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娘跑了。”
提起范六娘，陆三心里又是愧疚又是悔恨。
她走后，他站在院子里愣了好久。
等醉意过去，才后知后觉，不该那样对她的，她明明是好心帮自己庆祝入行一年。
陆三伸出一只手摩挲着酒坛。
她还说，这坛酒是送他的礼物。
陆三决定，第二天六娘来，一定跟她好好道歉。
人家怎么说也是女孩，脸皮薄，被这样粗暴地拒绝了，心里肯定很难受。
可是陆三等了一上午，六娘都没来。
一开始他以为她睡过了头，心里还期盼着师傅晚点回来，别发现六娘迟到才好。
可是，渐渐的，陆三明白过来。
六娘怕是不会来了。
他记得她说，她恨他。
直到晚上青鱼小厨关门，六娘还是没出现。
陶慕语心里也不好受。
她没想过自己鼓励六娘勇敢出击，会是这么个结果。
要不是看着陆三也无精打采的，她真想好好问问他，六娘有什么不好，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可是话到嘴边，陶慕语还是拍了拍陆三的肩，换成宽慰的话。
“明天找个时间，我去范家一趟。”
“放心吧，六娘不是钻牛角尖的人。她现在只是突然被拒绝了，不知道怎么见你。”
“等时间一长，或者她遇到下一个喜欢的人，自然会想开。”
陆三点点头。
在陶慕语要走出厨房的时候，陆三忍不住叫住她：“师傅。”
陶慕语回头。
陆三双手在围裙上蹭啊蹭：“你能不能替我给她道个歉？”
可第二日，青鱼小厨一直有客人。
段玉徐竹去了学堂，六娘又没来。
陶慕语不得不留在饭馆里帮忙。
事情拖到第三日，陶慕语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去范家一趟。
她出门才走了两步，迎面走来张媒婆，老远就对着她作揖恭喜。
陶慕语不知喜从何来，张媒婆满面得意：“范娘子跟吴家大郎的亲事成啦！”
“这是天大的好事，这六娘不是一直在青鱼小厨做事吗？掌柜的自然也能沾上喜气。”
陶慕语配合着她尴尬一笑，心中却觉得十分不痛快。
不过两日六娘就要嫁人了，这明显是赌气啊。
这个傻姑娘，表白失败也不能这么糟蹋自己吧。
等媒婆走远，陶慕语收敛了笑意，忙快步往范家走。
范母和六娘的嫂嫂宋氏倒是很高兴。
见陶慕语来便问：“掌柜的也听说六娘的喜事了吧？可这丫头不知是害羞还是怎么的，把自己闷在房里不出来。”
“你们年龄相仿，关系也不错。求掌柜的去跟这丫头说说话，叫她别再胡思乱想，放宽心好好准备嫁人。”
陶慕语说不出恭喜二字，只得点点头：“伯母放心。”
她来到六娘门前拍门，却不见有人开。
陶慕语转到窗口，明明看见屋内人影晃动，有低低的啜泣声。
陶慕语只得喊；“六娘，是我，陶掌柜，你开开门。”
六娘不理。
陶慕语只得转回到门前，再次拍门：“六娘，我有话跟你说，你开开门吧。”
里面传来瓮声瓮气的低语：“你走吧，我不想跟你说话。”
陶慕语心内焦急，再转到窗户口。
她推了推窗户发现推不动，只得贴在窗口同六娘说话。
“陆三这小子不开窍，他对这些男女的感情还没有认知。他之前对你说的那些你别放在心上，就当他是个傻子好了。”
“六娘，天涯何处无芳草，比他陆三强的人比比皆是。这个人不行，咱们就换一个。”
“但是六娘，婚姻不是儿戏。你不能因为这一次感情受挫，就随便找个人嫁了。你认识他吗？你了解他吗？那可是你的一辈子啊！”
六娘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你别说了，我已经决定了。”
陶慕语急得拍窗：“你别冲动啊，不要因为这个而胡乱做决定，毁了自己的一辈子。”
六娘哭到：“掌柜的，我不是你，没有那么好运，我遇不到小凤将军这样的良人。”
“如今跟陆三撕破脸，你要我怎么再面对他？怎么再回去？”
“母亲要我嫁人，哥哥也要我嫁人。陆三不喜欢我，嫁谁都一样。”
陶慕语知道她想岔了，忙劝：“不是这样的，陆三这小子只是不开窍，等时间长了，也许他就……”
“别说了！”六娘忽然吼出声。
“还不是因为你，劝我主动，结果呢？如果我不表白，我就还能一直在陆三身边，可是现在，一切都被你搞砸了。”
陶慕语知道这样的结果，有自己推波助澜的作用，于是也不辩解。
“是，是我的错，对不起。但是六娘，你不能这样嫁人，最起码你也要了解对方……”
“我不想再听你说了！”陶慕语的话再次被六娘打断。
“你走吧，我不想见你，不想听你说话。”
陶慕语拍了拍窗：“六娘……”
“滚啊！”
有东西砸在窗户上。
陶慕语知道再这样下去，只怕会惹得她更激动，于是只得无奈离开。
房间内，六娘从枕头下拿出陶慕语给他的爱情宝典。
她一页页翻着，娟秀的字体，一条条整洁的建议在白纸上铺陈开。
翻过几页，还配着简略可爱的小插图。
画的是她和陆三。
旁边有可爱的文字，写着加油。
六娘一页页翻动，越翻越快，越翻越快。
最后她猛地一扯，纸张裂开。
六娘像是突然被刺激到神经，发疯一样拿起书本就撕。
她像是找到了发泄口，用力把书本撕碎。
雪花一样的碎纸片撒得到处都是。
六娘看着散落一地的碎片，喃喃道：“就这样吧，这辈子。”
陶慕语回到小饭馆，陆三听到脚步声赶紧提着菜刀出来。
他见陶慕语脸色不好，自己也紧张起来：“怎么了？她怎么说？”
陶慕语趴在柜台上，有些难受：“她要嫁人了。”
陆三如遭雷击般定在原地。
陶慕语一脸哀愁，问：“陆三，我是不是做错了。如果我没有怂恿她跟你表白，大家是不是就还能跟以前一样？”
陆三愣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他换上一副僵硬的笑。
“其实这也是好事，六娘年纪不小了，迟早要嫁人的嘛。”
“有归宿，是好事，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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