罂粟种子。他回头望了眼岛屿中心闪烁的警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老大,警方已经封锁了主码头,他们一时半会儿查不到这边。”副手递来一杯威士忌,语气里带着得意,“那几个被咱们甩在别墅的警察,估计还在翻箱倒柜找证据呢。”

林宇接过酒杯,酒液在杯中晃出涟漪:“一群蠢货。真以为凭那点小动作就能抓到我?”他指尖敲着金属箱,“这批种子才是重头戏,等咱们在南美落地,用不了多久,新的‘基地’就能运转起来。”

快艇加速驶离,船尾的浪花打湿了夜色。林宇不知道,就在他离开后十分钟,一艘不起眼的渔船悄悄跟了上来。船头站着两个人,正是换了便装的慕容海信和金总——他们在别墅搜查时发现了林宇留下的码头坐标,硬是从警方的包围圈里抢了艘渔船追了出来。

“他们速度很快,”慕容海信举着望远镜,伤口的绷带渗出血迹,“得想办法逼他们减速。”金总摸出藏在腰间的信号枪,眼神锐利:“试试这个。”

信号弹划破夜空,在林宇的快艇上空炸开刺眼的红光。林宇猛地回头,看到紧随其后的渔船,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给我撞上去!”

快艇突然转向,直冲着渔船撞来。慕容海信拽着金总跃入海中,就在两船相撞的瞬间,他抛出的钩爪精准勾住了林宇的快艇尾部。海水冰冷刺骨,金总却紧紧攥着从林宇船上打落的金属箱钥匙——那是刚才混乱中,她拼死从林宇腰间扯下来的。

警笛声在远处隐约响起,海面上,林宇的手下正举着枪朝水里扫射。慕容海信抱着金总躲在快艇底部,看着林宇的快艇再次加速逃窜,却在驶出不到百米时,被三艘突然出现的海警船包围。

“老大!前后都被堵住了!”副手惊慌失措的喊声被枪声淹没。林宇看着围上来的灯光,突然将金属箱扔进海里,转身想跳船,却被慕容海信从水里拽住脚踝,狠狠拖入冰冷的海水。

“你跑不掉了。”慕容海信的声音带着海水的寒意,手铐“咔嗒”一声锁住了林宇的手腕。金总游过来,将捞起的金属箱抱在怀里,看着远处越来越近的灯光,长舒了一口气。

海风吹散了硝烟味,也吹散了林宇最后的挣扎。当林宇被海警押走时,他盯着慕容海信和金总,眼神怨毒,却终究没说出一句话——有些罪恶,从开始就注定了覆灭的结局。

警局审讯室的白炽灯亮得刺眼,林宇被铐在审讯椅上,下巴抵着胸口,三天没沾一滴水,嘴唇干裂得像久旱的土地,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粗粝的摩擦声。

“林宇,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审讯员将一杯水推到他面前,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桌沿往下滴,在地面积成小小的水洼,“交代出你背后的分销网络,这杯水就是你的。”

林宇眼皮都没抬,喉结滚动了一下,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少……废话。”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却透着一股死硬的倔劲。

旁边的记录仪嗡嗡运转,映着他苍白脱力的脸。三天来,无论审讯员换了几拨,问了多少细节,他始终这副模样——不看桌上的水,不接递来的面包,只用沉默对抗着生理的极限。

“你以为硬撑就能了事?”另一位警员敲了敲桌子,“你的同伙已经撂了两个,仓库的位置、交易的时间,我们都摸到了线索。你现在说,还能算立功,不然……”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林宇猛地抬起头,眼窝深陷,眼球布满血丝,却死死盯着天花板的灯,像是在看什么遥远的东西,“想从……我嘴里掏东西?做梦。”

审讯员叹了口气,把水杯又往前推了推:“你已经脱水了,再撑下去器官会衰竭。你图什么?那些人值得你用命护着?”

林宇突然扯出一个干裂的笑,嘴角渗出血丝:“你们……不懂。”他的视线慢慢落向那杯水,却又飞快移开,像是那透明的液体烫眼似的,“我这条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第三天傍晚,医护人员进来测血压,仪器发出尖锐的警报声。林宇晃了晃,额头抵在冰凉的金属椅背上,才勉强没栽倒。审讯员看着他几乎贴在杯壁上的手背——那里青筋暴起,却始终没碰那杯水。

“给他补水。”审讯长终于开口,声音沉得像压着石头,“别让他死在这儿,他的罪,得活着受审。”

针头刺入皮肤时,林宇没挣扎,只是闭上眼,干裂的嘴唇翕动着,没人听清他在念叨什么。或许是某个名字,或许是句没说完的誓言,终究随着他微弱的呼吸,消散在审讯室的冷空气中。

灯光依旧惨白,照着那杯始终没被动过的水,像一个沉默的注脚,标注着这场徒劳对抗里,最偏执的执念。

针头刺破皮肤时,林宇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抗拒,却终究没力气挣扎。葡萄糖液顺着输液管缓缓滴落,带着一丝微甜的暖意流进血管,他干裂的嘴唇轻轻动了动,像是在呓语。

守在旁边的警员低声道:“总算肯接受治疗了,再硬撑下去,真要出人命。”

审讯长站在窗边,看着输液管里的液体泛起细小的气泡,淡淡道:“他不是肯接受,是撑不住了。硬气了三天,骨头再硬,也经不住身体的垮塌。”

林宇的意识渐渐从混沌中浮上来,指尖感受到一丝微弱的暖意,顺着手臂蔓延到胸口,那里的灼烧感(脱水带来的)似乎减轻了些。他费力地掀开眼皮,看到吊瓶上的标签,突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原来自己终究还是没撑住,还是要靠这“甜头”续命。

“水……”他哑着嗓子吐出一个字,喉结滚动得异常艰难。

旁边的小护士连忙倒了杯温水,用棉签沾湿了递到他唇边。水珠顺着嘴角滑落,他却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贪婪地吮吸着,眼里的倔强终于裂开一道缝,露出底下深藏的脆弱。

“别白费力气了。”审讯长走过来,将一份文件拍在桌上,“你的同伙都招了,从走私路线到接头暗号,一字不差。你以为守着的那点‘骨气’,在铁证面前值几文钱?”

