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烟无伤。
有光决胜负。
方才钟明和耶杜弗的较量，从城郊打到天空，从天空打到海面，在炽盛的光芒中，步入了尾声。
“嘿，”钟明抹了抹嘴角的血液，“这位女士……假设你有性别的话，你和你的同伴相处的好像不太融洽。
哦，天呐，你那诡异的操纵‘运气’的手段应该是修改概率一类的能力吧，还有那什么把人变成白痴的认知干涉能力，都不好用了？”
耶杜弗微微低头，注视着被破开的胸腔滴落出些许体液落入海面，有的被鱼类吸入，畸变成惊悚的怪物，有的形成菌落，像海藻一般漂浮在海中……
巨大的肉体创伤却不曾使祂有半分皱眉，近乎被竖着斩断的躯体几乎恢复着，且还在快速适应着钟明神力的破坏性，进化出抗性更佳的组织。
可祂知道，祂还是败了。
时间不多了！
祂积攒的适应性力量，能够蒙蔽世界树的排斥的时间，快用光了！
时间一到，以祂的力量，还不足以抗衡整个世界树的抹杀，而变回比目鱼的拟态，眼前的财富之神，又绝不会放过祂。
逃更是笑话，照祂如今的速度明显不具有甩开钟明的能力。
“我不需要同伴，弗拉德现在也还不配称为我的同伴。”
“你对抗我的那股力量，和我们很像。”耶杜弗面不改色地说道。
钟明心知祂说的是心灵力场，咧嘴一笑，道：“那又怎样？”
耶杜弗估算时间，加快语速劝降道：
“你的秉性契合混沌，为何不拥抱混沌，成为混沌的一份子。”
“只要你肯加入混沌，一定能够获得更不可思议的力量，见识无限的宇宙，无数的风光，体验……
一切源于混沌，也将归于混沌。”
钟明乐了，太君劝降还直接给钱给粮给女人，你这空口无凭，就想让我纳头就拜？是伱贪了混沌给我滴好处还是我傻到会听你忽悠？
瞧不起谁呢？
看看我这形象，是那种屈膝折节的人吗！
哼！
“啊对对对，你们外神就是厉害，就是了不起，久闻尔等大名，心向往之，敬佩之情，如滔滔江水……”
钟明毫无诚意地拖延着时间，时不时一发蓄力攻击打过去。
耶杜弗闪躲着钟明的攻击，无有情绪、好似呆滞的比目鱼般的面瘫脸也久违地微微抽搐，这么虚伪无耻的存在，就算是见惯了大世面的外神，也是不多见的。
你他么心向往之，倒是停手听我说完劝降发言呐！
还有，你的攻击就不能不往下盘招呼？我是没有性别的，你这么打没用的！
耶杜弗感知着冥冥中飞速靠近的正处于极致愤怒中的世界意识，猛吸了一口气，无有波澜的双眸多了一份怒意，一字一句吐道：
“你的亲人将会死去。”
“你的血脉将会断绝。”
“你的事业将会在背叛中毁灭。”
“你的好运总会被意外……”
不等耶杜弗说完，就被面色凝重的钟明照着脸攻杀过来。
凝聚着物质聚变的可怕能量的攻击，间不容发地怼着祂的嘴往里硬塞。
钟明可不认为祂这种存在说的话会是小孩子的诅咒，泼妇式的咒骂，骤然升起的危机感也提醒着他，绝不要让祂说完。
一拳捣进耶杜弗尖牙利嘴却泛着异样野性美的嘴里，硕大的聚变能量从祂口腔里迸发，连同钟明的右拳一起笼罩在内。
恍如白昼的光芒从海面上空升起，让人恍惚觉得像是日照当头。
强烈的辐射和冲击波被钟明的右拳和耶杜弗的嘴生生吃下。
这团能量可是钟明转化了上千公斤放射物质，在权柄控制下先聚变反应，后竭力压缩控制反应产生的能量，舍着一只手硬塞进祂体内。
待光热散去，钟明失去半只右臂的身躯肉芽萌发，快速生长恢复，耶杜弗缺了半张的脸随着紫灰色的透明生物质与菌毯样的物质繁殖而极速恢复。
即便是在世界的压制下，外神的身躯也是相当的耐用。
甚至先了钟明的右掌一步恢复了过来。
“你！”耶杜弗张嘴欲要说话，波澜不惊的内心终究是掀起一圈圈气愤的水滴。
要是没有这世界树，祂非不把钟明给……
