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翌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苍白的面庞因脑神经的疼痛而扭曲，细细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渗出，好似每移动一下都是巨大的折磨。
大约就这样过了几分钟，他的思维才勉强开始正常运作。
手下是柔软的床榻，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杨藻家回来的，好像断片了一样。
正纳闷之际，他身上的棉被忽然动了起来，他倒吸一口冷气后一鼓作气的掀开，一个女人细软的脖颈歪向一旁，露出一张清丽的面孔，眉头紧锁，嘴唇紧紧地抿着，面色苍白到近乎透明，眼眶微微泛青，但那具衣衫不整的身体依然温热，浅浅的匀速呼吸着。
这个女人竟然是杨藻！
他的脑袋「轰」地一声炸开了。
可随即又逼迫自己冷静了下来，他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这里根本不是他自己的房子，确切的来说，他从昨晚昏迷到现在应该就根本没有离开过杨藻的家中。
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立马翻找手机，早上六点，屏幕上二十多条未接来电无一例外，都是何雨打来的。
他再看来看被子遮盖下的自己，衣不蔽体，连最隐私的内裤都无影无踪了。
怀着茫然的恐惧，他内心惊慌的犹如寒蝉般，哑然失声，从来都是他算计别人，却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被算计。
见杨藻还在熟睡之中，他起身找到衣服，悄无声息的移动到了客厅。
扣上卧室门。
拨通电话。
“你在哪里？为什么一个晚上都不接电话？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一连串的质问本就在橙翌的预料之内。
“让宝贝担心了，昨晚车胎爆了，然后等拖车来的时候坐在车里睡着了。”
“啊？那你没事吧？等了一晚上吗？”
“嗯，一晚上都没来……”
“他们怎么这样，那不来也不跟你说一声吗？”
“算啦，我也懒得跟他们计较了，等会我打车去诊所吧。”
“你现在还在车里吗？这保险公司也太不负责了吧！”
她为自己的打抱不平反倒令他安心许多，只要没有被她发现真相，就是万幸。
“嗯，刚醒。别担心啦！”
“好，那你注意安全，我再眯一会吧。”
嘴角勾起，眼神却是冰冷，他长舒一口气，看来是蒙混过关了。
何雨站在他的车子跟前，挂下电话后，她面色苍白得毫无血色，目不聚焦地盯着空荡荡的驾驶座，唯一感受到到的是巨痛翻滚，灵魂似在崩溃和麻木之间被撕扯成碎片，嘴唇下意识的蠕动了两下，却又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她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所以，他刚才编造出的一切的谎言，究竟是为了什么？
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事，他可以直接告诉她啊？他们在一起这么久了，难道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吗？
这些年来他究竟是第一次对自己说谎，还是一直以来他从未跟自己说过真话？
他语气里的淡定是那么的娴熟和从容令她无比恐惧。
如果不是因为她处理完了陈言生的事情后，又担心他一个人搞不定杨藻，又特意打车回来找他……
应该根本不会发生眼下这一幕吧。
橙翌，你真的还是我记忆里的那个学长吗？
热泪翻眼间浸湿了眼眶，心脏微痛，天幕的某一处深谙的角落里，阴霾的乌云缓缓聚拢，似有一场瓢泼即将到来，遍布整片江州的土壤。
————
好不容易熬到了周末，何雨一个人坐在吧台边上，一杯接一杯地喝着不知名的烈酒。
她头脑发晕，残存的理智拨出了洛洛的电话，低柔的声音里除了妩媚，还透着一丝沙漠中许久没有喝水的喑哑，那是酒精灼烧过后的干涩，“集美……我好像有点喝醉了……今晚能住你家吗……”
“你在哪？”
“什么什么听云……”
“夜响听云？知道了，我警告你啊，姑奶奶来之前你给一动不动的待在原地，听见没！”
顾洛洛义正严辞的发号施令，她生怕何雨被别有意图的带走。