林宇的手指猛地攥紧了床单,指节泛白,输液管被他扯得晃了晃。他看着那杯温水,又看看桌上的文件,突然偏过头,盯着墙壁上的时钟,声音轻得像叹息:“还有……几个小时天亮?”

“还有三个小时。”警员看了眼表,“天亮就提审,你的案子,该结了。”

林宇没再说话,只是闭上眼睛,任由葡萄糖液顺着血管流淌。那点暖意里,藏着他最后的体面——至少没像条野狗似的倒在阴暗的审讯室里。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林宇被押出看守所。他走得很慢,却很稳,路过走廊的镜子时,他停顿了一瞬,看着里面那个面色苍白、嘴唇干裂的人影,突然挺直了脊背。

阳光刺破云层的那一刻,他抬起头,迎向光的方向。或许他到最后都没明白,自己守的到底是不值钱的倔强,还是那点不肯向现实低头的、可怜的骄傲。但至少,他没像其他人那样,在审讯室里哭着求饶。

审讯长看着他的背影,对身边的人道:“给他备份像样的早饭,也算……全了他这点硬气。”

晨光里,输液管里的葡萄糖还在缓缓滴落,像在为这场荒唐的坚持,画上一个带着暖意的句号。

慕容海信被送进军区医院急诊室时,深色作战服的袖口已经被血浸透,殷红的痕迹顺着指尖滴落在光洁的地板上,洇开一小朵一小朵暗红的花。

护士推着担架床快步迎上来,看到他手臂上狰狞的枪伤,眉头瞬间蹙起:“怎么伤成这样?子弹擦过?”

慕容海信咬着牙没吭声,额头上布满冷汗,却硬是挺直了脊背。他瞥了眼周围穿着军装的医护人员,眼神里带着点不甘示弱的硬气——在这片属于纪律与力量的地方,他不想露怯。

“躺好。”主治医师是个面色严肃的中年男人,戴着无菌手套的手刚碰到伤口周围,慕容海信就猛地绷紧了肌肉,疼得闷哼一声。

“放松点,”医生抬眼看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子弹擦破了皮肉,没伤到骨头,但划得挺深,得好好清理缝合。”

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开来,棉球蘸着碘酒擦过伤口边缘,刺得他倒抽一口冷气。慕容海信死死盯着天花板,指节攥得发白,视线却故意避开伤口——他怕看了会忍不住发抖。

旁边的小护士轻声说:“慕容先生,忍一下,很快就好。”

他没应声,只是喉结滚动了一下。

医生拿着镊子夹出伤口里的细小沙砾,每动一下,慕容海信的手臂就抽搐一下。汗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滴在担架床的白色床单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忽然想起刚才交火时的混乱,子弹擦过手臂的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会栽在那片废墟里。

“还在想刚才的事?”医生似乎察觉到他的走神,一边快速缝合一边说,“这种擦皮伤看着吓人,养几天就好了,比你上次在边境受的伤轻多了。”

慕容海信扯了扯嘴角,没反驳。上次在边境被流弹击中肩胛,确实躺了半个月,这次这点伤,在他自己看来,确实算不得什么。

缝合线在皮肉间穿梭,细细的线像条银色的蛇,将裂开的伤口一点点拉拢。他忽然开口,声音有点哑:“外面……那几个同伴,没跟过来吧?”

“放心,你的人都在外面等着,”小护士笑着说,“刚才还有个穿黑西装的先生过来问了三次,要不要进来陪你。”

慕容海信皱眉:“让他们等着。”他不习惯被人看着脆弱的样子,哪怕是自己人。

医生打好最后一个结,剪断缝合线,用无菌纱布仔细包扎好伤口:“行了,三天换一次药,别沾水,别剧烈运动。”

他撑起身子想下来,医生按住他:“躺着吧,护士会推你去观察室,输点消炎液。”

慕容海信没再逞强,重新躺下,看着输液管里的液体一滴一滴落下。手臂传来阵阵钝痛,但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却落了地——至少,他没拖后腿。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他没受伤的左手手背上,暖暖的。他忽然想起刚才在战场上,金总冲过来替他挡开那枚流弹时的背影,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慕容先生,”小护士端着输液瓶过来,轻声说,“您的同伴说,等您输完液,带了您爱吃的草莓蛋糕过来。”

他愣了一下,随即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嘴上却硬邦邦地说:“谁爱吃那甜腻玩意儿。”

小护士被他逗笑了:“嘴上说不要,上次您战友带过来,您可是全吃了。”

慕容海信别过脸,看向窗外,耳根却悄悄红了。

包扎好的手臂被固定在胸前,他看着那圈厚厚的纱布,忽然觉得,这点伤,好像也没那么难挨。至少,他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还能和那些吵吵闹闹的同伴继续并肩。

第二天换药,(慕容海信被搀扶着坐在诊疗椅上,蒋楠盛医生正戴着无菌手套,小心翼翼地解开他手臂上的临时包扎。白色纱布被血浸透了大半,蒋楠盛眉头微蹙,动作却依旧沉稳:“子弹擦过的时候带飞了一小块皮肉,幸好没伤着筋骨。”

