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纷纷侧目看向申国公，等着他的话。
“老臣自年少时便跟随陛下，不知陛下是否还记得，宫中当时都说，您出生那日，天现异彩，但自那之后，我南璄再无如此祥瑞出现。”
南锡元点头：“的确如此，只是这祥瑞不是想遇到便能遇到的，也不算稀奇。”
申国公继而道：“老臣却以为，或许不是没有祥瑞，而是祥瑞换了种方式出现啊！陛下！”
“若是两位王妃之中有一人能够预知国运，那……若此人为后，即可佑南璄平安！”
晋王猛地打了个寒颤，一扭头申国公面色如常。
这个老小子，居然打的是这个主意！
南锡元还是要名声的，自然不可能做出抢儿子的媳妇这种事情。
可……若是能确定哪个是祥瑞，那岂不是就代表她的夫君就是太子吗？
这是天意。
而太子早就已经有了太子妃，如今要换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无论南锡元做出什么样的决定，祥瑞之女的原配只有两个下场，要么登基为帝，要么死。
果不其然，南锡元的目光立刻扫了过来。
“晋王觉得呢？”
晋王赶忙跪下：“儿臣不懂这些，只是觉得，琬儿和瑞王妃都是一介女眷，要说她们是祥瑞，未免有些牵强了。国家大事，怎么能寄托在一个妇人身上？大丈夫应报效国家，而不是在这种事情上费尽心力。”
他此时也顾不得自己这话是不是会得罪申国公，再怎么样也得先把命保下来。
南锡元对这话还算满意，却对申国公那话有了些许兴趣。
他当然不会抢自己儿子侄子的媳妇，但没有说不能让她入宫侍疾。
这样一来，所有的问题就都能解决了。
“申国公此言甚是，朕也想知道。这样，过几日让皇后操持一场宴席，请二位都入宫来，好好论一论国事。”
“是。”
“儿臣领旨。”
南修瑾在一旁看着，似乎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只是他下了朝后就直奔国师府，只是打发了小厮让人回去通知苏落影。
走到这一步还真是难得，等了许久也终于等到这一日了。
国师府内，进门处一个跛脚管家将南修瑾迎了进去，从这开始，南修瑾就没有看见任何一个下人。
庭院之中，国师身着一身灰色长袍，手里拿着扫帚清扫着庭院。
“瑞王爷这个时候来，可是为了瑞王妃？”
进了国师府，南修瑾也懒得再掩盖，直接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只是走路时还有些跛脚。
“是，请国师过两日在宴席上说几句话即可。”
国师笑得无奈：“她如此聪慧，便应当知道我不会答应。”
“影儿说，只需四个字便可让国师同意。
“哪四个字？”
“天下大同。”
看着国师点头，南修瑾才转身离开。
天下大同么？
国师轻轻嚼着这几个字。
若是真能如此，那么他做这些倒也不算违背天道。
这一日晚间，晋王府传出一桩喜讯。
苏落琬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消息很快传到宫中，原本的普通宴席，也成了专门为苏落琬而办的宴席。
太子膝下有一个儿子，但却不聪慧。
若是晋王这一胎是个男孩，说不定朝中的局势会有所变化。
跳过太子，直接传位给皇太孙，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晋王搂着苏落琬，头一次在她面前显得如此高兴。
“琬儿，你可真是本王的好琬儿。过去是本王错怪你了，你以后乖乖听话，本王一定让你成为整个南璄最尊贵的女人！”
苏落琬听着这话，轻轻点头。
眼神中却闪过一丝狠辣。
真到了那一日，杀了晋王她才能是最尊贵的女人！
宴席当日，苏落琬难得打扮了起来，鲜花着锦，好不喜庆。