“嗝……嗯，好的遵命洛奶奶！”绯红的笑脸笑嘻嘻的满口答应了下来，根本就丧失逻辑思维的能力。
举目望去，吧台上一字排着大大小小十几只空酒杯，何雨倔强地不让老板收回去，固执地往胃里灌着那滚烫的液体。
酒吧里回荡着电子迷离的音效，舞池中充斥着放纵的尖叫。她随着音乐有节奏地摆动着，旁边一个男人不怀好意地靠过来，对何雨说，“你是我今晚见过最美的女人。”
酒精的作用下，何雨面颊红润，浅笑道，“是吗？”
眼神暧昧地看着那个足可以做她叔父辈的油腻男人。
距离她不远处的地方的另一桌，正坐着林昊和盛韵。
循着林昊深邃的目光望去，盛韵第一次见到了何雨，她长发及肩，模样清纯无暇，很漂亮。
“你认识吗？”
“认识，但不熟。”
“你让施洛宇不要来了。”
这要求来的突兀，盛韵疑惑。
“来不及了，他和祝总还差两个红绿灯口就要到了。”她看了一眼手机上施大少爷传来即时播报的短信，悠悠道。
也算是意料之中，林昊修长的手指执起面前的whisky酒杯，雪球一般剔透的冰块随着液体流淌的方向也跟着叮叮咚咚的滚动，醇香的麦芽味在舌与喉之间散发出圆润绵柔的回甘，灼烧般的痛觉在唇瓣上稍纵即逝。
而他的眼神却没有片刻从何雨的身上挪动过。
就如同他对何雨的关注，不论是身在国外，或是呆在她和男朋友的生活圈外。
自始至终，他一刻也没有离开过。
只要你还待在我能看得见的地方，即便让我一辈子活在阴暗的角落中，我也毫无怨言。——林昊
眼看油腻男人的手就要搭上何雨的肩了，林昊再也按耐不住起身就要过去，突然冲进来一个气势汹汹的女孩，时髦的大波浪，一身不菲的oL职业装，一把拍掉了几欲行凶的咸猪手吼道，“放开你的咸猪手，这是我女朋友，你要是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气场十足的模样吓的对方一愣，见围观的人慢慢涌向他们，男子这才怏怏离去。
眉宇舒展后，林昊重新落座。但眼底的担忧无法散去，他立即拨通许师傅的电话，远程指挥道“老许，等会出来两个女孩儿，麻烦你帮我先把她们送到她们指定的地点然后再回来……对，就是那个白衣服的，有劳。”
通话的功夫，顾洛洛他们已经到了酒吧门口，顾洛洛正要叫车却听见有人喊了她，“姑娘，我们家小林少爷让我务必送你们安全到家。”
小林少爷？
似乎察觉到了洛洛眼中的警惕，他摆摆手急忙解释，“瞧我，忘记自我介绍下了，我们小少爷叫林昊，你们应该认识吧？”
这回，顾洛洛的眼睛瞪的更圆了。
林昊？他不是出国了吗？也没听同学说起他回国的消息呀……
“大叔，我们还是自己打车吧，毕竟我也验证不了您的身份。”
“这……”小姑娘顾虑的好像也有点道理啊，老许一根筋的榆木脑袋顿时被问住了。
也是哦，他该怎么能证明自己家少爷就是林昊呢？
老许为难的挠了挠头，少爷怎么也没给他来句接头暗号呢……
不远处，一辆凌志商务车缓缓停下，一个帅到发光的男人从车上下来，顿时吸引了酒吧门口所有的注意力。
“祝总应该没来过这家吧？这是我一个哥们开的，还挺网红，经常会有明星来站台，还算热闹……”能让施洛宇如此殷勤招待的坐上贵宾可不多见，由此可见他身旁这位气宇轩昂的男士也必然是身价不菲。
正当他介绍的起劲时，眼神瞥见了林昊家的司机，以及被一个女生抱在怀里的何雨。
他俩是跟酒吧结下了多大的缘分？
“祝总不好意思，您稍等一会，我过去看下就来，那两个女生是我朋友，我怕出了什么事……”
阅历丰富的祝总连忙意会了年轻人满脸担忧的神情，大手一挥便道，“那还愣着干嘛，赶紧的，女孩子这么晚了确实容易被骚扰的。”
“许师傅？发生什么事了吗？”正在焦头烂额的老许见到了施洛宇如同见到了救星一般，“小少爷让我送她俩回家不过我又说不清自己的身份，人家小姑娘怕我是我坏人也能理解，但是小少爷交待的事……”
他急忙打断许师傅还在絮絮叨叨的解释着来龙去脉，“何雨，何雨？你还记得我吗？”施洛宇将脸凑近到何雨眼前。
听到有人迫切的呼唤自己的名字，何雨双眼迷离盯着他的俊颜。
“施洛宇！怎么又在酒吧碰到你了……”
她乐呵呵的傻笑，像个智障儿一样。
很好，她还能记得他，他嘴角一勾，“事实证明她认识我，而且我也在江中，林昊是你们班的，对吧？”
顾洛洛听着眼前的美男子如数家珍的一一举证，瞬间就放下了所有警惕。
“行，那就麻烦师傅送我们去仁和公寓了。”
老许欣慰的叹了一口气，幸好碰见了施少爷，否则他只能把小少爷喊出来对质了。
此时，祝总的目光落在顾洛洛身上，显得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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