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有诏南传,以勤王令调沧州二十万军进发阜北平原。
女帝一死,朝局大乱,依附上尊党臣虽众,而帝之附属亦未见少,加之上尊杀名显重,更非容人之主,于是以丞相为首一众随帝大臣惶恐之下纷纷投向杞宁王以求自保。
杞宁王自此得势,加之此时她也矫诏杀了北境余萧,一举更挑了百里允容与朝中离心,即便此刻再有上尊亲书发往诏凛州军入京,百里允容也必存疑窦而不动。
却此同时,杞宁王借由相印传发檄文调召的沧州二十万大军正向阜北开进,最迟十日便可抵达琢月。而上尊虽有权令可动月城军,却架不住她手上更有群臣议定的新主,上尊无筹在握,若欲自立则更是自取灭亡,届时便是其同党之臣也将倾倒正统。
然而她终究还是低估了花栩的手腕。
杞宁王一道檄文发外调动大军欲动京城,而上尊则在宫中先遣仪仗华伍,明章正诏请迎新主应琦入宫城行即位大典,杞宁王当然未从,于是勤王令新发,言指杞宁王花颐欲挟储嗣而自立,其罪当诛!
花颐笑言荒唐,应琦本是自己亲女,岂有挟持之说?而群臣也非不知此理,只是言虽荒唐又如何?动兵勤王有名即可,而花颐无名若伐上尊反是欺上逆举。
于是月城军应上尊之令而动,城中明榜张文,花颐不应上尊正诏扶送储君随仪仗入宫是实,而今闭锁王府拥府兵自重将储君圈禁内庭亦为实,百姓闻状一派哗然。
是日北城关门紧闭,内关之下重兵把守,北城之中合阙死斗,一连三日,城中人心惶惶,难知北关之中更是何状。
天夜血月照空,南城早早闭市,只闻北城关内杀声四起。
四日蒙晨,北城终于关启收兵。南城百姓依然慎然警畏,更不能知朝廷下一步将为何举措。
隔日傍晚,南城关外战鼓声传,城楼之上警钟彻响,二十万大军如期而至。
讯传宫城,未久,一辆华驾自北城关里驶出,行出大道,直抵城楼之下。
从车上下来的人仍是上尊。
花栩身披重袍华曳,步步沉稳登上城楼,居高临下,俯瞰城下浩浩二十万重兵之阵。
“杞宁王花颐谋害女帝,更挟幼主欲以自立,今已为孤所诛,人头在此!”
花栩将杞宁王一颗血淋淋的首级举高,示之城下,诸将皆默。
“尔等将士奉檄文来讨叛王,非为叛属,今逆贼已伏诛,尔等自可领赏退兵!”
说罢,花栩一松手,将人头自城楼丢下。
城下主将立即下马示礼,城门开启,将领尽皆入城。
上尊缓缓拾阶而下,落眼时沧州诸将已皆跪礼于前,“末将等援驾来迟,望请上尊恕罪!”
“诸位奔劳辛苦,孤已在宫中备宴,为新主贺功,也为诸君洗尘。”
“谢上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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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萧之死还在扑朔迷离之间,却才过了短短半月,京中又见书来,通上尊之意,诏大将军百里允容入京。上尊还特意遣派了前司常府掌令白薇为使前来,却至长容城中方被告知,百里允容尚在取龙关中未归。
白薇于是又连忙赶去了取龙关。
取龙关屹立月舒北境,踞涵水之南正守国门,又凭西面望北群山为屏,掐关而为兵家必争之地。
白薇通符入关,大营中军士皆缟素披麻。
白薇来到停灵的帅府前,远远就瞧见了百里允容正坐在灵堂阶下,走至近处才发现这位曾忆中意气风发的年轻将军竟已染了满头华发。
“百里将军。”
百里允容讷然抬头,瞧了白薇良久后终是一语不发的又收开了目光。
“我传上尊之诏,请百里将军入京辅佐新主。”
然而百里允容只是怔怔的看着远处出神。
“百里将军……”
“白大人来时,走的哪条路?”