反倒是苏落影这边，和往常一样，打扮得并不出众，若不是朝中人人都认得她，恐怕会把她当成哪个小官家的夫人。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苏落琬轻轻笑了起来。
这就是她要的效果。
毕竟今日的主角可不是她。
殿上，刚开席南锡元就迫不及待地开了腔。
“今日除了庆祝朕又添了一位皇孙，更多的还是想一占我南璄的国运。诸位都知道，我国边境一直受犯。若是长此以往下去，还不知道以后会乱成什么样子。”
“所以，今日就请两位王妃，说一说我南璄的国运。”
“远的就算了，就说一说，景小将军这一仗能否打赢！”
话音刚落，苏落影便起了身。
她欠身施了一礼：“还请陛下恕罪，当初跟着师父学这些东西的时候，师父就曾让我发誓，这辈子有两样东西不算。”
南锡元皱了皱眉，其中一个想必就是国运了。
但他还是想问。
“哦？是什么东西不能算啊？”
“一不算生死，二不算国运。”
苏落影抬眼：“生死自有天定，不可轻易说出口。而国运则牵连到不少人的生死，自然不能说。还请陛下见谅。”
话音刚落，苏落琬就开了腔。
“那不如由儿媳来说吧，毕竟儿媳是个野路子，没有那么多顾忌。”
苏落琬轻轻笑着，走到殿前，看向苏落影的目光没有半分隐藏，那敌意和得意显露得清清楚楚。
往日都是她苏落影出尽了风头，今天也该轮到她了。
苏落琬看着南锡元，大大方方地直视他。
这是一国之君，国家的气运自然也能在他的脸上看见。
赵宪见状刚要呵斥苏落琬不知礼数，却被南锡元压了下去。
若是能够从她口中得知国运，这样的冒犯也算不得什么。
片刻后，苏落琬笑着开口：“恭喜陛下，贺喜陛下！与北越一战， 我南璄必定大胜！”
“好！赏！”
“谢父皇！”
南锡元右手边，国师就坐在那。
此时南锡元看向国师的眼神也掩盖不住的得意。
你什么都不肯说，自然有人愿意说。
国师，已然没了价值。
只是南锡元也不会怎么对待他，毕竟他在外面的名声可都是礼贤下士。
国师现在没用了，可往日的功劳也不可抹去。
南锡元道：“国师觉得晋王妃说得如何啊？”
国师浅笑着站起身了，目光落在殿上的那两位女子身上。
“既然陛下已经觅得人才，那今日臣就最后说些东西，明日臣便启程离京，寻一处山水秀丽的地方隐居去。”
这话把南锡元的好奇心勾了起来。
“说。”
“殿上的这两位王妃之中，有一位是天生的凤命，皇后之位必然非她莫属，而且这后位所坐的时间，会直到她的丈夫去世为止。”
寿终正寝时，子孙承袭，届时自然也就不是皇后了，而是太后。
南锡元的目光在两人之中徘徊，语气却还是像开玩笑一样。
“那国师可能说得出到底是哪一位有这凤命？”
南锡元说着捏着酒杯，恨不得要把这酒杯捏碎。
他已然想好了，如果有凤命的那个是苏落影，那么明日所有人都会知道南修瑾的死讯。
皇位可以给自己家的孩子争夺，但却不能落到旁人手里。
宗室子就他一个。
不得不防。
国师笑着低头：“自然是年纪稍大的那一位。”
殿上一片哗然！
苏有为捏着手中的酒杯，整个人不停地发抖。
国师刚刚说什么？
他说苏落琬有天生凤命？！
众人都默认了国师所说的人是苏落琬，毕竟她是苏家长女。
只有苏落影一行人和苏谨诚不动声色。
苏谨诚看了看殿上苏落琬面上得意的笑容，默默吃了口菜。
怕是连苏落琬自己都忘了，她并不是苏家女，她的生辰八字还没个定论，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生的。
苏落影则非常清楚这一点，那天是夜里，苏落琬出生的时辰要比她晚半个时辰，从八字上来看就是差了一个时辰。
但就是这么一点差距，就能让两人的命数截然不同。
更不必说，苏落琬一直以来都没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这就是她的命。
忽地，苏谨诚站了起来，走到殿上。
“陛下，臣有一言，还望陛下能听得进去！”
南锡元此时还沉浸在喜悦之中，无论是太子还是晋王，都是他的儿子，这就可以了。