慕容海信咬着牙没出声,汗水顺着额角滑落。蒋楠盛拿起沾了碘伏的棉球,轻轻擦拭伤口周围:“忍一下,消毒会有点疼。”

棉球碰到破损的皮肉时,慕容海信还是忍不住闷哼一声,左手紧紧攥住了诊疗椅的扶手。蒋楠盛看了他一眼,放缓了动作:“你这性子还是这么犟,疼就说出来,没人笑你。”

“习惯了。”慕容海信声音有些沙哑,视线落在蒋楠盛胸前的铭牌上——“外科主任 蒋楠盛”。他忽然想起三年前在边境执行任务,也是这双手给自己缝合的肩胛伤口,当时蒋楠盛还打趣他:“再这么硬撑,伤口愈合都要慢半拍。”

“这次怎么这么不小心?”蒋楠盛拿起缝合针,线头穿过皮肉时发出轻微的“滋滋”声,“你们这些人啊,每次来都带着一身伤,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慕容海信扯了扯嘴角:“总不能看着队友出事。”

蒋楠盛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即叹了口气:“每次都这么说。”他加快了缝合速度,针脚细密而整齐,“好了,缝了七针,拆药线的时候记得还来找我。”

他用无菌纱布重新包扎好伤口,松紧恰到好处:“这几天别用力,输液消炎的药我已经开好了,让护士给你挂上。”

慕容海信刚想说谢谢,蒋楠盛已经收拾好器械,头也不回地走向下一个诊室,只留下一句:“下次来,希望是来看牙,不是来看伤。”

慕容海信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手臂上的疼痛似乎减轻了些。窗外的阳光刚好照在包扎好的伤口上,暖融融的,像蒋楠盛那句看似抱怨实则关切的话。)

护士方宁推着治疗车走进病房时,脚步轻得像一片羽毛。她先核对了床头卡上的名字,柔声说:“慕容海信先生是吗?该换药了。”

慕容海信抬眼,见她穿着粉色护士服,胸前别着个小巧的姓名牌——“方宁”,字迹娟秀。他点点头,将受伤的手臂轻轻搭在床边。

方宁解开纱布的动作极轻,仿佛怕碰碎什么珍宝。看到伤口时,她眉头微蹙:“恢复得不错,就是有点红肿,得多注意消毒。”她拿起沾了生理盐水的棉球,一点一点擦拭伤口周围,棉球换了好几块,直到擦得干干净净,才拿起新的纱布。

“蒋医生的缝合技术真好,”方宁一边缠纱布,一边轻声说,“针脚比蝴蝶翅膀还轻,你恢复起来也快。”她的手指纤细,缠纱布时松紧适中,最后在末端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这样就不会勒得慌了。”

慕容海信看着那个蝴蝶结,嘴角几不可察地扬了扬:“谢谢。”

“不客气,”方宁收拾着用过的棉球,又叮嘱道,“这几天别吃辛辣的,也别沾水,要是觉得痒千万别抓,那是伤口在长肉呢。”她指了指床头的呼叫铃,“有事就按铃,我就在隔壁护士站,随叫随到。”

走到门口时,方宁忽然回头,像想起什么似的补充:“对了,食堂今天有绿豆汤,清热解火,我等会儿给你端一碗来?”

慕容海信愣了一下,随即道:“好,麻烦你了。”

方宁笑着摆摆手,轻快地推着治疗车走了。没过多久,她果然端着一碗绿豆汤回来,碗边还放着一小碟蜜饯:“怕你觉得淡,配着蜜饯吃正好。”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绿豆汤上,泛起细碎的金光,方宁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轻轻覆在病床边,像一层柔软的毯子。慕容海信舀了一勺绿豆汤,清甜的凉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心里忽然觉得,这病房好像也没那么冷清了。

慕容海信看着方宁轻快离去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臂上缠着的纱布——那个系得规整又漂亮的蝴蝶结,和她的人一样,透着股干净又温暖的气息。

没过多久,方宁果然端着绿豆汤回来,碗沿还细心地垫了张碎花纸巾。“刚凉了会儿,不烫嘴了。”她把碗递过来时,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像落了片轻盈的羽毛,引得他心头微痒。

“谢谢。”慕容海信接过碗,视线落在她微弯的笑眼上。方宁的眼睛很亮,笑起来时眼角会堆起小小的褶皱,像盛着阳光的玻璃珠,和她的名字一样,透着股安宁又鲜活的劲儿。

“不客气呀,”方宁蹲下身收拾他床底的垃圾,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对了,下午换药时我给你带本杂志吧?看你总躺着也无聊。”

“都行。”慕容海信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他看着她认真分类垃圾的侧脸,阳光落在她纤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温柔的阴影。这几天来,医院的消毒水味里,似乎因为她的出现,多了点清甜的气息。

下午换药时,方宁果然带来了几本杂志,还额外揣了个苹果:“我洗过了,你要是无聊可以削来吃。”她解开纱布的动作依旧轻柔,检查伤口时眉头微蹙:“恢复得挺好,就是结痂有点干,我给你涂点开裂膏?”

