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看向方靖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发现了，无论闯过多少个哨所，女鬼仍然会紧追不舍，可见单纯的闯关并不能逃出生天。”
方靖点头问:“你闯了多少？”
李子回答:“到现在是十二关了。”
“什么狗屎运。”油腻大叔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看着她。
方靖道:“这就是了，听你这话我更加确定。”他指向远处缓缓逼近的鬼，说:“每个城哨之间距离是四百米，女鬼又不会奔跑，按照一秒两步来计算，每通过一关大概能争取到四百秒的时间，这个时间其实不算太短。”
李子说:“你觉得这是游戏给予我们思考的余裕，因此必定存在一个出口，对吧？”
“完全正确。”方靖道:“你这么聪明一定早就发现，这个梦境是由许多杀人游戏组成的，好像有人说过叫作‘怪谈’？嗯，既然是游戏就遵循一定的公平机制不会死路一条的，这里也一样。李子你逃过这么久了有没有特别的发现呢？”
李子说:“我一直在注意城墙两侧的细节，但是没有任何发现。每一段城墙好像都是完全一样的，只有题目的红字出现的位置不同。除去寻找红字和冲刺的时间，剩余思考的时间也只有两分多钟。”
油腻大叔插话说:“会不会是红字的位置有什么玄机？”
方靖笃定地道:“不会的，你想想刚才那两人。”
“那两人不见了呀。”油腻大叔望向女鬼，见它距离三人还有二百米，脑袋又是嗡嗡直响，急忙说:“刚才那两人是怎么了？咱们还是先想想章鱼算了吧！”
李子追问:“方靖你有思路吗？”
方靖飞快地解释道:“我们前面的那关有两个人先一步通过了通道，可等我们跟过来时他们就不见了，我认为他们应该是做了什么事成功逃脱了。你想既然他们转眼间就逃脱，这说明出路与红字的位置和内容都没有太大关系，没准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
李子道:“好！这样缩小了很多范围。我们就往这方面想，这城墙上有什么事是可以很快完成的？”
油腻大叔惊叫道:“不行啦！别再聊了，它……它过来了！这题到底是哪边？”
眼看女鬼已在百米内，李子果断说:“先过去再想。‘章鱼的须分手脚？’这题我觉得应该选‘否’，但我不能百分百肯定，你们也说说。”
方靖手指点着头，说:“我也不太清楚，章鱼吃过不少，但好像每条触须看起来都是一样的啊。我想想……好像在菜市场里看到的扁扁的鱿鱼，每条触手大小是有不同。但章鱼的头是圆的，印象中触手好像都一样……”
油腻大叔怒道:“说了等于没说，能不能说结论别浪费时间？”
李子和方靖突然间一愣互视一眼，都看向他问:“那你觉得呢？”
油腻大叔说:“我……我觉得明显就是一样的……吧？”
方靖鄙视道:“吧？”
油腻大叔:“……”
女鬼的笑容几乎可以分辨，三人都慢慢的往通道前退。
李子说:“猜拳吧，没时间了。谁赢听谁的，来石头、剪刀、布！”她不由分说，其余两人见女鬼在即，也都只得同时出拳。
定睛一看，李子和方靖都出石头，油腻大叔出的布。
“没想到啊！大叔看你的了。”方靖竖起大拇指说。
那大叔一愣，连忙摇头说:“我不去！我不去！”
方靖嘻嘻笑道:“李子，咱们丢他过去！”
大叔做戒备状:“想干嘛！老子和你拼了！”
方靖说:“你刚才不也想丢我吗？”
李子鼻子轻轻出气，说:“没叫你去了，你说哪边来着？”
大叔指着右边说:“‘否’那条路，要去你去！”他虽然这般说，可身后女鬼已经在二十米内，脚步不由得往右边通道一退再退。
只见李子大步朝左边通道迈了进去，消失在通道的阴影里。方靖莫名其妙大叫一声:“卡皮巴拉！”然后在油腻大叔诧异的目光中也进入了左边的通道。
两人不出意外的出现在另一头，同时问对方:“听见我喊什么了吗？”又都摇摇头好笑，李子一边跑一边说:“看来我们想一块去了。”方靖跟着她跑:“是，看来哨塔能隔绝声音，虽然看起来很近，但其实互相隔绝，这样更可疑了。”
