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
他们联系了本市口碑最好、设施最完善的“晨曦”福利院。
并且私下捐了一笔数额不小的定向资助款，指名用于小禾的生活和教育。
福利院门口，冬日的阳光带着稀薄的暖意。
小禾换上了福利院提供的干净衣服，小小的书包背在身后，里面装着她仅有的几件妈妈留给她的东西，还有谢时微送的那条羊绒围巾。
临别时。
小禾忽然扑过来。
紧紧抱住了谢时微的腿，小脸埋在他质感精良的大衣上，肩膀微微耸动。
过了好一会儿。
她才抬起头眼圈红得像小兔子，哽咽着说：“时哥哥，以后……以后你还会来看小禾吗？”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努力挤出一个笑。
“这么多年来，除了妈妈，你是第一个……第一个给小禾擦眼泪，给小禾围围巾，给小禾买糖买蛋糕吃的人。哥哥，妈妈走了，小禾以后……以后还能再见到你吗？”
她顿了顿，用力憋回眼泪，希望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坚强一点。
“就算……就算见不到了，小禾也会想你的！一直想！”
谢时微的心不由酸涩发肿。
他蹲下身，平视着小禾的眼睛，抬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声音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我会来看小禾的，一定。”
“真的？”小禾眼睛瞬间亮了。
伸出冻得通红的小拇指：“哥哥拉钩！骗人的是小狗！”
谢时微看着那根细细小小的手指，心头一软。
伸出自己修长的手指，郑重地勾了上去：“拉钩，骗人是小狗。”
唇角扬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小禾这才破涕为笑。
又看向站在一旁身影高大的薛远。
她小跑过去，仰着小脸，认真地说：
“远叔叔，也谢谢你。谢谢你帮小禾教训坏人，谢谢你和时哥哥帮妈妈……小禾也会想远叔叔的！”
她又飞快补了一句：“远叔叔，你以后也会来看我吗？”
薛远看着小女孩信赖期待的眼神，冷峻的神色动容了一瞬。
他抬起手，有些不自然在她头顶轻轻抚摸了一下。
“嗯，我和你大哥哥一起来。”
……
回程的车内。
暖气开得很足，隔绝了窗外的寒冷。
谢时微靠在后座上，侧脸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灯。
眼底有挥之不去的疲惫和一丝惘然。
“还在想小禾？”
薛远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一种洞悉的温和。
谢时微轻轻“嗯”了一声。
“恩恩别担心。”
薛远将他有些冰凉的手握住，包裹进自己温热的掌心。
“‘晨曦’的院长我认识，环境和条件都是最好的，我打过招呼，他们会特别关照她。费用方面，我也安排好了。”
谢时微这才收回目光，眼底的忧虑散去了些，点了点头。
他疲惫地将头靠在薛远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这些天和薛远一起给小禾母亲料理后事，照顾关心小女孩幼年丧母的心情，并安排对方后续一系列的生活，花了不少的时间和精力，他的睡眠也比平日少了大半。
此时在薛远熟悉的气息和令人安心的体温包裹下。
谢时微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
很快便陷入了沉睡。
薛远侧过头。
看着爱人苍白安静、眼下带着淡淡青影的睡颜。
心头划过一丝心疼。
他一边对前头的司机小声叮嘱“开慢点”。
一边将爱人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小心放倒在自己怀中。
希望爱人睡得更加舒适安稳些。
车内的静谧中。
薛远被纱布包裹的手指小心触碰着爱人低垂的睫毛。
带着浓重的克制和爱意，也带着不受控制的颤抖。
他眼神晦暗，不知道在想什么。
—
之后的日子一如往常。
平静温馨，波澜无惊。
平安夜那晚发生的所有意料之外的事。
在谢时微心湖激起几圈涟漪后又归于平静。
不过谢时微始终记得与小禾的约定。
每周日他都会带着薛远准时出现在福利院门口。
小禾穿着他们买的新棉服，小脸似乎圆润了些。
每次看到他们出现在铁艺大门外，都会像只小雀般飞奔过来，扑进谢时微怀里，脆生生地喊“时哥哥！”。
她会叽叽喳喳分享这一周学到的新字，画的画，或是哪个小朋友又闹了笑话。
谢时微安静地听着，偶尔摸摸她的头，递上带来的小点心或是一本新绘本。
冬日对阳光落在他们身上，空气里浮动着孩童无忧无虑的笑闹声和一种平和的暖意。
其余大部分私人时光。
谢时微或是倚在薛远怀里看书，或是在画室调色，或是侍弄园中玫瑰，日子过得闲适而充实。
药盒里的白色药片一天天减少。
画布上的色彩却日渐明快，钢琴声也日渐轻快，充满希望。
当他修剪枯枝的手指不再颤抖，当午夜惊醒时能自己平静呼吸。
谢时微才惊觉，那些蚀骨的空洞正在被日常的琐碎一点点填平。
虽然病根未除，但每个清晨醒来时。
那种压在心口的沉重感确实在一点点减轻。
就像冰雪消融后的春草，终会迎来新生。
……
又到了与心理医生李医生约定的时间。
诊室依旧明亮安静，窗外是冬日灰蓝的天空。
“谢先生，今天你一个人来的？”
李医生推了推眼镜，刚刚他并没有在门口看见那个形影不离的冷峻男人。
“是的，我的爱人今天公司有事。”
谢时微靠在舒适的沙发里。
姿态比之前独自一人就诊要更加放松。
“上周的焦虑指数下降了12个百分点，你现在状态很不错。”
李医生放下手中的分离焦虑衡量表，目光带着温和的赞许。
他继续问：“其它方面感觉怎么样？”
谢时微想了想，声音平静：“都挺好的，睡眠……大部分时间都还可以，偶尔醒了，也能很快再睡着，胃口也好了很多。”
“去福利院看那个孩子，感觉……心里很平静。画点东西，或者弹弹琴，时间好像也没那么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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