冰凉的药膏被她的指尖轻轻抹开,带着淡淡的薄荷味。慕容海信没说话,只是看着她低垂的眉眼,看着她额前的碎发滑落,看着她抬手别头发时露出的纤细手腕——他忽然觉得,这住院的日子,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方宁收拾东西要走时,他忽然开口:“明天……能给我带份早餐吗?听说食堂的粥不错。”

方宁愣了一下,随即笑开了:“好啊!你想吃甜粥还是咸粥?我早点去给你打。”

“咸的就好。”慕容海信看着她笑起来的样子,心里那点莫名的心思像被温水泡开的茶叶,慢慢舒展开来。他知道,自己大概是对这个干净又温暖的小护士,动了点不一样的念头。

第二天一早,方宁果然提着热粥进来,还配了个茶叶蛋:“刚出锅的,还热乎着呢。”慕容海信接过粥碗时,故意放慢了动作,指尖稳稳地碰了碰她的,看到她耳尖微微泛红,他的嘴角忍不住向上扬了扬——这住院的日子,似乎开始有了点盼头。

慕容海信靠在床头,目光落在缠着厚厚纱布的手臂上,伤口传来隐隐的痒意——那是愈合的信号。他却悄悄皱了皱眉,心里竟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要是这伤好得慢一点就好了。

这念头刚冒出来,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连忙移开视线,假装看窗外的风景。可眼角的余光还是忍不住瞟向门口,那里是方宁每次进来的方向。

这几天,方宁每天都会准时来给他换药、送吃的,有时会坐下来陪他说几句话,讲医院里的趣事,或者读几段杂志上的文章。她的声音软软的,像羽毛拂过心尖,每次她离开后,病房里好像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消毒水混合着护手霜的味道。

“慕容先生,该换药啦。”门口传来轻快的声音,方宁端着治疗盘走进来,脸上带着笑,“今天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痒吗?”

慕容海信收回目光,看向她,语气不自觉地放柔:“还好。”

方宁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解开纱布,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恢复得很好呢,”她抬头冲他笑了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再过几天应该就能拆线了。”

慕容海信的心轻轻沉了一下。拆线,意味着他很快就能出院,也就意味着……不能再这样每天见到她了。

他看着方宁专注的侧脸,她的睫毛很长,低头时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认真得让人不忍打扰。他忽然希望,时间能过得慢一点,或者这伤口能懂事一点,别好得这么快。

“那个……”他清了清嗓子,找了个话题,“你昨天说的那部电影,结局是什么?”

方宁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想知道呀?那我今天下班给你讲讲?”

“好。”慕容海信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扬了扬,心里那点因“伤口要痊愈”而起的失落,悄悄被期待取代。

他看着方宁仔细地为他缠上新的纱布,心里那个荒唐的念头又冒了出来:慢点好吧,再慢一点……至少,等听完那部电影的结局。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两人之间,暖洋洋的。慕容海信觉得,或许枪伤痊愈得慢一点,也不是什么坏事。

方宁一边麻利地系好纱布结,一边压低声音,眼里闪着八卦的光:“说起来,你知道蒋楠盛医生吧?就是外科那个总戴着金丝眼镜的。”见慕容海信点头,她凑近了些,“前阵子他值夜班,居然在办公室煮火锅,被护士长抓个正着,据说锅里还飘着半根玉米,把护士长气的,在护士站骂了他半小时,整个住院部都听见了。”

慕容海信挑了挑眉,想象着那个总是板着脸、一丝不苟的蒋医生手忙脚乱关火锅的样子,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还有更绝的,”方宁憋笑憋得肩膀发抖,“他煮火锅就算了,居然还把白大褂当围裙系,油星溅了一身,第二天查房时患者家属盯着他衣服上的油渍笑,他还一脸严肃地问‘有什么问题吗’,差点没把我们笑死。”

她正说得兴起,忽然捂住嘴,朝门口看了眼,压低声音:“嘘……别让他听见,不然我要被穿小鞋了。”

慕容海信看着她紧张又兴奋的样子,心里那点因“伤口好得太快”而起的焦虑,忽然就散了。他靠在床头,听着方宁叽叽喳喳讲着医院里的趣事,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发梢,像镀了层金边。

“后来呢?”他忍不住追问,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纵容。

“后来啊,”方宁眨眨眼,“他买了十杯奶茶赔罪,才把护士长哄好。不过现在我们都知道了,蒋医生的白大褂里,藏着一颗想涮毛肚的心。”

慕容海信低笑出声,病房里沉闷的空气仿佛都轻快了许多。他忽然觉得,就算伤口明天就好,能多听几句这样的话,也值了。

蒋楠盛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指尖轻轻按了按慕容海信手臂上的伤口边缘,镜片后的目光专注而认真。他俯身仔细查看缝合处的愈合情况,又翻看了几页病历记录,才直起身,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恢复得不错,针线可以拆了,后续注意防晒和保湿,别剧烈运动,基本没什么问题了。”

慕容海信看着他拿起无菌剪刀,动作娴熟地挑开线头,每一下都精准利落,没带来多余的痛感。阳光从诊室窗户斜射进来,落在蒋楠盛微垂的眼睫上,在镜片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倒冲淡了他平日那副严肃刻板的模样。

“也就是说,我可以出院了?”慕容海信忍不住确认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轻快。

“嗯,”蒋楠盛点头,一边在出院单上签字,一边补充道,“药还得按时吃,下周来复查一次。还有,”他顿了顿,抬眼扫了慕容海信一下,“别再想着偷偷吃火锅,你这伤口刚好,忌口才是关键。”

慕容海信想起方宁说的那些八卦,看着蒋楠盛一本正经的样子,差点笑出声,连忙点头:“知道了,蒋医生。”

蒋楠盛把签好的出院单递给他,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手背,又迅速收了回去,像被烫到似的。他整理了一下白大褂,转身走向消毒柜:“护士会带你办手续,路上注意安全。”

慕容海信拿起出院单,看着蒋楠盛背影,忽然开口:“蒋医生,谢了。对了,”他故意拖长了声音,“听说您煮的火锅,毛肚很入味?”