身后油腻大叔也追了上来，然后不多时女鬼也缓步出来，大叔跟在后边叫:“等等，别丢下我！你们……你们怎么知道是左边才对？”
方靖道:“看你那倒霉样，反着来当然准没错啦。”
李子道:“本来就怀疑左边，多谢你了。”
油腻大叔闻言毫无感激之心，反而暗暗生恨。方靖一边寻找新的题目位置，一边对李子道:“刚才时间紧迫，还得和你说一个线索，那两个逃脱的人消失之前曾问过我们一个奇怪的问题——‘你向城墙外的人呼救得到过回应吗’，大概是这个意思。而我只在第一关得到过一个来自城堡上的女人的帮助。”
李子道:“他们问完以后就逃脱了是吧，那么这个问题就是暗藏关键。”
方靖说:“我现在有一个结论，我认为我们现在闯的这些城墙是相互隔绝的，表面上看起来连贯但其实竟是孤立的副本，每次通过一个城哨就会被传送到另一段城墙。但这和出路有什么关系我还不明白。”
“真离奇。”李子叹道:“这里是梦境，真的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也许那两人通过通道时掌握了什么口令能使得自己被传送出去？”
“他妈的。没准这一切都是假的！”油腻大叔嘟囔抱怨道，“没准我们早就已经死了！”
“等等你说什么？”方靖一个激灵。
大叔给问得一愣，缓缓说:“我说没准我们早就死了？”
两人没有继续追问，互相看着目露疑惑，李子先说道:“他说的对，没准这地方是假的。”
“是，是！这个假设联系得上。”方靖眼睛发亮，说:“我在一开始曾得到过上方一个女声的帮助，现在回想起来，在通过第一个城哨以后我向那人道谢，却没有了一点回音。假设这是因为我已经被传送到一个虚假的场景里，这里并不再是原先城墙之上，才能说通。”
油腻大叔问:“这不是城墙是什么地方？你看这这么高！”
李子一点即通，顺着他思路说:“佐证就是我们刚才互相的喊叫不能传过去，而且到现在为止我们没见过任何城墙外的人。”
方靖道:“再加上那两人很快速的就逃脱了这个虚假的地方，那么出路不就是……”
李子:“你是想说……跳崖？”
方靖:“跳崖。”
油腻大叔道:“卧槽，你们疯了！”
虽然发现了些许破绽，但一阵心悸还是扫过几人的心，仿佛心脏狠狠地收缩了一下——跳崖这种事万一判断错了，那就死的太窝囊。何况现在都是猜测。
不知为什么，就在这时一阵山风非常适时地掠过。好像在告诉几人:“你们想多了，这里可是六十米的高空。”
方靖缓下脚步，探头看了看城墙内的悬崖，下边灰白一片，没有一个人，但这高度看起来真实得不得了，光是看着就止不住地想尿尿。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自己在底下变成一滩嘎巴菜的画面，“啊西巴……真恶心啊。”
油腻大叔恶狠狠地说:“疯了吧！这里跳下去是生路？死得不能再死吧？”
李子也说:“是啊方靖，就算这里真是虚假的空间，这个高度不一定也是假的。”
“不会没有破绽的。”方靖话音刚落已经把那柄小太刀丢下崖去，只见太刀缓缓旋转着坠落深渊，在快要到底时，突然消失了，没有料想中的金属落地声。
“咦？”三人都兴奋起来，似乎有门啊。
不知不觉中鬼又逼到近处，李子忙道:“来不及了，要么跳要么跑！”
方靖嘴唇弯成“八”字:“那个李子我……我还没有被女孩子亲过呢……能不能死前……”
李子扬起拳头。
方靖连忙改口:“能不能让大叔先跳？”
大叔:“去尼玛的！”
“哎。”李子道，“这么没有觉悟，那就先过这一关再说。”
三人赶紧向前狂奔远离女鬼，在距离下一个城哨一百米的位置找到了题目:
人吃胡萝卜不会变黄。
李子好笑:“看起来非常简单，但却没试过。”
方靖淡定地说:“会的。”
李子问:“为什么？”
方靖:“我在上沪打工，有一段时间穷的叮当响，好在幸运地捡到一麻袋超市不要的胡萝卜，就着用来配泡面度过难关，连着吃了一个星期，有一天起来发现自己黄得像奶龙似的。”
李子哭笑不得:“奶龙是什么啊？”
方靖:“总之就是很黄的生物……抓紧时间，我还要再验证一次刚才的想法。”他深吸一口气，走进了右边“否”的通道，这次是十拿九稳所以无惊无险。
