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山黛与人打牌的时候，有人说起那伙人。
那是本城的地头蛇张竹字德柱，捐了个监生。
家里是外官系，也就是体制外的非编制临时官员。
话虽如此，却是有圣旨委派的。
说白了就是外派的宦官，为了管理监督当地事务，征辟当地熟门熟路的人来当官。
张竹背后是他族叔张冬，原本是江上厮混的家伙，人送外号张冬瓜。
因为熟悉门道，就成了江运转使。
没有正式品级，对外宣称是类似都运转司的从三品，实际上干的是从九品的活儿，类似市舶司的吏目。
官不算大，但位置重要，甭管什么船，都能查。
管的多，也就油水多。
虽然遭人恨，但他上面连着宫里出来的宦官，拿着圣旨，谁也没办法。
府衙那边与宦官不对付，在城里不用担心。
只不过，如果要顺江往上走，路上怕是会被折腾。
山黛拎不清楚，让李铁嘴去和山崎说。
李铁嘴连忙去金店，向山崎说明了状况。
山崎听得好笑，看着他满头大汗，拿汗巾给他擦擦。
“公子，亏你还笑得出来。”
“山黛处理的不错连唬带吓，虽然夸张了点，但也足够了。”
“那运转使怎么办？”
“不用理他。”
“他万一要刁难？”
“那就除掉他。”
“啊？”
“不是我们去杀他，是给宦官送礼，让宦官杀他。”
“这会成吗？”
“除非是亲戚，否则这江运转使谁坐，都得给宦官上贡，我们给他一笔大钱，他肯定动手。”
“原来如此，万一但要是亲戚呢？”
山崎咂嘴，“那就没有办法了，只能学梁山好汉，直接把宦官杀了。”
“啊、啊！”
“不用担心，没有人会知道，也没有人会管。”
“公子你说的真轻松。”
“开玩笑，自然轻松。”
“开玩笑？”
山崎分析道：“李先生也应该知道，官场首先讲究站队，讲究派系。”
“派系之间固然掐的你死我活，但派系之外讲究和气生财。”
“我们跟他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他们为了一个地痞跟我们死掐，你觉得那公公有这么有情有义吗？”
“他们首先想的是，能不能从我们这边捞钱，能不能弄到一些好处。”
“如果没有好处，那也不能搞出坏事。”
“老师你信不信，要不了一天，那家伙就会乖乖回来道歉。”
李铁嘴诧异，“为什么？”
山崎笑道：“当然为银子，为了把生意伸到辽东。”
“如今南方旱涝不断，辽东的米粮在这里卖的好，还有肉。”
“先生你可以去看看，这边的羊肉多少银子。”
“一头大羊切开卖，能卖出五十两银子，而在北边，顶多是十两银子。”
“五倍的价格，只要不是亲儿子，就肯定得过来跪着。”
李铁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合则两利，是谓和气生财。”
……
李铁嘴回去向山黛报告，不过只是耳语。
山黛听得放了心，牌友们好奇的问了。
山黛说不清楚，直言哥哥会解决，也就继续打牌了。
而另一边，张竹找族叔去哭诉。
他自然不会说，是贪心眼红想弄点银子，只说是听到外地人数落张冬瓜，所以义愤填膺。
只不过，被那边给教训了。
“叔叔，您可要帮我，不，为您自己出这口恶气啊。”
“外地人？坐船的？”
“应该是吧。”
“不是从江面走的，我都不好插手！”
“可难道就这么让人家骂您？”
“先查查他们的底，你知道他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吗？。”
“好像是辽东的军户。”
张冬立马拍桌子了，“张竹，你当我跟你一样蠢吗！辽东的军户有钱到这边来，还数落我？你给我说实话！”
张竹立马跪了，“叔啊，我怎么敢骗您，真的是军户，是沙河堡千户的家眷。”
张冬破口大骂，“混蛋，军户和千户能是一回事吗！辽东那边更是铁板一块，一堡千户肯定李家嫡系。”
“人家千里迢迢过来，就为说我坏话！我们搭得上吗！”
“你脑袋被驴踢了，以为我跟你一样蠢吗！”
“肯定是你看人家有钱，想欺负人家，结果被人家欺负了！”
张竹跪在地上发抖，一个字都不敢说。
“张大人，消消气，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一个东厂番子走了进来，百户沈玮。
张冬行礼，“沈大人，还请沈大人赐教。”
“张大人客气了。”沈玮拱手，然后大马金刀的坐在侧位。
“街面上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你这侄子就是讹人不成，打架又打输了。”
“果然！你这混蛋！”张冬气得上前给了张竹一脚。
张竹夸张的翻倒在地，装作爬不起来。
“叔叔饶命，我真的没说谎，他们是有骂叔叔。”
事到如今，只能死咬着不放。
沈玮说道：“这也不怪他，那山黛这半个月，从各处赢了几十万两银子，眼红的人多了去了。”
“这么厉害？”
“只不过跟她打牌的都是有钱有势的，后面的势力盘根错节，而且听说他们在一起谈修仙谈丹道，这里面的水就更深了，敢动手的，也就你侄子了。”
张冬顿时火大了，“我踹死你个混蛋，尽给我惹祸。”
没别的，就是丹道，因为皇帝老子好这一口。
而炼丹耗资巨大，就算皇帝也吃不消。
士大夫不喜欢皇帝炼丹，但商人投其所好，通过一些宦官，经常上贡。
这里面的水太深了，就算他后面的公公，都扛不住，能杠住也不会为他杠。
虽然都姓张，但只是本家而已。
张竹不明白，连连求饶，“叔叔，饶命啊，叔叔……”
沈玮好笑，“张大人，要打的话，不要当着我的面，带到事主那边去打。”
“嗯？”张冬停了下来。
“你侄子这事，就当个见面的由头。”
“见面做什么？”
“当然是谈生意啦，大人们有大人们的路子，我们也有我们的路子，大人们赚大钱，我们赚些小钱。”
“你是说，与辽东做生意？”
“为什么不呢？辽东的米粮肉类，木炭煤石，皮毛药材，运过来直接翻几倍，还有比这更赚钱的买卖吗？”
“可一个千户能拿得出多少东西？”
“都是李家的人，总有门路，就看我们能拿出多少诚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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