蒋楠盛的背影明显僵了一下,没回头,只闷闷地丢下一句:“……胡闹。”声音里却没带多少怒意,反倒像被戳中软肋的别扭。

慕容海信笑着走出诊室,走廊里的阳光暖洋洋的,他低头看了看手臂上淡粉色的疤痕,忽然觉得,这趟住院,好像也没那么难熬。

慕容海信盯着手臂上刚拆完线的伤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道几乎淡得看不见的粉色痕迹,瞳孔微微收缩,喉结猛地滚动了一下。

“怎、怎么会……”他下意识抓住刚收拾好器械的蒋楠盛的手腕,声音都发飘,“蒋医生,你确定这是上周还在渗液的伤口?这才几天?就、就淡成这样了?”

蒋楠盛被他抓得一个趔趄,皱眉看了眼他的手臂,又翻了翻病历本上的照片对比:“恢复速度确实超出平均水平,但各项指标都正常,组织再生能力强是好事,说明你体质不错。”

“不是……”慕容海信急得有点语无伦次,“我是说,它怎么就不能慢点好?你看这疤,再过两周怕是就彻底没了!”

蒋楠盛莫名其妙地抽回手:“正常人都盼着伤口快点好,你倒盼着它慢点?”他推了推眼镜,忽然想起什么,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哦——是不是怕好了之后,就没借口天天来烦小宁护士了?”

慕容海信的脸“腾”地红了,像是被戳中了心事,猛地松开手:“谁、谁烦她了!我是……我是觉得这恢复速度太反常了,万一是什么并发症前兆呢!”

蒋楠盛收拾着托盘,慢悠悠道:“放心,并发症前兆不会让疤痕变好看。你要是实在闲得慌,下周复查时我给你开点维生素E软膏,擦了能让疤痕消得慢点——前提是你别又偷偷吃辣的。”

慕容海信看着自己几乎快要看不见的伤口,心里一阵发慌。他原本还盘算着,借着换药的由头,每天能见到送药过来的小宁护士,听听她讲科室里的趣事。这下倒好,伤口跟长了脚似的拼命愈合,连这点“正当理由”都要没了……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第一次觉得“身体倍儿棒”居然是件这么让人郁闷的事。

慕容海信盯着自己刚拆完线的手臂,忽然“嘶”了一声,捂着伤口就往护士站跑,脸上皱成一团,表情痛苦得像是被针扎了心口。

“小宁护士!小宁护士!”他声音发颤,老远就喊,“我这伤口……好像裂开了!疼得厉害!”

正在整理药品的小宁护士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迎过来:“怎么回事?刚拆的线怎么会裂?”她小心翼翼地撩开他的袖子,却见那道疤痕平整光滑,连点红肿都没有,哪有半分裂开的样子。

慕容海信眼神闪烁,手指悄悄掐了自己大腿一把,逼出点冷汗:“就是……就是突然一阵刺痛,像有东西在里面钻似的,说不定是里面的肉没长好?”他一边说一边偷瞄小宁的表情,生怕被看出破绽。

小宁护士皱着眉仔细检查了半天,又轻轻按了按周围的皮肤:“不红不肿,也没渗液,看着挺好的啊。是不是你刚才不小心抻着了?”

“肯定是裂开了!”慕容海信梗着脖子犟,还故意吸了口凉气,“不信你看,我这手都不敢动了,一动就疼得钻心……”他说着,还真就把胳膊僵在半空,装作动弹不得的样子。

旁边路过的蒋医生看了一眼,忍不住拆台:“刚才是谁在走廊里跟护工师傅比掰手腕来着?”

慕容海信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支支吾吾道:“那、那是刚才!现在突然就疼了!说不定是用力过猛把里面的伤口挣开了……”他越说越觉得这理由站不住脚,声音都小了下去。

小宁护士看他那副窘迫又倔强的样子,忽然忍不住笑了:“是不是不想出院啊?”

慕容海信被戳中心事,脖子都红了,半天憋出一句:“我、我就是觉得……医院的饭挺好吃的。”

这话一出,连旁边的护士都笑了。小宁护士忍着笑,从抽屉里拿出一管药膏递给她:“那这样吧,我给你开三天的换药单,你每天过来换一次药,顺便……顺便可以在食堂多吃两碗饭。”

慕容海信眼睛瞬间亮了,连忙接药膏:“真的?那太谢谢小宁护士了!”他一边说一边偷偷活动了一下手臂,哪有半分疼的样子。

蒋医生在旁边摇摇头,笑着走开了。这小子,找的理由也太蹩脚了,不过这份想留在医院的心思,倒是藏不住。

慕容海信拿着药膏,看着小宁护士转身忙碌的背影,偷偷咧开嘴笑了。虽然理由笨了点,但至少……还能再待三天。

李静猫着腰,像只偷腥的小猫,脚尖踮得老高,凑到方宁耳边用气音说:“方宁姐,你觉不觉得……慕容海信看你的眼神有点不一样?”她偷偷朝不远处正在擦器械的慕容海信努嘴,“刚才你换输液瓶的时候,他眼睛都快黏你身上了,我跟小周都看出来了!”

方宁正整理着病历夹的手顿了一下,脸颊悄悄升温,嘴上却嗔道:“别胡说,他那是看我夹错了页码,在盯着我改呢。”话虽这么说,眼角却忍不住瞟向慕容海信——他刚好抬头,两人视线撞了个正着,慕容海信像被烫到似的猛地低头,耳根红得快滴血,手里的酒精棉球都捏变形了。

“还说没有!”李静笑得更欢了,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方宁一下,“上次你发烧请假,他在护士站问了八遍‘方宁姐好点没’,比护士长查岗还勤。还有昨天,你说喜欢吃南边的梅干菜饼,今天食堂就多了这道菜,我问大师傅,说是慕容医生特意跟后勤提的——这还不算喜欢?”

