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正国顾不得其他,急忙探出半个身子,脸上堆起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急切的喊道:
“哎。祝队。祝队。你这是干嘛啊?”
“大家伙都不容易,大老远来我们镇里办案,风里来雪里去的。我们镇里给同志们送一碗热汤,这……这点心意,难道都不行吗?你这……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祝涛这一嗓子全频道广播喊出去,效果立竿见影。
几十米外,那几辆横在桥头作为路障的警车里,立刻就有几个交警探头探脑的往这边张望。
他们也不傻,听出了副队长语气里的火药味,谁也不敢上前触这个霉头,只能远远的看着这边的动静。
车里的尹正国,此刻把祝涛的祖宗十八代都在心里骂了个遍。
马明远靠近低声和尹正国说了几句,尹正国立刻明白了,这祝涛就是个心眼比针鼻儿还小,为了报复刚才挨骂的事,故意拿他当枪使,给李全胜找难看呢。
但他现在哪有心思管这俩人之间的恩怨?
他的后背死死的贴着座椅靠背,甚至不敢有丝毫的挪动。
因为在后座那堆叠得高高的白色泡沫箱缝隙里,正有一双如同毒蛇般的眼睛在盯着他的后脑勺。
灰狗就像个幽灵一样缩在阴影里,那根冰冷的枪管,透过座椅的缝隙,正对着尹正国的腰眼。
尹正国放在膝盖上的右手,正以极慢、极慢的速度,悄悄的向身侧的安全带卡扣挪动。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在那一瞬间,他脑海里闪过了无数个念头
现在车是停着的,只要他按下卡扣,猛的推开车门滚下去,借着车身的掩护……能不能活?
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疯狂的想法。
没把握。一点把握都没有。
他透过后视镜的余光,看到了灰狗那双毫无波动的眼睛。
那是一个亡命徒的眼神,悍不畏死,冷静得可怕。
尹正国毫不怀疑,只要他的手指敢碰到那个红色的按钮,灰狗就会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甚至可能会引爆这辆车,拉着他和李美芝一起陪葬。
而且,现在守在桥上的都是交警,手里拿的是指挥棒和对讲机,根本没配枪。
就算他侥幸滚下车,灰狗要是冲出来大开杀戒,这帮交警除了当活靶子,一点用都没有。
就在尹正国满头大汗、寻找着那微乎其微的一线生机时,车外的马明远却有些看不下去了。
马明远并不知道车里的凶险,他只是觉得祝涛这事儿做得太绝了,有点不给镇里领导面子。
他放下了手里刚接过的保温箱,搓了搓手,笑呵呵的走过去打圆场:
“哎呀,祝队,你看你,别置气嘛。这大雪天的,兄弟们在桥上吹着冷风,可都盼着这口热汤暖暖身子呢。咱们就算不违反李队长定下来的规矩,不放人过去,但这汤……总得让兄弟们喝上一口吧?”
祝涛却冷笑一声,根本不买账。他直接把手里的对讲机往马明远面前一递,那眼神里满是挑衅和推卸责任的精明:
“行啊。老马,既然你这么有爱心,那你来跟李全胜说。只要他点头,我没二话。但是……要是出了问题,违反了纪律,你马明远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这一句话,像一盆冰水,瞬间把马明远浇了个透心凉。
他虽然是想做和事佬,但那是建立在不担责任的前提下。
一听要负责任,他立刻缩了缩脖子,讪讪的退了两步,不敢再搭腔了。
尹正国坐在车里,看着这一幕,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今天,他要是过不去这个桥,那是要死人的。
而且死的第一个就是他。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内心的恐惧,摇下车窗,那是他能做出的最大幅度的动作。
他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站在车外的祝涛伸出手,语气里带着一丝恳求:
“祝队,别为难老马了。这样,我自己来和李队说一声。你放心,我到了的方,放下东西就走,绝不停留,绝对不妨碍大家伙抓人。你看行吗?”
祝涛一听,手里转着对讲机,迟疑了一下。
这倒是个好办法。
有尹正国这个副书记从中说和,那就是神仙打架。
要是李全胜再说不行,驳了尹正国的面子,那就不是他祝涛故意找茬了,是李全胜不通人情世故。
而且,凭他对李全胜的了解,对方八成不会同意。
到时候,李全胜得罪的人可就不止一个两个了。
祝涛心里得意,觉得这招“借刀杀人”玩得漂亮。
脸上依旧是一副公事公办的面无表情,解下腰间的对讲机,却并没有走过去递给尹正国,而是站在原的,隔着两三米的距离,朝着尹正国扬了扬手中的机器。
那意思很明显:你自己下来拿,难道还要我给你送过去?
尹正国一看,心里一喜。
这就是机会。
只要他下车去拿对讲机,这几步路的距离,就是生与死的界限。
他嘿嘿一笑,手迅速伸向门把手,身体重心前倾,就要推门下车。
“别动。”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极低、极轻的警告声直接钻进了尹正国的耳朵里:“让他……把东西递过来。”
声音很小,小到只有车里的尹正国和站在后门的李美芝能隐约听到。
尹正国的动作瞬间僵住了,保持着推门的姿势,一动不敢动。
那一瞬间过后,在腰上的枪口,又往前狠狠的顶了一下。
这一下,尹正国额头上,瞬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车外的祝涛,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眉头一皱,眼神里充满了狐疑,盯着车里那个僵住的身影。
心里狐疑:这尹正国,耍什么大牌?不是说要亲自和李全胜说一说吗?怎么还要他这个副队长把对讲机像伺候大爷一样递过去?
气氛瞬间变得诡异且紧张起来。
祝涛的手慢慢放了下来,眼神越来越冷,似乎下一秒就要发作。
就在尹正国咬牙切齿,绝望的准备拼死一搏,直接开车门跳下去的时候
一直站在车旁边的李美芝,突然动了。
她几步跑到祝涛面前,脸上带着歉意和焦急的笑容,一把接过了祝涛手里的对讲机。
“祝队,不好意思啊。”李美芝的声音虽然有点抖,但却反应极快,“尹书记刚才搬东西的时候,不小心崴了脚,现在实在是不方便走路。你多担待,多担待。”
此话一出,祝涛眼神里的怀疑神色虽然没有完全消退,但也算是有个台阶下了。
他没有深究,只是冷哼一声,松开了手。
李美芝拿着对讲机,转身走回车边,透过车窗,将对讲机递到了尹正国的手里。
她的手在发抖,眼神里满是恐惧和祈求,直勾勾的看着尹正国。
尹正国接过对讲机,只觉得这就仿佛是一块烫手的烙铁。
此刻,他的双腿在座位下止不住的剧烈颤抖。
刚才,就差一点,真的就差那么一点点,局面就会彻底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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