三人穿过通道，立即见到远处有一个个子挺高的人影正在焦急的寻找。方靖说:“刚才那只鬼被甩开了蛮远，这回我们应该有六分钟左右的时间。”
李子点头问:“怎么样，要跳吗？”
方靖脱下两只球鞋，将一只丢下城墙，那鞋在空中歪歪扭扭落了好一会，同样在临近地面的地方消失了。李子兴奋地说:“看起来确实是出路！不过要跳下这么高的地方也是够呛。”
方靖道:“是啊，没受过专业训练，我已经腿软了，李子你不怕吗？”
李子说:“我连空降都跳过，这点高度算什么？”
油腻大叔催促说:“那你赶紧做个示范呗。”
李子淡然一笑说:“行吧，谁叫我是人民警察呢。”她说着跃上女墙。
方靖见状心念微奇，拉拉她说:“李子……”
李子回头:“？”
方靖顿了一下，才缓缓说:“你一定要平安无事啊……否则我和小白都会很伤心的。”
李子一愣，随即点点头说:“我们下边见。”
说完她毫不犹豫一跃而下，看起来比那只鞋子落得快得多，在即将摔到地面的灰石砖时，嗖地消失了。
油腻大叔喜道:“太好了，看来确实找到出路了！原来是在崖下，这谁想得到啊？喂……小子你怎么回事？脸这么白？”
转过头却见方靖恐惧地抖个不停，简直要把全身鸡皮疙瘩抖落下来。方靖想张嘴说话，可是嗓音呀呀两下发不出声音。油腻大叔拍他肩头说:“喂！怎么了突然的？这么怕高吗？”
方靖牙关猛颤，上下牙咯咯咯咯咯打架:“刚……刚才那个……那个李子她……她……是……鬼！”
油腻大叔缓缓地张大嘴巴:“你说……什么！”然后身体也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x！x！x！！”方靖猛咬自己手掌咬出血来，恐惧才减轻了一些:“我……我……竟然为了一只鬼钻进城来！咯咯咯……”
油腻大叔实在不解:“你到底在说什么？刚才那个女警，这怎么会呢？”
“红杏子第二条经验，别相信任何人！”方靖欲哭无泪地说给自己听:“根本就没有什么小白！刚才那个李子她并不知道我不知道的事，所以她说不出自己的三围，也不知道所谓的小白！她钻进树洞没事，毫无畏惧的迈进不确定答案的通道，着急地跳下不确定的出路，就是为了引诱我们冲动！仔细想想李子那么聪明，刚才一路却没有实质性的指导任何一关……都是在附和我的话……要不是我心生怀疑试探……现在……现在都已经‘下边见’了！”
这是头一次有鬼伪装成李子，一个极其值得信任的人，方靖感觉到窒息的反差扑面打来，一屁股软坐在地。
这时古裙女鬼再次出现在了来路上，同时另一头的那个高个子人影大叫起来:“你们别急跑，听我说！这条路没有红字！没有红字！！”
多重的打击让两人眼冒金星，仿佛打地鼠般接连重锤敲下来。李子是鬼……李子是鬼……好可怕啊！对了，在树洞那里，她进树洞以后见我犹豫，立即出现在背后用迷语袭击……想逼迫我害怕跟进去被树杀死。太、太可恨了。但是这意味着真正的李子应该在现实好好的……慢着，刚才那人说了什么？没有红字？那不是死定了吗？
方靖只觉得想吐无法思考。
油腻大叔猛地给他一巴掌:“你快醒醒！该怎么办？再不跑就迟了！”
挨了这下没想到眼前的星星散去不少，方靖颤声说:“跳……跑。”
大叔心急如焚:“究竟是跳还是跑？”
方靖说:“不跳，不能跳！那只鬼铺垫了这么久，就是要引诱我们跳！跑也不行……找红字！快！”
鬼在后边缓步逼近，两人明明被刚才伪装成李子的鬼吓得腿软，但还是硬着头皮一寸寸地仔细地搜寻红字。那一头的高个子也返回头摸寻着找，弯着腰眼睛都快贴到地上。
过不一会三人汇合，方靖见他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学生哥，一脸青春痘，戴着一副眼镜，急忙问:“真的没有？”
学生哥愁容满面:“真的没有啊！”
方靖凝神一想:“不应该……不应该……”
油腻大叔吼道:“他妈的，这不耍赖吗！”
学生苦着脸道:“我不想死啊！我不要找什么许愿树了，我想醒过来！”
许愿树，又听到这个词，怎么没听论坛说起过？
方靖瞥他一眼，突然说:“我知道了！找女墙外侧！”说完将嘴唇咬破，疼痛和腥甜又将恐惧击退些许，他站起身向女鬼来的方向奔去。
油腻大叔叫道:“你干什么？别想不开！”