方宁咬着唇没说话,心里却像揣了只小兔子,扑通扑通乱跳。她想起慕容海信上次帮她抬治疗箱时,故意放慢的脚步;想起他总在她值夜班时,“刚好”也留下来整理病例;想起他递过来的热咖啡,永远是她喜欢的三分糖……

“哎呀,脸红了!”李静伸手要戳她的脸,被方宁笑着拍开。两人正闹着,慕容海信忽然端着盘洗好的草莓走过来,把盘子往方宁面前一递,声音结结巴巴:“刚、刚从食堂拿的,挺甜……你尝尝。”说完转身就走,连李静挤眉弄眼的表情都没敢看。

李静冲方宁挤眼睛:“瞧见没?送草莓呢!这要是没意思,我把护士帽摘了给你当球踢!”

方宁拿起一颗草莓,指尖触到微凉的果肉,心里却暖烘烘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草莓鲜红的果皮上,像极了慕容海信每次跟她说话时,那片悄悄爬上耳根的红晕。她咬了一口,甜津津的汁水漫开来,连带着空气都好像甜了几分。

慕容海信攥着手里的出院通知单,指节都捏白了。三天时间像指缝里的沙,眼看就要漏完,他在走廊里来来回回踱着步,眼睛不住往护士站瞟——方宁正在低头写护理记录,阳光落在她纤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温柔的阴影。

“慕容医生,还不走啊?”路过的护士笑着打趣,“再磨蹭食堂糖醋排骨都要被抢光了。”

他含糊应了一声,脚却像钉在原地。口袋里的草莓糖被体温焐得发软,那是昨天方宁塞给他的,说“看你总皱眉,吃点甜的能松快些”。他摸了摸糖纸,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往药房跑。

方宁刚写完最后一行字,面前就多了个药盒。抬头一看,慕容海信站在那儿,耳朵红得厉害,手里举着盒维生素c:“那个……你上次说最近总熬夜,这个能提神。”

她愣了愣,接过药盒时指尖碰到他的,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谢……谢谢。”方宁低头看着药盒,嘴角忍不住上扬。

“还有这个。”慕容海信又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个小袋子,里面是晒干的金银花,“你不是总说嗓子干吗?泡水喝挺好的。”他顿了顿,声音小得像蚊子哼,“我妈寄来的,挺管用……”

方宁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忽然笑出声:“慕容医生,你是不是不想出院啊?”

慕容海信脸“腾”地红透了,梗着脖子辩解:“谁、谁不想出院了!我是……是怕你忘了按时吃药。”话刚说完,自己都觉得没底气,挠了挠头,“其实……我明天还来复查,医生说伤口恢复得不太好,得再让他看看。”

方宁挑眉:“哦?哪个医生说的?我怎么没听说?”

他眼神闪烁,半天挤出一句:“就……就蒋医生,他刚跟我说的。”

方宁憋着笑,故意逗他:“是吗?那太好了,正好我明天值早班,到时候给你带路。”

慕容海信猛地抬头,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真的?”

“嗯,”她晃了晃手里的药盒,“不过,下次想找理由见我,能不能编个像样点的?”

他挠着头嘿嘿直笑,耳根的红晕蔓延到脸颊,像个拿到糖的孩子。走廊尽头的阳光斜斜照进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缠缠绕绕,像舍不得分开似的。

慕容海信站在花店门口,有些局促地攥着衣角。玻璃橱窗里摆着各色鲜花,玫瑰娇艳,百合清雅,向日葵灿烂得晃眼,每一朵都像在朝他笑,却又让他犯了难——该选哪一种呢?

他想起方宁护士总是穿着干净的白大褂,袖口永远熨得平整,说话时声音轻轻的,像春风拂过湖面。她的眼睛很亮,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弯成好看的月牙,比橱窗里最艳的玫瑰还要动人。

“先生,需要点什么?”店员热情地迎上来,“是要送朋友吗?”

慕容海信点点头,声音有些发紧:“嗯,送给……一位护士。”

“护士啊,那推荐您选康乃馨呢,寓意健康、感恩,很合适。”店员指着旁边一束粉色康乃馨,“您看这颜色多温柔,配着满天星,雅致又好看。”

慕容海信看着那束康乃馨,花瓣粉得恰到好处,确实温柔,像方宁给病人换药时的动作。但他总觉得缺点什么,方宁不仅仅是温柔,她还有股韧劲,上次自己发烧到糊涂,是她守在床边,每隔半小时就量一次体温,眼睛熬得通红也不肯去休息。

“有没有……更有劲儿点的花?”他搜肠刮肚,才想出这么个词。

店员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有啊!向日葵怎么样?象征着阳光、活力,看着就让人精神振奋,特别适合给需要能量的人。”

慕容海信看向那束向日葵,金黄的花瓣舒展着,像一个个小太阳,确实透着股蓬勃的劲儿。他想起方宁给自己处理伤口时,明明手在抖,却还是咬着牙说“别怕,很快就好”,那股子不服输的韧劲儿,倒真像这向日葵。

可他又想起,方宁偶尔也会露出疲惫的样子,上次科室评优,她明明做得最好,却因为名额有限没选上,偷偷在楼梯间掉过眼泪,肩膀一抽一抽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兽。

“那……有没有既阳光,又能让人安心的花?”他又问,语气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心翼翼。

店员想了想,转身从花架上取下一束洋桔梗,淡紫色的花瓣层层叠叠,带着淡淡的清香:“洋桔梗吧,花语是真诚不变的爱,还有坚强、自信的意思。配着向日葵一起,既有活力,又显温柔,怎么样?”

