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食饱满足,捧着热气腾腾的姜茶小口小口地抿着。
随意张望了一眼四周,她压低身子凑近对座,悄声好奇道:“尤小怪,像这种早点铺子不是清晨生意最好吗?眼下都快晌午时分了,怎么还有这么多人呀?”
尤清御眼中浮现一丝笑意,遂而答道:“一来是下雨留客;二来是美色……”他停顿了一下,重新说:“美味吸人;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里是哪里?”
莫问脱口而出:“葫芦巷啊。”
“葫芦巷里多是夜晚营生,人们大多是这个点才起床,自然食客便多。”
“嗯。”莫问附和地点了点头,觉得他说得十分有理。
突然,反应过来什么,莫问蹙着眉凑近,低声问了一句:“尤小怪,你这么清楚,是不是经常逛勾栏赌坊?”
“咳咳咳……”
尤清御放下茶碗,捂着嘴,被她这话吓得猛咳不止。
“这都多大人了?怎么喝口茶还能呛到?”莫问犹豫片刻,起身走到尤清御身后,拍了拍他的背。
尤清御眉宇紧锁,心中幽怨地想:这不是稍微动下脑,就能想到的事情吗?她是怎么做到一会聪慧,一会又迟钝的?
愤愤地吐了口浊气,他正色答道:“就和你去过一次。”
雨停了,食客们探着脑袋往门口张望着,欣喜的付了钱纷纷离开。
“初一!”尤清御唤来少年。
“小神医,有何吩咐?”初一恭敬声问道。
尤清御的脸庞是一贯的清净无波,淡然道:“你这儿可有方便说话的地方?我们想找个安静场所和你单独聊聊。”
初一怔了一瞬,怎么又要单独聊聊?
“二楼倒是有地方,但有些简陋……”
尤清御已站起身,声音低沉道:“无妨。”
老旧的木梯踩上去叽叽吱吱作响,初一回过头温声提醒道:“少主,当心脚下。”
莫问冲他笑笑,提着裙摆登得更加小心了。
二楼没有桌椅,只架着一张简单的木床,供初一白日里在这休息用。
“少主,小神医,地方狭小,您们只有委屈一下,坐床上歇息会儿吧。”初一指了指墙角的木床,抱歉地说道。
“初一,你也别站着了,你也来坐会儿。”莫问拍了拍身旁床铺。
尤清御、莫问二人,一个挨着床头坐,一个坐在床尾处。初一只好硬着头皮坐在二人中间。
这个组合,看上去,更奇怪了。
“初一,你父母给你去药房抓药吃了吗?”莫问挑开话题,问道。
初一“嗯”了一声。
“母亲一回来就给我小炉上煎着药,我刚刚已经服用过了。”
“那你现在感觉如何?有没有困意袭来?”莫问眨了眨眼睛,问得无比认真。
幽幽男声在床尾处响起:“我还没有神到那个地步,一剂药就能改善五年的失眠顽疾。”
莫问把身子往后缩了缩,悄悄瞥尤清御一眼,冲他后背皱了皱鼻子。
初一抿了抿唇,乖巧道:“少主,你不用担心我。我现在感觉已经好多了。”
莫问微笑地点了点头,认真道:“初一,我们来找你。除了探望,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你的帮忙。”
初一挺直了背:“少主,什么事您只管吩咐就好。”
莫问:“初一,请你帮忙回忆一下,孟诺言大长老被害那晚,除了更夫声音有异之外,你可还有听到什么不对劲的声音?”
“不对劲的声音?”初一喃喃,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转,似在回想那晚。
他闭上眼,眼皮微微颤抖着,片刻之后,他开口缓声道:“那晚,我隐隐约约听见,远处醉生街里的嬉笑吵闹声,推杯换盏声,还有人在赌坊里出老千被抓的求饶声,还有……”初一皱眉,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还有什么?”莫问紧张追问道。
初一忐忑地说出:“还有女人的说话声音,说什么‘死鬼,你要温柔点,你……’”
莫问:“……”
尤清御瞳孔骤然一睁,紧急打断初一:“你再想想,除了这些,在葫芦后巷附近处,你有没有听见什么人的说话声?”
尤清御补充一句:“差不多是子时时分。”
初一闭上眼睛,冥思苦想,眉头一会儿紧皱,一会儿松开。
良久,初一倏地睁开眼睛:“我……我好像听见了孟诺言大长老的声音。”
莫问眼底的喜色一闪而过。
初一咬了咬唇:“但是,我不敢肯定,因为我只听过一次孟大长老的声音,还是在数月前。”
“初一,你听到了什么?”
“那个声音只说了几个字,‘你、为、何、要、’,说完便再没了声响。”
你为何要?
初一难不成是听见了孟诺言大长老被害过程?
“那个声音,说这几个字说得极其缓慢,好像使劲了全身力气一般,语气中还夹带着难以置信的感觉。”初一说。
难以置信的语气?
莫问问出关键:“除了这把声音,同一时刻,你可还有听见其他人的声音?”
初一木然地点点头:“有的,我有听见一个男人声音。没头没尾的说了四个字。”
莫问紧追着问:“哪四个字?”
初一:“咎由自取。”
咎由自取?
难道是仇家寻仇?
莫问正了正身子,又问道:“初一,那个男人的声音你可曾听过?”
初一用手指敲了敲额,面露难色,模棱两可道:“好像听过,又好像未曾听过。”
莫问“啊?”了一声,着急地道:“初一,你再仔细想想,那个声音曾几何时听到过?”
初一听话低紧紧闭上双眼,须臾,五官都皱到了一起。
莫问在一旁,静静等待着。
“你别逼他了,你刚在楼下也看到了,他家包子铺生意有多好,他一天入耳声音不下千百种,你要他在寥寥数字中匹配出对应面貌,实在困难。”尤清御站起身,走到莫问面前,沉眸道。
莫问却相信小初一的能力,仰头一脸执拗地争辩:“可是他也只听过一次孟诺言大长老的声音呀。”
尤清御语重心长地解释:“孟诺言大长老身份尊贵,黄川之域内人尽皆知。谁在路上碰见了,都会多瞧几眼。初一脑中有孟诺言大长老的脸庞,也曾听过其声音,所以当再次听到酷似的声音时,脑中已存的图像声音便会自动匹配。”他顿了一下,又道:“可是,另一把声音的主人可能只是某次路过的食客,音有相似,初一无法认出来也是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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