方靖叫道:“快找女墙外侧！”
两人明白他的意思，飞快地一人一边探头看女墙外侧，方靖奔到距离女鬼十米的位置，女鬼咯咯咯咯咯地伸出一只手指着他，仍然机械的前进。方靖则反复Z字跑观察两侧女墙外侧，一边逃离女鬼，一边寻找红字。
这时只要女鬼稍微加速，他必死无疑，可是他断定这些鬼没有智商，只是按部就班的怪物，就像……就像编好程的杀人机械一样。
方靖风筝女鬼，渐入佳境。
“找到了！”
他加速逃离女鬼，同时叫道:“题目是‘水能同时结冰和沸腾。”
油腻大叔和学生哥同时停止寻找，前者看后者说:“你是读书人，你知道吗？”
学生哥低头沉吟道:“同时沸腾和结冰？”
三人跑到通道跟前，看着左右两边犯难。油腻大叔叹口气说:“要是之前，我肯定要问水怎么可能同时结冰和沸腾？可是我已经丢脸太多次了，现在已经不敢出声了。”
方靖回头看鬼，这次耽搁太久，留下思考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何况这种偏门知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任你想破头皮也没有用。
“赌了吧！”
话音未落，学生抬头说:“有的，物理学有一个新的概念，好像是近二十年才奠定的。叫水的三相点，在某些条件下，水可以同时沸腾、液化、和凝结，很反常识。”
方靖叫道:“那没时间了！快过！”
“好！”油腻大叔看鬼已在身后几米，争先恐后扑向左侧通道。没想到他刚钻进去，伴随一声惊恐地大叫，瀑布一样的血水从那里涌出来！
方靖一瞬间惊呆了，眼睛往上不经意一瞟，只见左边通道上方写的竟是“否”字，右边的通道上方才是“是”……
这么电光火石的几秒间，学生已经消失在右边通道里。方靖也回过神来冲向那侧，身后那仿佛冰铸的手指堪堪碰到了后背。
又是一模一样的城墙，学生哥在前面跑，方靖在后面一瘸一拐的。
“混蛋，这么玩是吧！混蛋啊！！”方靖咆哮起来，“呼……呼……呼！”
学生委屈地道:“我，我也没看清上头的字。一直都是左边是‘是’，右边是‘否’啊。”
方靖摇摇头:“我说的不是你，是这个操蛋地方……这比论坛任务杀的人还多。现实已经变成什么样了？难度极难……危害极大……好家伙！我感觉比冥婚还难。”
学生苦着脸抬手指他身后——不用说，新的追逐又来了。
这无尽的折磨，对人的身心都是沉重的打击。
虽然现实中的身体是躺着的，但到这时竟然也累得够呛，就像是人在梦中不停的被鬼追，醒来时也会很累一般，只因身体随时处于紧绷的状态。
方靖双手撑着自己膝盖弓着腰，站在路中间思考，学生哥大叫:“别放弃，快跑啊！找红字。”
但他不想跑了，绝望中又再触发智力加成。好一个“悔恨之墙”，果然是悔恨极了。跑又跑没尽头，跳又不敢跳，有鬼伪装欺骗，回头又有鬼追杀……搞毛啊！这不死定了？
那两个人到底如何逃脱的？莫非他们也跳崖了？跳崖到底是死还是活？
等等，莫非！
方靖心里打了一个突，把脱下来的另一只鞋子丢往护城河这边——一直下意识的认为应该往城内逃跑，难不成真正的出口在另一侧？
那只鞋子在黑夜中飞落，可奇迹没有出现，它在临近水面的地方，同样的消失了。
“唉……不对。”方靖几乎要气馁了，跳崖的方法虽然有可能脱离，但一想到那只假扮成李子的鬼处心积虑的试图骗自己跳崖，这说明这条路大概率是会死的。
女鬼刚到身后不远，方靖从两股中间见到了，只好立即又向前冲了一段。
学生跑到他身边，说:“我突然想这里为什么叫做‘悔恨之墙’呢？假设闯关是没尽头的，场景也是假的，那就没有一点生路的线索了。”
方靖望向他，若有所思说:“你是说唯一的线索就在这四个字里？”
学生反问:“你还能想到别的线索吗？”
方靖:“悔恨之墙……悔恨？假如对一件事悔恨之极的话……难道出路就是……”
两人惊诧、兴奋、狂喜，一阵酥麻直窜头顶，不约而同擂拳说:“竟然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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