慕容海信看着那束洋桔梗,花瓣柔软却挺括,不像玫瑰那么张扬,也不像百合那么清冷,倒像方宁那个人,看着柔和,骨子里却有股韧劲。他再看看旁边的向日葵,忽然觉得很合适。

“就这个,”他指了指洋桔梗和向日葵,“再加点满天星。”

店员手脚麻利地包装起来,淡紫色的洋桔梗和金黄的向日葵搭配着白色的满天星,用浅色的包装纸一包,清新又亮眼。

“写张贺卡吗?”店员递过一张卡片。

慕容海信接过笔,手却顿住了。写点什么呢?说“谢谢你照顾我”?太普通了。说“我挺喜欢你的”?又太直白,他脸皮薄,实在写不出来。

犹豫了半天,他才一笔一划地写下:“愿你每天都有阳光,偶尔累了,也有人给你靠一靠。”

写完,他把卡片塞进花束里,付了钱,抱着花往外走。阳光落在花束上,向日葵的花瓣更亮了,洋桔梗的紫色也显得格外温柔。

他一路小心翼翼地护着花,生怕被风吹坏了。走到医院门口,却又犯了难——直接送进去吗?万一她正在忙怎么办?万一被其他护士看到起哄怎么办?

正纠结着,就看到方宁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拿着个空了的输液瓶,大概是去处理医疗垃圾。她低着头,脚步轻快,白大褂的衣角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慕容海信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把花往身后藏了藏。

方宁抬头看到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慕容先生?你怎么在这儿?不是说明天复查吗?”

“我……”慕容海信把花从身后拿出来,脸颊发烫,“给你的。”

方宁看着那束花,眼睛一下子亮了,像落满了星星:“给我的?”

“嗯,”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看你……平时挺累的,希望你能开心点。”

方宁接过花,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她低头闻了闻花香,笑容更甜了:“谢谢你,我很喜欢。洋桔梗和向日葵,都是我喜欢的。”

慕容海信看着她笑眼弯弯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融融的。原来让她开心,是这么简单又让人满足的事。

“那……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复查。”他怕再说多了会出错,连忙道别。

“好,明天见。”方宁抱着花,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走远了,才低头轻轻抚摸着柔软的花瓣,贺卡从花束里滑出来,她捡起来,看到上面的字,嘴角的笑意慢慢漾开,眼底像盛了清泉,又亮又暖。

那天下午,护士站多了一抹亮色。那束洋桔梗和向日葵被插在一个干净的玻璃瓶里,放在窗台最显眼的位置,阳光照在花瓣上,整个护士站都好像明媚了几分。

方宁每次路过,都会忍不住看一眼,心里像揣了颗糖,甜丝丝的。

李静端着刚泡好的菊花茶走过来,眼尖地瞥见窗台上那束亮眼的花,顺手拿起飘落的贺卡,清了清嗓子故意拖长音调念:“‘愿你每天都有阳光,偶尔累了,也有人给你靠一靠’——啧啧,这慕容先生挺会啊,方宁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早跟人暗通款曲了?”

方宁正给输液管排气的手一顿,脸颊腾地红了,伸手去抢贺卡:“别瞎念!人家就是……就是看我最近值夜班累着了,客气客气。”

“客气能把洋桔梗和向日葵配得这么上心?”李静挑眉,用胳膊肘撞了撞她,“我可记得你上次跟我念叨,说洋桔梗的花语是坚强,向日葵代表阳光,这不摆明了把你的性子摸得透透的?”

旁边的小护士也凑过来笑:“方宁姐,慕容先生这是借着送花表心意呢,你就别嘴硬啦!”

方宁被说得耳根都红了,只好佯怒道:“去去去,都干活去,小心护士长看见扣你们绩效!”嘴上这么说,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手指轻轻摩挲着贺卡上的字迹,心里那点甜意像泡开的菊花茶,慢慢漫开来。

蒋楠盛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病历夹从护士站经过,听到这边的嬉笑声,脚步顿了顿。他抬眼看向方宁,目光在她泛红的脸颊和窗台上那束依旧鲜妍的洋桔梗、向日葵上扫过,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随即恢复了惯常的平静。

“方护士,3床的病人该换药了。”他声音平淡,像往常一样带着职业性的冷静,仿佛刚才的笑语与他无关。

方宁猛地回神,连忙应道:“好,我这就去。”说着从窗台拿起治疗盘,快步往病房走,擦肩而过时,似乎感觉到蒋楠盛的目光在她背后停留了一瞬,又很快移开。

李静看着蒋楠盛的背影,凑到另一个小护士耳边嘀咕:“你说蒋医生是不是也……”话没说完,被蒋楠盛回头看过来的眼神打断,连忙拉着小护士做了个鬼脸,低头假装整理治疗台。

蒋楠盛收回目光,翻开病历夹,指尖在“慕容海信”这个名字上轻轻顿了顿,随即划过,继续往前走,白大褂的衣角在走廊里划出利落的弧线,没人知道他病历夹里夹着一张泛黄的便签,上面是他多年前偷偷记下的、方宁随口说过的一句话:“其实洋桔梗配向日葵,不如配小苍兰好看呢。”

方宁刚交完夜班记录,就被护士站的同事笑着推了推:“方宁姐,你的花!好漂亮啊!”

