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他认真看着宋沅，似乎有些明白她的抵触源自何处了。
她没有高看自己皇孙的身份，也并不觉得穆绾棠需要依附旁人。
“你是觉得，穆姑娘可以自立门户，自己为自己做主？”
宋沅点头：“是，不管是皇上还是父王，他们都没有在意过穆姑娘自己是否愿意，他们都觉得她一个姑娘的利益是不需要保障的，所以才会理所当然的觉得穆姑娘应该把棉花种子交出来，让穆家或者是其他人享受好处，我不认同这个说法。”
朱慈认真思考起来，沉吟许久，他再次看向宋沅：“如今的情况你是知道的，若想穆姑娘自保，那就只有一个法子了，交出棉花种子，不需要全部，但需要拿出来，她可以继续去种棉花，也可以以此索要钱财傍身，放弃四地经营权和垄断棉花的想法，只有这样，盯着她的人才会放手。”
宋沅沉吟不语，这的确是个好法子，可她岂不是白费这么大的力气了？
“你知道太原公主吧。”朱慈看出她的顾虑：“太原公主救驾有功，得皇上额外册封，这些年，折在她手里的少年可不少，这么多人命，其中还有不少官僚家的孩子，可是没人能动她，你若是在为穆姑娘委屈，也可以为她求一个身份，有了皇家御赐的身份，穆家也就不敢动她了。”
宋沅被点拨到了，只是不等她说话，朱慈便继续提醒：“不过若是真的这样，那王爷拉拢国公府一事可就没戏了，你要考虑清楚，若是让王爷错失了拉拢国公府，他一定会怪罪于你的。”
这的确是个让人为难的事，而且，她自己也会错失这天大的好处，势必会惹得太康帝不满。
朱慈只做提醒，具体怎么选择全在她自己，宋沅认真想了几天，实在过不去心里那关。
她原以为自己是个看重利益的人，可是踩着穆绾棠的终身去抢这样的好处，她心里终究是膈应着。
这事让宋沅纠结到失眠，她在屋里走来走去，安静的屋外却有了脚步声。
“公子。”是卫晏：“穆姑娘有话想与你说。”
这个时候？
宋沅看了眼燃了一半的蜡烛，思量了一番才穿上大氅出去，卫晏开了院门，大雪夜里，穆绾棠提着灯站在院门口，她微微抿唇，看了卫晏一眼。
宋沅拿过卫晏手里的灯：“你在后头跟这些，免得让人瞧见了说闲话。”
“是。”卫晏赶紧又去拿灯。
如今的王府只有宋沅一位主子在住，周围几个院子都没点灯，所以黑黢黢的，就连路上的灯也没点起来，天色已晚，府里的奴才也都睡下了，四周安静非常，只有她们踩过路上积雪的声音。
“一个多月了，皇上都没有表态，我也听到了一些流言蜚语，先前，我从未想过一个棉花会引出这么多的事，我现在也很后悔，那日若是我不提四地经营权，事情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复杂了。”穆绾棠语气里满含歉意，说话间还不忘小心翼翼的看一看宋沅：“我给公子惹麻烦了。”
宋沅吸了吸鼻子：“没有，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我觉得你的要求很合理，你付出了那么大的力气才找回来的东西，还是对大魏有绝对好处的东西，索要好处是理所应当的，坏就坏在那些想要不劳而获的人身上，他们看不起你女子的身份，却又觊觎你的东西，虚伪至极。”
她不怪自己，穆绾棠心里松了口气：“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公子先知道棉花的，也是公子给了我棉花的图样和通关令牌，所以这份功劳不是我一个人的，如果真的需要让出来，我情愿让给你。”
“我的回报已经拿到了，在皇上那里已经记下我的功劳了，让给我做什么？”宋沅停住脚步：“我担心的是你，如今盯着你的人不仅仅是穆家，只怕还有其他人，那些人为了利益什么事都能做出来，你是立功了，不是犯法了，若是把自己也赔进去了算什么？
所以我想，现在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我替你去讨要其他的报酬，你放心，如果是要钱，朝廷给不够的我给你，如果是身份，我可以替你去请旨，你把棉花种子交出来一些，不要在想四地经营权，也不要在想垄断棉花种植的事，先保住自己，如何？”
她语气里的关切完全不加掩饰，穆绾棠听得明明白白，她也认真看着她，问道：“公子为何觉得嫁给你，是把我自己赔进去？”
宋沅被问住了，她眨眨眼，一时间没能明白穆绾棠的意思。
“咳！”跟在后头的卫晏赶紧咳嗽提醒，人家姑娘的意思都这么明显了，难道自家公子还领悟不到？
宋沅有些回过味来了，惊讶之余，她立刻正色起来：“跟着我绝对不是个好出路。”
“为何？”穆绾棠大胆的看着她：“公子怕树大招风？还是嫌弃我商家出身？”
宋沅摇头：“都不是，我羽翼未丰，立足未稳，又数次忤逆我的父王，将来很有可能被打压清算，前途不明，我护不住任何人，所以不能娶你，四地经营权和西北大权听着的确很诱人，但我守不住，我从未去过西北，也没有军中的势力，偏这两样东西都是需要军权去扞卫的，我没有，所以我不能接。”
穆绾棠沉默了，她不知晓朝廷局势，却也明白自己没办法给宋沅太多的支持，她只是虚顶着一个穆家姑娘的身份。
“你有能力去干大事，凭着你手里的棉花种子，你可以祖安到足够多的钱，可以去选对自己更有利的路，而不是被一纸婚约困在深宅大院，何况，还是给我做个妾室？”
穆绾棠目光黯淡了下去：“我知道了。”
她求宋沅帮她进宫，她会将种子交出，宋沅答应了。
入宫的日子到了，到宫门口接她的人是常德，宋沅还觉得诧异：“怎么您老亲自来了？”
常德含笑：“皇上吩咐的，公子就在这里等一等吧，我独领着姑娘进去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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