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宝猛地抬起头，眼睛通红，布满了血丝。
她本就因为被骗而心痛欲绝。
此刻，再被母亲如此不留情面地痛斥，委屈坏了。
“是！我赔了！我蠢！我被人骗了！你满意了吗？”她尖叫起来，声音嘶哑。
“可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还不是因为你！”
“是你逼我的！”
“你骂我没用，骂我不如白露！”
“我想证明给你看，我想让你后悔，我有什么错？”
“你有什么错？你错在不自量力！狂妄自大！”赵冰语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的鼻子骂道。
“你以为做生意是过家家吗？凭着一腔怨气和冲动就能成功？”
“验货只看表面，不签契约不留凭证不亲自盯着，这么大的买卖连个懂行的伙计都不带！”
“我平日里教你的那些，你都听到狗肚子里去了？”
赵冰语恨铁不成钢地继续道：“你看看白露，她救凉州兵乱，平青州瘟疫，哪一件是靠赌气做成的？”
“她背后付出的，是你看不到的血汗和谋略！”
“你呢？你除了会发脾气、会拿钱去打水漂，你还会做什么？”
“你只凭赌气做事......如何能成啊？！！”
“我......”如宝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
“我只是......我只是想让你看看，我不是废物......”
“废物？”赵冰语冷笑一声。
“能被这么拙劣的骗局骗走一万两银子，还觉得自己不是废物？如宝，你醒醒吧！你不是做生意的料！你连识人的基本眼光都没有！”
“那个钱万里一看就是满嘴跑火车的江湖骗子，你竟然信了他的鬼话！”
“我......我看他很坦荡，还让我开箱验货......”她小声地为自己辩解。
“坦荡？”赵冰语气笑了。
“那是欲擒故纵的把戏！真正的大生意人，哪个不是滴水不漏？”
“你以为商场是什么地方？是善堂吗？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修罗场！”
“你这点心计，进去就是给人家送钱的！”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疲惫和失望：“我原本以为，你只是娇纵了些，本性不坏，学一学总能上手。”
“现在看来，是我错了。你根本没有继承到我半分的精明，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被宠坏了的傻瓜！”
傻瓜，废物。
如宝呆呆地看着眼前面目狰狞的母亲。
那个曾经将她捧在手心，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的人。
此刻却用最伤人的话语，将她贬得一文不值。
原来，在母亲心里，自己真的就是这样一个人......
“好......好......我是傻瓜，我是废物......”如宝惨笑一声。
她慢慢从地上站起来，眼神空洞得可怕。
“你说得对，我做什么都做不好，我只会给你丢人......”
“你放心，我再也不会碰你的生意了，再也不会让你烦心了......”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库房，将自己关进了房间里，任凭谁叫也不开门。
赵冰语看着女儿的背影，叹了口气。
她骂得是狠，那毕竟是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女儿，她怎能不疼？
话已出口，自己也是提点如宝。
不然......如宝这骄纵性子再不改，以后怎么得了？
能在大武鞭打百姓，在大石就能上天！
赵冰语站在原地，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她决定让如宝自己冷静几天，受点教训也好。
如宝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整个人消沉下去。
第三天，房门被敲响了。
“妹妹，是我，大哥。”
门外传来一个温厚而焦急的声音。
是她的大哥，如真。
如宝没有理会，依旧将自己埋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门外的如真得不到回应，更加着急了。
他知道母亲的脾气，也了解妹妹的性子。
这一次，母亲恐怕是真的把妹妹伤狠了。
“妹妹，你开开门，让大哥进去看看你。你这样不吃不喝，身子怎么受得了？”
如真在门外苦口婆心地劝着，声音里满是心疼。
又过了一会儿，门内终于传来了锁销抽动的声音。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缝，露出了如宝那张苍白憔悴的小脸。
如真心里一紧，连忙推门进去。
房间里昏暗一片。
如宝穿着单薄的里衣，头发散乱，眼神黯淡无光，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气。
“你这是做什么！”如真又气又心疼，快步上前拉住她的手。
“手怎么这么凉！快回床上去！”
他将如宝扶到床边坐下，又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
如宝木然地接过水杯，却没有喝，只是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地掉进杯子里。
“大哥......”她终于开了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母亲说我是废物......是个傻瓜......”
如真看着妹妹这副模样，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
他坐到如宝身边，笨拙地拍着她的后背。
“别听母亲的气话。她那是刀子嘴豆腐心，心里比谁都疼你。”
如真努力地组织着语言，想安慰自己的妹妹。
“母亲只是......只是希望你更好。她也是急糊涂了，才会说那些伤人的话。”
如宝却摇了摇头，眼泪流得更凶了。
“不......她不是气话，她就是那么想的。”
“她拿我跟白露比，说我连白露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
“她说得对，我就是个废物，我什么都做不好......”
