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躲在村外的草垛堆边上，扒开有雪的草，底下是干的，就窝在里面。
虽然背着风，还是有些冷，特别是脚，走雪地里，鞋子都湿了。
从早上到中午再到下午，四九琢磨着再不回去的话天黑了就不能回去了，现在回去认个错，兴许爹娘看天要黑了把她留下来也难说，所谓虎毒不食子，她怎么着也是爹娘的亲生骨肉，这么大也除了退亲和提亲的事情，也没什么事情让他们伤心，反而是力所能及的帮家里做事。
太阳往西偏了，好冷了，四九深深吸了口气往回走。
她没有走村子中间的那条路，而是从外围绕道回家，那边本来是山，她娘开了几块地，种了大白菜，娘说这边向阳，种冬菜好长。
从草垛那离开的时候四九的步子是很大的，她想回家，想爹娘，想喝口热水吃口热饭，好想在火堆边上烤火。
只是靠近家里的地的时候她的步子慢了，呼吸声都小心了。
没走一小段路，就听到了说话声，娘和嫂子在说着什么高兴的事情，她躲在不远处一看，还真的是娘和嫂子在地里砍菜。
她心里也开心了，娘的病好了，跟嫂子也相处得融洽，这样她以后出嫁了，娘也能过得很好。娘开心，她或许能趁着她开心的时候过去认个错，让娘能带她回家。至于嫂子，她还是喜欢她的，她知道那天嫂子拿扫把打她撵她出门只是为了娘不生气，当时娘在气头上，如果不把她赶出门，娘会更加生气，万一气坏了身子，可就真不好了。
四九想着就迈开步子往地那边走，快到近跟的时候怯怯地喊了一声：“娘！”
正在埋头扯菜的两人都抬头了，四九娘看到四九眼里闪过一喜，然后又化为了冷漠，哼了一声，不看她，继续捡菜。
倒是柳青儿说话了，“我说四九，不是我这个做嫂子的说你，你都把娘惹得气成了那样，卧床好几天没吃没喝的，你哪还好意思回来？”
“嫂子！”四九看着柳青儿穿着一件枣红色的新夹袄，这块布她记得，是娘压箱底的，她看到后特别想要，娘说这布料上留给哥哥的娘子穿的，如果四九想穿，就去找个好婆家，让婆家人给她做。
柳青儿很不耐烦道：“四九，现在年关将至，爹和财富还没回来，你现在回来万一把娘又惹生气病倒了怎么办？我看你是诚心的吧？”
四九看着叽里咕噜说着的柳青儿，心里惊了，她记得嫂子进门后对谁都是笑脸相迎，说话都是轻言细语的，拉着她的手喊着好妹妹，这个真的是她的嫂子吗？
“娘。”四九说不过嫂子，只能看着她娘，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双腿直接跪在雪地里。
四九娘没看她，也没说话，柳青儿倒是说了，“我说四九，人要脸树要皮的，你对着我们跪也没用。你还是赶紧走吧。”
四九不说话，只是在那抹着眼泪。四九娘不看四九也不跟她说话，弄了一大篮子菜，就拎着菜带着往回走了，柳青儿拿着弯刀跟在后面，也都不理四九，但是四九能看到柳青儿那轻蔑的眼神。
四九就要起来跟着去，发现腿都跪麻了，咬着牙跟着她们后面。
等她到家门口的时候，发现门都关上了，她的眼泪狂飙，拍着门喊着爹娘喊着奶奶喊着哥哥嫂子。
里面就是没人应，她一直哭着一直喊着。引来了家周边的邻居过来。
他们看到四九都奇怪了，说四九不是跟着丁喜六跑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这可把四九给问懵了。
“我没有，我没有跟谁跑，我……”四九想解释，却发现解释不清楚，她是在哑巴家住了这么多天。
“你没有跟谁跑，那这么多天去了哪里，天寒地冻的，你能去哪里？”邻居的孙月琴就是个八婆，四十多岁了，嘴上一辈子都不饶人，现在四九被家里嫌弃，跟她八杆子打不着边的事情，就这样被她给拉着说。
“我……我真没有。”四九哭着又拍着门喊着，“爹、娘、奶奶、哥哥、嫂子，我没有对对不起我们家的事情，求求你们开开门让我回来吧。”
看热闹的人，同情四九的就说几句劝她想开点，找个地方待几天，让家里气消了再回来。心思不好的人就让她去找上她家提亲的人家嫁了。
四九哭得更厉害了。
兴许是里面的人被四九的哭喊声吵烦了，柳青儿扭着小蛮腰出来把门打开了，先是笑着对街坊邻居们说天冷了，问他们进不进屋子里坐，邻居们一个个都摆手说不用，她又回了个甜死人的笑。
然后插着腰手指着四九说：“我说四九，你是不想我们家里安生，不想你哥哥好是吧，这要过年了，跑到我家门口打大哭大喊的，人家还以为我们家怎么了呢！你说你这不是不想家里人好吗？”
“嫂子，你跟娘说说让我回家吧。”四九哭得快要岔气了。
柳青儿挑着细长的眉看着她说：“哼，从那日被赶出门，你就不再是我冉家的人了，以后你要去哪里要做什么，都跟我冉家无关！有你这样的姑娘，我冉家也抬不起头来，所以呀，以后呢，你不管怎么样都跟我们无关，不要再来找我们，更别说你是冉家的人。”
柳青儿说完就要关门，四九死活挡着，对着院子里喊道：“娘，奶奶，你们说句话呀，我是四九，奶奶我不在家晚上你要喝茶的谁给你倒啊，娘，娘，我一辈子都不嫁人，我就在家陪着你和爹，我会努力做事，娘，我以后也少吃饭，每天再早起一个时辰，娘……”
四九的话让柳青儿动怒了，她一把拉开四九，把她推到地上，“你以为就你最能，奶奶要喝茶我不知道给她倒吗？娘要做事，家里事情我不会做吗？没了你我冉家还不行了吗？”
柳青儿说完气愤愤地关上了门，任由四九哭断肠！
而自始至终她娘她奶奶都没有出来没有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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