又是同样夹带着巨大能量的一只左拳怼着祂的脸袭来。
耶杜弗：……
很快，被“禁言”的耶杜弗时间到了。
风起云涌，雷霆滚动，时空震颤。
细细看去，却又是什么都未曾发生。
耶杜弗的身影凭空消失在眼前，好似蒸发了一样。
一路激战的残留物，也像是被粉碎删去的文件，消逝无踪。
只留下了一团不断变化形状的晦暗光芒，停在了还在恢复双手的钟明身前。
“世界对自己抗击外神入侵的嘉奖。”钟明心头突然涌现出这个念头。
“难怪诸神抗击侵略的意志这么旺盛。”让分身触摸到光团，钟明也了然了这东西的作用。
世界意识会主动提纯净化被神只杀死在世界树内的外神，将其概念和力量收集成可以被星界神只吸收理解的形式，反馈给勇武奋战的神只。
而外神能够较为自由发挥部分实力的地方也就只有深渊前线了。
其他源质主位面，世界树会进行杀毒软件式操作和防火墙隔离。
这次世界意识给没有击杀耶杜弗的自己留下了光团，一是耶杜弗的位格是外神里比较高的，觉察祂的阴谋，功劳够大，二是钟明客观上也进行了补刀输出。
助攻也是有输出的嘛。
当然，激励钟明和外神对抗也是有的。
“认知屏蔽削弱版，概率修改削弱版……”钟明感知着耶杜弗爆出来的这份力量，“哎，果然还是没能得到祂全部遗产……是输出不够？还是提纯净化后水土不服了？”
钟明收起光团，身形刹那模糊，重新出现在了那被打的毫无文明痕迹的城市郊区。
一座十几万人的小城市，就这样无声消逝。
尽管钟明已经竭力把战场往无人区引，路途交战的余波的伤亡依旧难以避免。
想到这儿，钟明脸上的一丝喜色也隐去，冷冷地望向原地站着的弗拉德：“你在等我？”
“很显然的事情。”弗拉德撤去朱碧的伪装，重新化成一位优雅从容的中年英俊绅士，微微躬身行礼，说道。
“你是故意让格莱特把你的精血交给我的？你想借我这把刀杀人？”钟明饶有趣味地问道。
弗拉德曾幻化成朱碧和格莱特兄妹相处过一段时间，而且他也知晓朱碧不曾使用过他送给她的精血，破封时还吸收了朱碧一些血液拟态骗过封印，从鲜血中汲取记忆的本事，他不可能没有。
所以，弗拉德大概是能猜到精血被朱碧留给了格莱特兄妹。
可他依旧玩笑一样纵容格莱特逃到了钟明面前。
听到钟明的质问，弗拉德笑而不语。
这可不能认，他弗拉德为了从封印中逃出来，可没少同意外神的不平等条约。
偶尔擦边坑一下耶杜弗也就罢了，真承认了那就是找死了。
不，依照他同意的那些内容，恐怕比死亡都痛苦。
弗拉德没有正面回答钟明的质问，反倒是讲起了故事：
“阁下知道深渊的由来吗？”
“深渊最初可不是现在这般糟糕的，比地狱还荒芜的的模样。”
“深渊最初的名字，叫做新生，给逝去的生命带来新生命的新生！”
“那可是曾是比星界更让普通生灵赞美的伟大之地。”
“哦？”钟明想到了世界树体系内异常艰难的复活，无有踪迹的“轮回”，只能绝望等待消逝的大批亡魂，顿时来了兴趣，“请讲。”
弗拉德说道：
“最初的神只是世界树孕育的，而神只诞生后出现在世界树内的哪一个源质主位面，又是随机的。
这些源质主位面，对于诞生在自己内部的神只，是有着莫大偏爱的。就像是冥神，他最初可不是最强的那一批神只，但最强的那一批神只却不得不眼睁睁看他击败所有竞争者，成为至强者之一。
因为，只有诞生在冥界的神只，才会受到冥界的偏爱，才有夺取冥界控制权的可能。
同样的，只有诞生在新生的神只，才能掌握新生。
我当初，就是诞生在新生的神只，新生之子。”
弗拉德吐了口气，略带悲哀地说道：
“可惜我不如那冥神狠辣果决。
每一个适合智慧生命生存的主位面，都诞生了不少的神只，都催生出许多英雄神。
想要统一一个主位面，甚至掌握其控制权，何其难也。