她抬头,只见一大束洋桔梗配着小苍兰摆在桌角,淡紫的洋桔梗开得正好,白色小苍兰藏在其间,香气清清淡淡的。花束里没插卡片,只有张小小的便签,上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字:“上次你说的,确实更配。”

方宁捏着便签愣了愣,忽然想起前几天随口跟李静抱怨的话——当时看到走廊里摆的洋桔梗配向日葵,她随口说了句“其实洋桔梗配小苍兰更雅致”,没想到竟被人记在了心上。

“谁送的啊?这么懂你心意。”同事凑过来打趣,“看这字,笔锋挺硬的,不像咱们科室的医生啊。”

方宁指尖划过花瓣,小苍兰的香气漫上来,心里忽然有点发暖。她想起昨天蒋楠盛路过时,似乎往护士站多看了两眼,又想起他病历夹里那张泛黄的便签……脸颊悄悄热了起来。

“可能是……之前帮过的病人吧。”她含糊着应付过去,却忍不住把花束往窗边挪了挪,让阳光能照在花瓣上——淡紫配雪白,在晨光里确实比配向日葵顺眼多了。

这时李静端着治疗盘经过,看到花束眼睛一亮:“哟,这不是你说的‘最佳搭配’吗?哪个有心人送的?快老实交代!”

方宁被问得心慌,拿起病历夹挡着脸:“别胡说,我先去查房了。”转身往外走时,脚步都带着点飘,藏在白大褂口袋里的手,紧紧攥着那张便签,指腹一遍遍摩挲着那行字。

方宁抱着刚换下来的输液瓶,站在走廊拐角,看着不远处的两个身影,眉头不自觉地拧成了疙瘩。

蒋楠盛正蹲在护士站旁,帮她整理散落的登记本,指尖划过页面时动作轻轻的,像是怕碰坏了什么宝贝。“你上次说这支笔总漏墨,我让人换了个笔芯,试试?”他递过来的钢笔锃亮,显然是仔细打理过的。方宁接过笔,笔握处的温度顺着指尖漫上来,心里暖烘烘的。

而走廊另一头,慕容海信正踮脚往她的储物柜里塞东西,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等他转身,手里捧着个保温杯:“你昨天说胃不舒服,让食堂炖了小米粥,温着呢,快趁热喝。”杯沿还细心地套了层隔热套,生怕烫着她。

方宁看看手里的钢笔,又看看那杯冒着热气的小米粥,一时间竟不知道先接哪样。

蒋楠盛总是记得她随口说的小事,像春雨似的,一点一点浸润人心。上次她抱怨夜班冷,第二天护士站就多了条带绒的披肩,后来才知道是他跑了三家店才买到的;慕容海信则像夏天的太阳,热烈又直接,她值夜班时,他总能“恰好”也在科室加班,桌上永远有她爱吃的草莓蛋糕,说是“家属送多了吃不完”。

“发什么呆呢?”蒋楠盛的声音温和,“粥凉了就不好喝了,先去尝尝慕容医生的心意吧。”他笑着推了推她的胳膊,眼底没半分不悦。

慕容海信也看到了她手里的钢笔,扬了扬下巴:“蒋医生选的笔不错啊,配你写的字正好。”语气里带着点较劲,却没真的动气。

方宁被两人看得更慌了,抱着保温杯的手紧了紧,小米粥的暖意透过杯壁传到掌心,钢笔的微凉却还留在指尖。她低头抿了口粥,甜糯的口感漫开来,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细致入微,一个热烈坦荡,到底该怎么选呢?

旁边路过的小护士凑过来偷笑:“方宁姐,纠结也是幸福的烦恼呀!”方宁瞪了她一眼,脸颊却更烫了,捧着粥快步往病房走,身后传来蒋楠盛和慕容海信相视而笑的声音,倒不像她想的那样剑拔弩张。

她靠在病房门上,听着里面病人均匀的呼吸声,心里乱糟糟的。或许……现在这样也挺好?她偷偷回头,看到蒋楠盛正帮慕容海信整理被风吹乱的白大褂,而慕容海信则把刚买的热咖啡塞给了蒋楠盛。阳光穿过走廊的窗户,把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竟有种说不出的和谐。

方宁把厚厚的复习资料在桌上堆成小山时,蒋楠盛和慕容海信几乎同时拎着咖啡出现在护士站。

“听说你要考执业药师证?”蒋楠盛放下两杯热拿铁,指尖点了点最上面那本《药理学》,“这本我当年做了三套笔记,等下找给你。”

慕容海信则从包里掏出个荧光笔套装,笔帽上还别着张便签,写着“重点章节已标红”:“我托药剂科的朋友划了高频考点,比啃教材省劲。”

方宁看着两人手里的“备考礼”,刚想开口道谢,手机突然弹出刷题软件的倒计时——距离考试只剩二十天。她抓起一本习题集往值班室跑,留下句“谢礼先存着,等我考完请你们吃火锅”,背影快得像阵风。

接下来的日子,护士站总能看到方宁抱着书啃的身影。午休时别人趴着补觉,她蹲在走廊角落背药名;夜班不忙的间隙,就把错题本摊在治疗盘旁边,连配液时都在念叨“青霉素过敏反应处理流程”。蒋楠盛路过时总会默默放下一杯温牛奶,慕容海信则趁送化验单的间隙,塞给她颗薄荷糖:“醒脑,免得背串了药名。”

有次值夜班,方宁对着错题本发呆,忽然抬头问刚好进来拿器械的蒋楠盛:“你说我要是考不过怎么办?”

“那我就把笔记再抄一遍给你,”蒋楠盛帮她把滑落的头发别到耳后,“反正当年我抄笔记的时候,可比你现在愁多了。”

正说着,慕容海信推门进来,手里举着张打印纸:“刚从人事科拿的往年真题,最后三套,今晚熬夜也得刷完。”他把纸拍在方宁桌上,又变戏法似的摸出袋巧克力,“累了就嚼颗,别硬撑。”

方宁看着桌上的真题和巧克力,忽然笑了。窗外的月光落在习题集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知识点好像没那么难啃了。她抓起笔,在错题旁边用力画了个五角星——等考完试,这火锅不仅要请,还得加两盘肥牛,才算不辜负这堆笔记和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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