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小山，石双林眼见前方五人就要逃进村子，仗着马快，和几名亲卫冲在最前面。
忽然间，有人大喊：
“章京，山上有埋伏！”
石双林侧头看去，山坡上转出近二百骑兵，都是蒙古士卒的装束。
“自己人！”
一见是蒙古兵，石双林长舒一口气，停下马，让掌旗兵亮明汉军镶白旗旗号，冲着山坡上挥舞。
然而那队蒙古兵仿佛没有看见，由于是从高处冲下，马速越来越快。
朱和见情形不对，冲着石双林吼道：
“石将军，他们是在冲阵！”
石双林这时候也察觉不对，一面冲着对面用蒙古话询问，一面侧转马头，向村子里奔去。
几息之间，达斡克的骑兵已经撞入汉军和朱和带的家丁队伍。
虽然都是骑兵，但从山坡上加速冲下来和等在原地，而且一个摩拳擦掌，憋了一肚子火气，另一个完全没有防备，胜负立现。
汉军如落叶，蒙骑似秋风。
除了个别倒霉蛋，因巨大撞击力道而坠马，蒙骑几乎无伤，而汉军纷纷倒毙马下。
见势不妙的汉军拼命抽打胯下坐骑，有些跟着石双林往村子里跑，更多的则四散夺路而逃。
比骑术，蒙古人从小长在马上，比之汉军八旗还是要熟练许多。彪悍的蒙古汉子把这些天的怒气全发泄在作鸟兽散的汉军身上。
他们恣意地呼喝着，每一刀下去，都伴着一声痛苦的嚎叫。
朱和在蒙骑撞入己方队伍的时候就被熊一般强壮的达斡克斩于马下，到死也没明白，蒙古人不是友军吗？
石双林一马当先，就要冲进村子，忽见村子里又涌出很多蒙古士卒，但是却普遍比先前那些要瘦弱，而且并未骑马。
不及多想，他挥舞着马刀，大喝：
“找死！”
然而当先一个首领模样的少年根本不做闪避，抬手就是一铳！
砰地一声后，石双林感觉自己向前飞去，胯下骏马轰然倒地！
人还在空中，很多黑乎乎的铁球从他头上飞过。
等他摔在地上，还没感觉到身体的剧痛，就听见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烟尘之中，一只绣花的布面靴子踩住他的鼠尾辫。
“就是你伤了我两个哥哥，害了我樊家十多人的性命？”
除了跟在石双林马后向村子冲来，且被炸得缺胳膊少腿的十几名士卒幸存之外，四散奔逃的汉军和朱和的家丁队全部被达斡克和苏玛什带人砍杀，一个没跑。
投降也没用，一样是一刀枭首！
路远气得恨不得拿鞭子抽两头大熊。
即便是战场，他也不能接受屠戮放下武器的人。
他不希望自己的士卒成为屠夫和血淋淋的杀人机器。
需要和方以智商量一下怎么给这群蒙古汉子也搞搞思想教育了，不能只靠《郎山醇》，路远恨恨地想道。
十几名被俘的汉军士卒几乎个个带伤，伤势过重，明显无法救治的，路远默许了特战旅的士卒给他们一个痛快，他实在不放心让达斡克的人来判断他们是否还有救。
其余的，路远亲自示范，带着人给他们处理伤口！
汉军八旗从属于满八旗，很多时候，就是充当满八旗的炮灰。
随着大明投降满清的军队越来越多，汉军的人数也不断增加，为了笼络降将，皇太极和多尔衮不断提升汉军的地位。
即使如此，也不会有一个章京给自己包扎伤口的。
不仅被俘的汉军上卒，连蒙古骑兵也觉得有一些不一样的感觉。
石双林的命暂时保住了，他除了两根肋骨和左臂摔折之外，就是被樊小英割下了鼠尾辫。
樊小英本来想砍了石双林为十几个樊家子弟报仇，可是不仅路远不准，连李来亨也不帮她，气得她只好割发代头了。
石双林的身份，对于他们进入济宁城肯定比杀了他更有价值。
樊小英也知道李来亨说的有道理，一想到躺在床上的两个哥哥和再也见不到的十几个同族兄弟，她抢走手铳，就去找地方练准头了。
通过讯问石双林和活着的士卒，路远和李来亨了解到济宁城除了原本朱光的二千多降卒之外，就是汉军镶白旗的五千人，其中一千骑兵，另外有个二百人的炮队，其余都是步卒。
当初和他们一起围困济宁的正蓝旗满军在朱光献城之后，很快就回师北上了。
朱光的降卒战力不会太强。
但是接近一旗完整的汉军，对于现在的永平军而言，还是很有压力的。
汉军八旗，最初是作为满清八旗的辅兵。
在与辽西明军多年的对垒之中，这些汉军也积累了大量经验，所以才会不断扩充，成为满清朝廷一股重要的军事力量。
对于济宁一战，路远的胃口越来越大。
最初只是想拿下朱光和反复降叛的济宁州的官绅，为卢象坤和周五隼等人报仇，同时也警诫那些游移不定的地方官吏。
现在听说还有一个旗的汉军驻守在济宁，他很想一口吃掉这些汉军。
这样可以极大激发抗清势力的信心和斗志，同时也可以牵制满清，阻止他们南下。
攻城本来就比守城要困难许多，而野战，永平军目前也毫无优势，李来亨在知晓路远的胃口之后，终于不再天天陪着樊小英四处巡视了。
又过了三日，派往济宁探听消息的特战旅士卒用飞鸽传书，通报了一个新的消息：
弘光帝派出了议和使团，打算北上与满清商议划江而治，执行所谓的‘联虏平寇’的方略，同时还册封吴三桂为蓟国公，奖励他与满清联手轰走了李自成！
路远快被气乐了，吴三桂已经投靠了满清，被清廷封为平西王。为什么朱慈烺和小朝廷还把他当个忠臣？
就因为李自成是贼寇？
引来一只老虎的哈巴狗，因为驱逐了一匹狼，就成了忠犬？
于是，路远的胃口更大了，必须搅黄这件事。
偷偷恶补了一下原本的历史，他发现南明北使团中，既有忠贞之士左懋第，也有奸佞小人陈洪范。
陈洪范暗中向满清输诚，建议满清扣押了左懋第和马绍愉，自己南返后四处勾连南明官员和将领降清。
左懋第则在被扣押后坚不降清，最终遇害。
这些是没法和李来亨讲的，可以告诉他的就是，不能让北使团成行，争取救下左懋第等人，也算为大明多留下几个忠贞之士。
越来越难完成的任务，激发了李来亨的豪气。
这回不仅他不陪着樊小英出门了，反而是樊小英陪着他整日在房中思虑如何打好济宁这一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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