“我自长容赶来,走的野落原。”
“所以大人看见那条河了吧?”
白薇点头,“看见了。”
百里允容微微勾了唇角,笑得怅远,“六年前,白大人也曾随先帝来过凛州、见过那时的野落原吧?”
灵堂里的停棺如此沉静,白薇却总忍不住挪眼去看,又听百里允容所问,心中难言所沉。
“是,六年前先帝行此凛州荒原,尘沙漫天,流民无依……”
百里允容落远的视线仿佛也还在注视着那条新渠,藏诉着不甘,也压沉了少年意气,到底是认命了。
“我等奉先帝遗命,在此开渠守境,三年而今,终见新渠浅成,凛州百姓依从圣意,沿渠垦田,若能就此养境,不出三年必有盈余,届时府库可充、兵力可扩,纵有外敌虎狼之师,又何惧之有?镇北侯从无徇私之念,极尽人臣之忠,所求不过这方社稷长存……”
“曲侯阵前所托,我已竭力而致,带回的士卒尚有二十万,此赴朝堂可算辱命?”
白薇摇了摇头,“上尊之意,只要百里将军愿归便是上功。”
百里允容应言勉为一笑,却又远望而叹,“奈何我已再无心力于战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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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苍苍,白雪纷飞,琢月帝都南城门楼之上,上尊携领百官,正候凛州军归来。
百里允容领得三万人马,踏过平原遥遥而来,冰天雪地里,素白旌旗飞扬苍茫之间。
风雪扰目里哀哀白幡竟不惹眼,直待大军行过广原来到城楼之下时,城上君臣方才看清,全军将士皆着缟素,两口黑棺压阵在中。
百里允容领阵在前,勒马抬眼,沧桑再望琢月高墙。
如今的琢月城中,终于已是上尊一手遮天,中宫朝堂无不从命。
荀茵身死境外,上尊问罪荀府,老侯荀孚蓁早因重病溃得容颜惨败,抄府之日,荀孚蓁畏惧上尊更不敢以此凄怖之容见罪于外,便早在官兵搜入内府之前便先自投井中而亡。
却在此之前,宋仪便已通过吕奉得见上尊,叩罪求请再三,才终于求得上尊将被囚宫中的荀徵放出,虽贬谪为庶,却也许了他们祖孙二人自离归野。
次日荀府抄没,宋仪于垂隐门下焦急等候,终得宫门大开之时,瞧见了衣着素色宫装的荀徵被两个宫人送了出来。
“徵儿……”
荀徵披散着发,两眼黯然无光,空空然望着自己的祖父。
宋仪上前将他拥进怀里,安抚着他的发,“徵儿不怕,往后还有祖父在……祖父带你走……”
荀徵良久后才也缓缓扶住宋仪的背,一唤而泣,“祖父……”
朝中勒令他们今日便要离开京城,匆行至郊,宋仪带着荀徵来到他父亲墓前最后拜别。
一见父亲墓碑,荀徵恸哭难止,宋仪在旁只能默然抹泪。
“徵儿,我们该走了……”
宋仪轻轻搂住荀徵的肩,宽慰着把他从地上扶起,却转身便瞧见百里允容站在不远处。
百里允容牵来了荀徵走时留在取龙关的伏阳。
猎犬远远见到主人便激跃而吠,百里允容便松手放绳,任之奔去。
瞧见了自己的爱犬还能归来,荀徵慰喜而泣,便蹲下身将伏阳紧紧抱在怀里。
百里允容只是远远看了荀徵片刻,转身而去。
“允容哥……”
百里允容闻唤回头,仍然只是远远相望,终而拱手施来一礼,就此离去。
北城里,荣主府上亦挂满丧缟,端临荣主扶棺悲泣,难忍丧女之痛,曲墨在旁哭也安抚,然而帝都之上阴云漫漫,风雪凄凉里,曲侯之祀也此终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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