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忙出声安慰：“没关系，没关系，你做不了，可以等小豆芽长大。”
抬了抬眼，尤清御的眸里恢复了一丝神采，瞥了眼她手中的小药瓶，催促道：“我们马上就要到李家村了，你快把破魂散吃了吧。”
“好。”应声仰头服下。
见她如此听话配合，尤清御面上划过一丝惊讶，难得的开玩笑说：“你就这般信得过我？不怕我怕下毒害你。”
“啊？”莫问咂了咂嘴，反应慢半拍，蓦地笑得天真。
她扬唇道：“倘若你要害我。”一字一顿，语速缓慢，声调如涓涓泉水，一路沿着肌肤滑下，沁人心脾，扰人神志。
“死在你的手里，我心甘情愿。”
她的眼神没有半点玩笑意味，反而蕴着浓浓的真挚。
这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是惯用的哄骗男人的把戏？还是……
尤清御败下阵来，收回视线，终究不敢追问下去。
“别开玩笑了。”
莫问努努嘴，见他脸色恢复了一贯的正经，转移了话题：“你呢？服用过破魂散了吗？”
“我出发前，师父只给了我一颗。”尤清御神态自若地道。
“什么？”莫问惊呼：“这么重要的保命药，你就这样给我啦？”
“砰！砰！砰！”心脏仿若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在胸腔中极速跳跃。
为了减轻她的不安，尤清御搬上了他早已准备好的说辞，他平静地道：“我从小用百草浸浴，亲试奇毒，邪魅难以入我身。”
莫问觉得这说法有些荒唐，“真的吗？”
眼前这人却皱着眉头、眯着眼睛，好像有点怀疑他话中真伪。
“当然。”尤清御面不红心不跳地继续道：“你们能者有五感之智，我们医者自有百毒不侵之躯。”
好像有点道理，毕竟他的师父是药王尤老怪。
莫问暗暗点头。
腐烂的气息乘着秋风拂近，抬头而望，两人已经站到“李家村”的牌楼之下。
出发之前，打听得知，这李家村原本是这鬼南城数一数二的富裕之地。
如今亲眼所见，这座做工精湛的牌坊尽显气势磅礴。
“我们到了！佩戴好面巾！”尤清御出声提醒。
“好。”
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莫问仰着头，伸手遮阳光，眯着眼看牌楼上的字。
果然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就连枯燥的赶路时间都变得一晃而过。
“敢问二位可是莫问少主和小神医？”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从牌坊后窜出来，礼貌发问。
莫问打量了这人一眼，不答反问：“你是？”
“在下是这李家村的新任村长，今早接到传报，特地在此恭候莫问少主和小神医的。”
“原来如此。”莫问放松警惕，“没错，我们是。”
“参见莫少主，参见小神医。草民是李家村村长，名李振。”
“李振村长无须多礼。”
李振抬眼，近距离看清眉间红点的女子，瞳色骤扩。垂首拱手道：“两位果然如传说中的一般神仙姿态、气宇轩昂。”
“多谢夸奖。”莫问轻弯眼角，开口道：“李振村长，我和小神医此行目的，想必你也有所了解。”
“草民知，草民知。”李振轻轻咳嗽了两声，埋头恭声道，“草民一定携全村尽全力配合二位调查。”
“多谢。”莫问客气道。
“李振村长。”
“草民在。”
这位小神医终于开口说话了，一张口便是，“你有病？”
李振抖了抖唇角，神色有些慌乱地道：“我因身强体健，所幸感染霍乱不算严重。”他咽了口口水，怕这两位高人不信，又开口道：“两位请放心，我有定期请大夫查验身体，大夫说我余毒已清，但疫症伤及了心肺，所以偶有两声咳嗽，多吃些东西补补便会好。”
“身强体健？”莫问敏感地捕捉到这个词，上下打量了一番李振。所言非虚，这个李振村长，年约30左右，面容周正，着一身得体的碧绸长袍，身形瞧着和尤小怪有几分相似。
莫问若有所思地蹙了蹙眉，道：“李振村长，我想问，李家村原先村民共有多少？死亡情况如何？现如今染上瘟疫的村民又有多少？”
“回莫少主，李家村在这场瘟疫前共有855人。”他哽咽了一下，道：“现如今李家村剩下297人。”
莫问停住脚步，眼底的悲凉抑制不住的涌出。她重重地阖了下眼，再睁眼时，眼中的情绪已经化成悲愤和坚毅。
“李振村长，幸存的村民是否大多都是像你这般身强力壮的年轻人？”
李振低眉思量片刻，睁大眼惊声道：“的确是！”
侧首看向身旁高大男子，莫问开口问道：“小神医，体弱年衰者是否更易染上这个瘟疫？”
尤清御微微颌首：“没错，所以在南药坊中我们见到大多重病者都是老人与幼儿。”
真残忍啊！
本应无忧无虑茁壮长大的年纪，本该颐养天年弄孙为乐的年岁。没有看尽风景，没有按时长大，却遇到无情的瘟疫，夺去了最为珍贵的生命。
街道两边林立着整齐的砖瓦小院，有些院门上的锁头已经上了锈。
临近正午，如无这场霍乱，应该是家家户户炊烟袅袅之象，应该是男人步履匆匆或打猎、或耕种归家，应该是母亲站在院门前大声喊着自己幼儿名字，回家吃饭咯……
可如今，那些紧闭的大门，许久没有飘起炊烟的烟囱，荒凉的街道，枯萎的稻田，毫无生命力的村庄啊！
莫问唏嘘地仰头望着天，鼻腔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冷笑。碧空如洗，白鸽飞翔，好一片祥和安泰之景啊。
“李振村长。”莫问在一间半掩的小院门前驻步，眼神微动。她停留了片刻，转头问：“那些染病去世的村民你们是如何安葬的？”
“回莫少主。”李振垂首，掩饰好眸底的慌乱，佯装镇定地说：“我们已经将身染疫病的村民进行了火葬。”
“火葬能将疫毒烧除，这的确是个明智的做法。”莫问微微点头，话锋一转，肃冷从眼底窜出，缓声开腔：“但是，为何我一进入李家村，就闻到了尸体腐烂的腥臭之味呢？”
“应该，应该……是那些染了疫病的猫猫狗狗，家里主人也染病了，没空去照料它们了，便随它们自生自灭。”李振额间的汗水沿着眼角划下，像极了心虚的模样。
她眼皮微抬，眼眸里迸出凌厉的寒光，并不说话，只是直直地盯着李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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