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岘愣了，旋即苦笑道：“娘子说哪里话，为夫……”
山氏说道：“官人，此事现在不说，以后也是要说的。”
“山家如今富足，正是要早做打算。”
“山家是军户，必须有一人顶替，但若多有几个丁口，可花钱送去读书。”
“高公公那边不提长远，就说李千户。”
“大事自是不敢劳烦人家，但一些小事，总是可以求他的。”
“李千户出自李家，李家一门将帅，断不是短命之家。”
“若有李千提携，山家将来必定可以有人，能够另谋一条生路，不用待在这边，看小旗脸色过活。”
“至少可以转入他的麾下，多少也能获得一些照顾，不似在这边，被小旗随意揉捏。”
山岘沉默了，心乱如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山岘有想过纳妾，但是没有多想。
现在问题被捅出来了，山岘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以理来说，山崎虽然是抱养来的，但是山氏为正妻，她的孩子就是嫡子。
以后妾生之子，子虽有血脉，但那也是要矮一头的。
而好处就是将来可以安排庶子去读书，将来如果能够有个九品官身，甚至只是吏身，也可以不用回来再当军户。
但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家业。
如今山家的万亩田地，肯定是跟着军户走的，这笔财富可不是随意能够抛弃的。
山氏继续说道：“军户之家不许随便抱子，但如今官人有名两张帖在手，这就是小事。”
“但这两孩子终究不是山家血脉，而如今山家不像以往那么穷困，如今有条件。”
“夫君就需要想清楚了，到底怎么安排。”
“总之，妾身赞成夫君纳妾，嫡子庶子之事也由得官人做主。
“只是还望夫君体恤妾身与这两名孩子，到时候分一份家业给妾身和这两个孩子糊口。”
山岘苦笑，“夫人言重了。”
两人夫妻多年，患难与共，突兀的说分家，山岘突然觉得，双方一下子生分了许多。
可是，这不是山氏的错，也不是他的错，根本理不清。
山氏认真的说道：“官人，除非官人不纳妾，就拿这两孩子当亲骨肉。”
“否则嫡子庶子此事总要有个分说，我此时说，好过官人将来事到临头再说。”
山岘叹了口气，“娘子，我真不知道，我们能不能以后再说？”
“当然。”山氏不再说话。
而夫妻俩思绪纷乱，谁也没有立刻睡着，久久之后才不知不觉的入睡。
……
第二天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该招待亲戚招待亲戚，该照顾孩子照顾孩子。
忙忙碌碌的进了腊月，开始忙新年。
如今山家养了上千号人，给他们盖了房子，还收容了不少流民。
在流民中是出了名的大方，舍得给大家肉吃。
……
腊月二十，山岘接到李再兴派人送来了书信。
信中询问山岘的意见，是不是跟他走，去沙河堡上任。
他保山岘日后可以成为百户，管理一个百户堡。
不过，沙河堡属于新建，前期比较辛苦。
山岘不怕辛苦，为了百户，再辛苦也值，不过走之前还得去找郑茂商量。
郑茂琢磨着还需仰仗山岘手中的名帖，也就大方的答应，会把后山的田留给山家。
山岘也就回信给李再兴，言明会在元宵之后去沙河堡。
……
神宗历28年正月。
吃过甜元宵后，山岘向山氏辞行，“娘子莫哭，高兴才是。”
“是，官人且安心去，家中有妾身。”山氏擦着眼泪目送山岘离开。
“娘亲。”山崎送上手帕。
“乖。”山氏蹲下。
“黛儿帮娘亲擦。”山黛帮忙，抢过山崎的帕子去给山氏擦眼泪。
山崎木然，“你不会用你的手帕吗？”
山黛振振有词，“我的手帕用过了，脏了，你的手帕没用过，干净，给娘擦脸自然是用你那干净的手帕了。”
“那也应该我来。”
“没关系，我帮你。”
“我不要你帮。”
“你不用谢我的。”
“我没想谢你。”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山崎无语了，这笔账怎么就算不清楚的。
山家夫妻两个看着二三岁的孩子拌嘴，感觉很好笑，离别的气氛少了很多。
山岘走了，山氏抱着两个孩子，默默的注视，目送丈夫远去。
……
山岘先去右卫卫所宽甸堡找李再兴，李再兴在那里为他办理调任手续。
在李再兴的安排下，山岘参加作弊考试，顺利拿到了升官为小旗的文书。
……
之后，李再兴前往辽阳，接收军丁，勾解的军户民户和发配的罪户奴户。
不过人数不足，只能先带走，约定好了下次再来，顺便带了一队匠人帮忙建造，并拿到了从沿途各除抽调匠工的文书。
李再兴带着匠工砖瓦等军需回到沙河堡千户所，拿出地图给山岘看，指出他管的地方。
并大方的让山岘管一个盐场，允许开设舟场。
那是海边，周围是林地，河川两岸可开垦出许多的田地，但人手是个问题。
不过，如今各处都困难，许多人愁没有生计，正好招募。
……
六月，山岘奉命去辽阳押运兵丁，这是增加功劳为升职做准备。
山岘顺道回了趟五川屯，带上今年新收的冬麦去卖。
而山氏带着山崎和山黛，在章远夫妻的陪同下一起去了。
准备趁罪户奴户，没有转入军籍之前买些奴仆，特别是可以帮忙给两个孩子启蒙的。
无论山岘将来怎么决定，多读书总是好的。
……
辽阳，安置罪户奴户的营地。
人很多，乱哄哄的，直接出题。
叶盛，字自繁，一个从西南发配来的老秀才最快做一首诗，就被买下了。
举家征发行万里，疲宿寒餐就星月。
朝起唤友饮山泉，轻答应诺俱无回。
默语探息果已去，例得解差半刻闲。
整装翻席藏树下，出山复望不辨知。
……
叶盛六十不到就须发俱白，瘦弱得好似一阵风就能吹倒。
满脸的风霜，就是满脸的往事。
据他自己说，他考试考到四十五岁，考绝望了，不再去考了。
他儿子因无钱买通门路，秀才都屡试不中，儿媳妇嫌他儿子没用，跟人好上了，他儿子一气之下就杀了他儿媳妇和那个相好的。
但那个人家又有些势力，于是，不但他儿子被斩了，全家也成为奴户被发配充军。
孙女在儿子出事后就匆匆嫁人了，算是出户，不用再发配。
老伴在儿子走后就上吊了，孙子在路上病死了，只有他一个老秀才活了下来。
……
文的有了，就是武的了。
老秀才推荐了一个，西北的贺大川，不到三十岁的魁梧大汉，虎背熊腰，淡眉豹眼。
家中就他一个，靠当募兵为生，多次上阵杀过敌，刀枪弓马火器战船都会些。
只因不想成为军户，就只要钱，没要功。
拿了赏银胡混，结果酒后打架失手杀了人，成为奴户被充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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