当年只是号称冥王的哈姆达，为了争夺冥界的控制权，袭杀了亲友，将其躯壳扔入新生，塞入自己分裂下来的意识，忍受漫长的精神分裂和亲友躯体的抗拒诅咒。
最终依靠冥王、冥界主宰、死之庇护者三位一体的伟力，一举成就了冥神功业。
我不如祂多矣。”
“我在新生之主的争夺中，救了同为新生之子的光之神阿莱日。
我消灭了一些强大的新生之子，开始向掌握新生的权柄迈进。
我拒绝了向索克臣服，亦拒绝了冥神高高在上口吻的同盟邀请，自认为能够带着阿莱日和其他兄弟，打出一片天。
索克遣使来催问贡品，我将神使活活钉死。
此后星界多次来犯，我仗着新生的眷顾，每回都将其击退。
青铜时代早期，我又一次带领新生之子对抗索克的侵犯。出征之前，我拜托阿莱日驻守大本营，照顾庇护我的妻子。
正当我奋勇杀敌的时候，阿莱日背叛了我。
祂接受了索克的扶持，与被我打倒流放的新生之子结盟，背刺了我，将我赶下了即将到手的新生神座。
我的妻子被他软禁，作为威胁我的把柄，为了避免妨碍我，她选择了自杀。
她的权柄被阿莱日吸收，她永远不能从彼岸回归了。
冥神也趁机出手围攻我，我在多面夹击中大败，逃往物质界，被阿莱日借我部下的性命威胁，逼我主动走进封印中。”
“我很苦恼，我救了阿莱日的性命，为冥神成就三位一体提供了便利，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要背叛我？”
“我有什么对不起他们的地方吗？我妻子做错了什么吗？”
“愤怒中，我宁可引爆我的权柄，也不会这群卑劣者夺去。”
“而新生也因为我引爆权柄，陷入了虚弱和异常。
就在这时，某位因为连绵不绝的神战而痛苦不已的物质界种族，在灭亡的危机下，接受了遥远未知的伟大存在透过虚弱的新生传达的信息，召唤来了外神，企图靠祂们来拯救他们。
结果就是那悲哀的青铜人类大部分转化成了外神的眷属，被诸神发动大洪水夷灭，而虚弱的新生也成了外神的突破口，被侵蚀成了丑陋的深渊。”
“勇武和傲慢成就了我，也摧毁了我。”
“我成了卑鄙者丰碑上的一笔小小的功绩。”
“哈哈，有意思的是，阿莱日祂也真是野心够大，夺取了我的部分遗产后，又和索克争起了神王的宝座。”
“我都不知道，他一个‘发育不良’的原初神只，弥补了缺陷后就敢挑战索克那家伙，究竟谁给他的自信。”
“这不知道多少万万年，我使劲了一切手段试图脱困。最接近成功的一次就是一个分身号称穿刺公，想要统一北大陆，借着庞大的信仰之力助我恢复脱困。可惜直接被海神神降击败，不得不逃往地狱，搞出了个什么血族。”
钟明默默听他说完，开口道：“所以你为了脱困，就选择投靠外神了？”
弗拉德点点头，又摇摇头：“你不知道这么多年的封闭和黑暗的困顿，是怎样难熬。我并不想背叛世界树母亲，但我太想太想呼吸一口自由的空气了。”
“哪怕是一口空气，一眼月亮，一束阳光也好。”
“我无法忍受无穷孤寂，也无法拒绝自由的诱惑，但我绝不是向他人低头，靠着屈服而存活的废物！”
“你培养的这个帝国我很喜欢，建筑，艺术，影视，文学……啊，真是美好啊！我很享受这段时间的生活。”
“年轻的神，接受我的馈赠吧，来杀了我，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如果可以，帮我杀……”
……
不久。
钟明望着湮灭的弗拉德，默默收起他爆出来的“金币”。
他不知道如何评价弗拉德。
兴许，与妻子一同追寻彻底的死亡，已经是他最好的归宿了吧？
又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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