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康紧皱着眉头，背着手不停地在亭中踱步。
他突然看向戚青溪：“那钱难道是？”
李文康又立刻否定道：“不可能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受了那王敏中的贿赂？”
戚青溪抿了抿嘴，何止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收了贿赂，还被人给记下来当成了证据呢。
戚青溪问他：“舅舅，若您真的收了王敏中的贿赂，到时候他的事情被查出来有您的一份，您要怎么办呢？”
李文康正色道：“虽说是无意受的，但也的确收了，我自当禀明皇上，由皇上处置。”
“诶？不对啊。”李文康侧目看向戚青溪，“你突然提到自鸣钟……”
李文康突然想明白了怎么回事，他笑骂道：“你这小丫头，还算计起舅舅来了，我说你怎么突然就想买个自鸣钟，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
戚青溪站起来讨好地“嘿嘿”一笑：“舅舅您可千万别生气，我这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她两步走出亭子，对着亭子不远处的一棵大树道：“出来吧。”
李文康还纳闷这丫头怎么还对着一棵树说话，下一秒树后面钻出一个人来。
他冲上前去伸手将戚青溪拉到身后，眼神凌厉地看着那人：“你是何人？”
王朗三两步走上前来径直跪在李文康面前：“之前我胡乱怀疑将军是我的错，我向将军赔罪，还请将军为草民做主。”
他越说越激动，还“呯呯”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李文康不明所以。
戚青溪从他身后探出头：“舅舅，这就是我之前同您提过的，西北那个王朗。”
她走上前将王朗从地上扶起来，同李文康解释道：“王掌柜手里头有……”
“慢着。”李文康出言打断戚青溪的话，看了眼四周，“此处不是说话之地，到我书房去。”
李文康在前面带路，戚青溪王朗二人则跟在身后。
李文康自升了官成了京卫指挥使后，桌上的书卷大多就变成了京城布防图之类的机密文件。
为防有人居心不良，偷盗机密，他特别找了人十二个时辰轮番在书房门前守着，没有他的同意寻常人都进不去。
是以他的书房最适宜商谈秘事。
李文康关上书房的门，大步走到书桌前坐定：“行了，现在可以说事儿了。”
戚青溪上前两步道：“是这样的舅舅，我昨日不是入宫见了皇上嘛，正巧遇上都察院的裴明裴大人上书皇上调查军饷案，皇上被裴大人逼的没办法便……”
“胡说。”李文康又打断了戚青溪的话，“皇上是万人之上的天子，怎么可能被臣子逼的没办法。”
这话若是让有心人听到了，可是会惹出祸事来的，外甥女儿不懂事，他可得兜着点。
戚青溪点点头：“是是是……您说的是。”
这个时代还真是将忠君爱国刻在了骨子里，不点不容诋毁，半句不能说错。
她便不再提裴明的事，继续道：“反正皇上说是春假结束后便派三司彻查此事。我怕到时候事情闹大，若是王朗手上真有什么牵扯此事的证据他会有危险，便想着趁早派人将他接到咱们府上来。谁知道……”
戚青溪突然不敢提起她想办法试探李文康的事情，不敢再说话。
王朗则顺势将话接过去：“是我知道您是戚姑娘的舅父后不敢再信她，因为我手里头那份收受王敏中好处的官员里头就有您的名字。”
“我不相信您，但戚姑娘却绝对信您不会做出此等事情，所以才想了这么个法子，来同我证明您的清白和公正。”王朗朝李文康恭敬作揖行礼，“是草民错了。”
李文康闻言一怔，随后伸手笑着点了点戚青溪：“你呀你。”
从别人口中知道他外甥女儿对他的绝对信任，李文康大为感动。
感动过后，他正色又看向王朗：“说说吧，这王敏中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王朗开始说起了他藏在心里头多年的秘密。
王朗家祖籍便是在凤翔府，家中是当地颇为有名望的乡绅之家。
王朗作为家中长房长孙，从小被寄予厚望，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论风霜雨雪，他无一日不俯坐于书案前埋头苦读。
好在皇天不负有苦心人，十三岁便让他中了秀才。
全家上下莫有不高兴之人，其中最高兴的就是他的妹妹玉娘。
玉娘从小就出落的温婉漂亮，待人待物都是极为亲和，尤其是对他这个哥哥。
知道他读书辛苦，还会特意将自己每个月的月钱省下来给他买吃的用的。
虽然王朗家中富裕，他又是极有出息的长房长孙，家中自然也从不会短他吃穿。
可玉娘给的不一样。
玉娘是府里头的庶女，她娘原本是勾栏女子，和王朗他爹一夜风流后有了玉娘便被养在了外头一处宅子里。
直到玉娘她娘生产的时候难产亡故，他爹爹将玉娘抱回府里头的时候众人才知道玉娘她娘的事情。
初时，他爹还会因为想念玉娘她娘，隔三差五的还会去看看玉娘。
然而他爹很快就有了新欢，不但将玉娘她娘抛之脑后，更是不再理会玉娘。
因为玉娘她娘的出身不好，她又是个姑娘，她从小在府里头就不受人待见，上至祖母下至仆妇，没有一个瞧得上她的。
可即便是在这种日日受人白眼的境况里头长大，玉娘依旧长成了一个极为和善且漂亮的姑娘。
尤其对他，比对府里头任何人都要好，纵然他小时候也因为玉娘她娘的出身而嫌弃辱骂过她。
王朗后来也问过玉娘，他小时候也欺负过她，可她为什么还对他这么好。
他知道玉娘一个月的月钱不过就那可怜的几十个铜板，她自己都过得不好，还将钱全用在了他身上。
王朗记得极为清楚，玉娘是这么回他的：“因为有一次他们打我骂我，想要把我推到池子里头将我淹死的时候，是哥哥救了我，所以我对哥哥好是应当的。”
王朗当时极为羞愧：“可是，是我让他们这么做的。”
玉娘那时弯起一双如月牙般的眼睛,极为温柔地冲着他笑：“我知道，可哥哥还是救了我。”
他不记得当时他是什么心情，他只记得自己发了个誓，这么好的妹妹，他会拼尽全力不会再让她受一点委屈。
可这么好的妹妹，最后还是被他给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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