此时就算是苏谨诚贸然站了出来，他也仍是和颜悦色。
“苏卿有何要说的？”
苏谨诚忽然正色看向苏落琬：“陛下当以国家为重，应当操办实业，让百姓安居乐业，而不是寄托于这种玄之又玄的占卜之术！一个国家若是沉迷于这种奇淫巧技，那还有未来吗？！”
“陛下！您醒醒吧！”
南锡元沉默片刻，忽地笑了起来。
“苏卿，朕竟然不知道你酒力如此差。罢了，今日就不与你计较，来人，送他回府去！”
两个小太监立刻上前一人架住苏谨诚一边的手臂，硬生生将人拖了出去。
看着苏谨诚离殿，殿上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欢声笑语。
苏落琬回头看了一眼，道：“父皇，儿媳想去看看哥哥。”
“嗯，去吧。”
出了大殿，苏落琬很快就看见不远处苏谨诚还在挣扎着，只可惜那两个小太监也不是吃干饭的，从小在宫里干的就是这样的活，硬是没能让苏谨诚挣脱开。
苏落琬快步上前：“松开他。”
看着面前的苏落琬，苏谨诚没什么好脸色给她。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若是南锡元就算了，怎么连其他人也沉浸在这种玄之又玄的事情上？
还有那国师，以往不是最不屑用这种法子去窥探国运的吗？
怎么今日还扯出了什么天生凤命这么一说？
苏谨诚正想着，肩上忽地一沉！
两个小厮忽地摁住了他的胳膊，朝着他的膝盖窝狠狠踢了一脚。
砰。
双膝着地，他直挺挺地跪在苏落琬面前。
苏落琬站在那，背着大殿的光，脸上一点没有之前那种温婉的模样，只是冷冷看着他。
此处离大殿不远，闹出点什么动静来里面的人都能知道。
可她一丁点的惧意都没有。
苏落琬伸手抚上苏谨诚的脸，她现在也能从苏谨诚的脸上看到他的命运。
他的官途还长得很。
可往后继承皇位的人会是晋王，而不是太子。
这样一想，苏落琬心头忽地散出一口气。
这也就意味着，苏谨诚最终还是会归顺他们。
啪。
清脆的一声响，苏谨诚瞪大了双眼，脸偏向一旁。
脸上鲜红的巴掌印昭示着方才发生过的事情。
苏落琬皱着眉头甩了甩手：“给我打！”
两个小厮立刻将苏谨诚踹翻在地，对他拳打脚踢。
苏谨诚咬紧牙关，愣是一声都没出。
不知过了多久，苏落琬示意小厮停下，苏谨诚的脸上已经挂了彩，严重的地方甚至高高肿起，这一下怕是好几天都不能上朝了。
“哥哥，呵，你也配当我的哥哥。苏谨诚，你记住了，从今往后不要多管闲事，顺着我，往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你是个聪明人，可千万不要选错了路子。”
苏落琬说着就转身离开，迎面撞上了岑元明和宋子卯两人。
方才看见苏落琬追着苏谨诚出去他们就觉得有些许不对，可不想还是来晚了一步。
“谨诚兄！”
两人赶忙上前，却见苏谨诚躺在那竟是连动都不敢动！
岑元明顿时咬紧了牙：“她怎么敢？！你是她哥哥啊！晋王就这么纵着她行凶？不行，我们得去找陛下要个说法！”
宋子卯只是在一旁站着，没出声。
苏谨诚喘出一口粗气：“别去，没用。”
“谨诚兄说得对。”宋子卯说着站远了一些，目光时不时瞥向大殿，“这不是一两日的问题，告知陛下也没用。”他声音更大了些，“两位，如今是个什么形势你们也该认清楚了，天命如此就该归顺，你们应当也不想连累自己的家人吧？”
两人垂下眼。
是了，以他们的身份，恐怕还会牵连到苏落影。
今时不同往日，过去苏落影凭借一身本事还算受南锡元宠爱，如今这个宠爱要换人了。
苏谨诚借着岑元明的搀扶站了起来。
“岑兄，你我都明白，这事没那么好解决。但……舍得一身剐，也敢叫这日月换新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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