看着妹妹陷入自我否定的泥潭，如真心里又急又乱。
他知道母亲去了一趟大武就偏心那边的孩子了，整天在家里想白初尧几个。
可他没想到，母亲会把话说得这么重，这么伤人。
他握紧了拳头，一个念头涌上心头。
“妹妹，你别哭了。”
如真看着如宝。
“你不是废物。你只是......只是被人骗了。那骗子太狡猾了！”
如宝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
“大哥帮你把钱要回来！”
这句话让如宝懵了。
她停止了哭泣，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大哥。
“要......要回来？”
“嗯！要回来！”如真重重地点头。
“一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不能就这么便宜了那个骗子！”
如宝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神采，她抓住了如真的衣袖，急切地问：
“怎么要？那个钱万里早就跑得没影了，我们去哪里找他？”
如真脸上露出一丝胸有成竹的笑意。
“我打听过了......钱万里祖籍青州......我猜，那个钱万里，八成是跑回青州去了......”
“那里是上官家的地盘，商贸繁荣，鱼龙混杂，最适合他这种人藏身。”
如宝有些迟疑。
“可......可大武那么大，我们怎么找？”
如真拍了拍胸脯，显得很有把握。
“你忘了？母亲虽然跟白家断了关系，但她在大武经营多年，还是留下了一些老人和关系的。”
“我这就去大武，动用母亲留下的人脉，查一个商人的底细，还不是手到擒来？”
他说的话让如宝的心重新活络了起来。
如果......如果大哥真的能把钱要回来，那是不是就证明自己还没有那么废物，没被骗的那么邪乎？
是不是......就能让母亲收回那些伤人的话？
“大哥......这能行吗？”
“放心吧，交给我！”如真自信满满地保证。
“你在家好好养着，等我的好消息！”
看着大哥坚定的眼神，如宝信了。
她点了点头。
“好，大哥，那你一定要小心。”
如真见妹妹终于振作起来，松了一口气。
他安抚了如宝几句，便匆匆离开了。
他要去为妹妹讨回公道。
然而，时间一天天过去，如真这一去，却如石沉大海。
起初，还有断断续续的消息传回，说他已经到了青州，正在追查钱万里的下落。
可半个月后，所有的消息都中断了。
如真，失踪了。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劈在了赵冰语和如宝的头顶。
赵冰语得知消息的瞬间，只觉得天旋地转。
她刚刚才和白家的儿子们恩断义绝，现在，她在大石的长子又下落不明。
她冲进如宝的房间，脸色铁青，眼神像是要吃人。
“如宝！”
赵冰语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变得悲怆。
“你大哥失踪了！你现在满意了？！”
如宝正焦急地等待着大哥的消息，闻言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
“你说什么？大哥他......”
“他为了你......为了去追回你被骗的银子，现在人没了！”
“都是你！如果不是你自作主张去做什么生意，如果不是你被人骗，你大哥怎么会去大武？他怎么会失踪？是你害了他！”
如宝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和指责砸得晕头转向，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她委屈，她害怕，她下意识地为自己辩解。
“不是我......是大哥自己要去的......”
她抽噎着，带着哭腔反驳。
“再说了......大哥那么大的人了，怎么会失踪？肯定是他自己笨，才把自己弄丢了！”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甩在了如宝的脸上。
赵冰语的手在发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她这辈子都没动过如宝一根手指头，可今天，她实在是气疯了。
“你......你这个不孝女！你怎么敢这么说你大哥？！”
如宝捂着火辣辣的脸颊，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她被打懵了。
“我说错了吗？”
巨大的委屈让她口不择言起来。
“他就是笨！如果换成......换成白初尧，肯定不会失踪！”
“是！你说的没错！”
赵冰语气得笑了起来，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如真是很笨！他跟你一样笨！他跟你那个在大武运筹帷幄、精明能干的大哥白初尧，真是没法比！”
她死死地盯着如宝，眼神中充满了失望和痛苦。
“可是，即便他再笨，那也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大哥！”
“是为了你才以身犯险的亲大哥！”
“你怎么能说他笨？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如宝被骂得浑身发抖，她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啊，大哥是为了她才去的。
铺天盖地的愧疚将她淹没，她再也撑不住，“哇”的一声，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赵冰语看着女儿痛哭的样子，心中的怒火消散了些，只剩下无尽的疲惫。
她派人去大武全力寻找如真的下落。
自己则心力交瘁，一病不起。
为了防止如宝再惹出什么祸事，她让二儿子如朱寸步不离地看着她。
赵冰语一走，如朱立刻关上了房门。
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对母亲的恭敬，只剩下压抑不住的愤怒。
“妹妹，你看到了吗？”
如朱走到如宝身边，扶起她，声音阴沉。
“在母亲心里，我们算什么？”
“大哥为了你去拼命，失踪了，她不心疼大哥，反而来怪你！还说什么......大哥不如白初尧！”
他替如宝擦去眼泪，眼神里燃烧着嫉妒的火焰。
“她心里就只有白家的那几个！我们这些西域的儿女......呵呵！她根本不爱我们！”
如朱的话，说到了如宝的心坎里。
这些日子所受的委屈，让她对母亲的爱产生了巨大的动摇。
“二哥......”
“妹妹，别哭了！”如朱抓着她的肩膀，用力摇了摇。
“哭有什么用？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们一定要干出一番天地来，让母亲看看，让她后悔！”
“让她知道，我们比白家的那些人强一百倍！”
如朱的眼神狂热。
“我们要做得比白露更成功！”
“我们要赚比母亲更多的钱！”
“到那时候，看她还敢不敢小瞧我们！”
被他这么一煽动，如宝也心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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