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铨没有理会黄道周，而是抱拳向朱由哲道：“陛下，这些将领平时吃尽了好处，即使放过他们，他们也不会感激陛下的仁慈，反而会觉得是您让他们失去了那些本属于他们的好处，从而心生怨怼。”
冯铨表情严肃，“卫所制度推行的是世官制度，只要不犯错，且有子嗣，指挥使，指挥佥事等将领都为父传子，子传孙，世袭罔替。这就使各个卫所将领之间关系错综复杂而又联系紧密，处理一人根本无法解决问题。一旦生乱，陛下所做的一切都会白费。”
黄道周道：“难道因此就要杀了所有人吗？即使他们没有大错？”
冯铨看着黄道周，“黄大人，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现在是什么时候，哪有时间顾忌每个人的无辜与否？”
黄道周怒声道：“那样置朝廷法度于何地？若是如此，将来是不是就凭皇上一句话就可以随意杀戮百官？这是自毁根基。”
冯铨冷笑道：“朝廷法度？难道黄大人想进行个三法会审，然后收集证据拖个几个月，再定这些人有罪是否？”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史可法开口道：“两位大人，我们还是听陛下说完再决定该如何行事吧！”
朱由哲眉头紧蹙，没有顺着史可法的话说下去，而是转向马吉祥，“马爱卿，对那些人抄家抄的怎么样了？”
马吉祥站起来抱拳道：“禀陛下，从江南制造局太监总管杨昌河处抄出黄金九万两，白银八十六万两；从市舶司太监总管唐茂才处抄出黄金三万两，白银一百一十万两。其手下的主要太监、官员还未来得及查抄。”
朱由哲“呵”了一声，“江南是富裕啊！朕在北京查抄勋贵也没有抄出这么多，现在反而从两个太监总管这里抄出了三百余万两白银，还是现银。”
马吉祥抱拳道：“陛下，这些金银都是集中放置，大概不完全属于他们两人所有。要想继续追杀，还需对二人进行细加审问。”
朱由哲稍微思索了片刻，最后摇头道：“不必审问，直接杀了两人，将此案彻底终结。此外，对他手下官吏和太监的处理也照此法，除非搜出来的银子不多，否则全部杀了。”
黄道周面露惊愕，“陛下！”
朱由哲摆了摆手，安抚住黄道周的情绪，语气平淡，“黄爱卿，你说朕算一个明君，还是算一个昏君呢！”
黄道周脸色僵硬，一时无语。
朱由哲摇着头苦笑，“实际上也不必问你，一个明君哪会当了十七年皇帝，丢了半壁江山？”
史可法慌忙跪下，“是臣等无能！”
徐弘基、冯铨、黄道周、钱谦益，还有马吉祥也连忙跪下，“是臣等无能。”
朱由哲让他们起来，语气坚定，“既然朕做不了明君，那就做个昏君吧！至少昏君做什么都是合理的，没有那么多道德的顾忌，只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或许还能救一下这大明。”
朱由哲转向黄道周，语气中满是悲凉，“黄爱卿，不要再对朕说教了，道德高尚的君王救不了大明。朕也不是你心中的那种圣王，也做不了你心目中的那种皇帝。现在只求你帮助朕，让朕试一试，看看用朕的办法能不能救救这大明，救救这天下的百姓。”
说完，朱由哲站起来，躬身对黄道周作了一揖。
黄道周脸色惶恐，慌忙跪下，“陛下，臣不是那个意思。臣是……”
朱由哲走下座椅，上前扶起黄道周，“黄爱卿，你中介耿直，是朕的直臣，忠臣。朕这样做，肯定会招致朝内大臣的诸多反对。但朕的皇后，朕的太子目前还被围在京师，不知何时城破，他们便会身死。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所有人反对，朕也会去做那些最能直接获得成效之事。”
黄道周眉头高高蹙起，沉默良久，最终长叹了一口气，“陛下要臣做什么？”
朱由哲看了一眼史可法，说道：“你和史爱卿在朝内威信甚高，朕希望你们借助你们身边的那些人替朕稳住朝局，万不可生乱。”
朱由哲顿了一下，转向钱谦益，“钱爱卿，你也是。”
钱谦益连忙起身，“陛下，臣愿意。但臣目前并无官职，恐怕会有负陛下所托。”
朱由哲坐会龙椅，说道：“礼部尚书，同时入阁，可行？”
钱谦益愣了一下，接着心中狂喜，但表面上却十分平静道：“无论何种官职，臣定会尽力。”
朱由哲点了点头，朗声道：“朕得到消息，京师粮草即将告罄，坚持不了多久了。三个月，至多三个月。三个月后，无论形势变化如何，朕都会出兵北伐，以救出太子，皇后。所以，朕只要求你们三个月。”
史可法眉头紧蹙，黄道周脸色难看，冯铨低头沉思，而徐弘基脸上的表情带着深深的忧虑。
唯有钱谦益，还未从兴奋中回过神来。
朱由哲没有理会他们的复杂情绪，而是继续道：“朕这样对你们说吧！这次朕主要针对五个地方。一、卫所；二、江南制造局；三、市舶司；四、漕运衙门、五、盐运司。除了这五处，其他地方朕一概不动。”
史可法问道：“陛下，漕运衙门和盐运司，一个在淮安，一个在扬州，莫非您现在已经？”
朱由哲点了点头，“你猜的不错。堵胤锡已经接管了盐运司，至于漕运衙门，路振飞八百里加急，已暂时控制局面。但为了避免十万漕工动乱，他已派人护送他们的代表入京与朕谈判，目前人已在路上。”
冯铨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陛下，江南制造局、市舶司，盐运、漕运，这些都是朝廷富的流油之处，抄了那些贪官污吏的家，足够应对一次北伐了。但陛下，您想过没有，若北伐不利，该如何应对？难道把整个江南再赌上？”
朱由哲道：“不，江南的兵朕不动，朕只调动山东、宁远、大同、开封，以及部分江淮之兵。朕可以败，但江南绝对要稳固。朕只要你们提供足够的饷银，以及粮草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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