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柱香后，谈完公务，心中纷乱的李寿忍不住喊住转身要离殿去执行他交代的任务的季宽：“符丰……”
“殿下。”季宽转回身，立定在原地等候。
李寿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你觉得……夭夭待孤，是怎样的一种感情？”
季宽没太听懂：“殿下指的是哪种感情？”
“夭夭待孤仅仅只是表兄妹之情，还是还有其他？”李寿说得更明了一些。
季宽听明白了，原地思考了片刻，将过去孟十三为李寿做的事情，一件件一桩桩地过了一遍：“殿下，如今我尚未娶妻，亦未遇到能教我产生非她不娶的女娘，殿下的这个问题，我想我无法答得太清晰。但有一点儿，我可以肯定……”
“什么？”
“孟大小姐待殿下，绝非仅仅表兄妹之情。”
李寿眉宇舒展：“何以见得？”
季宽道：“孟大小姐以前做的那些事情，有为她自己的，也有为殿下的，甚至因着殿下，二皇子此前便想通过杀了孟大小姐，继而达到报复殿下，教殿下痛彻心扉的目的，以孟大小姐的聪慧，她不可能想不到。孟大小姐心知肚明，却未因此怨过殿下，此后殿下非要跟着孟大小姐去参加颜华郡主所办的聚会，孟大小姐拗不过殿下，便也应允了，却也因此为救殿下，而中了冷箭的毒，为此孟大小姐险些没了性命。”
李寿默默点头，如若不是有黄靖和蓝之烬这两位能人合力将大表妹救了回来，他将悔之终生。
“殿下……”季宽继续道出他的看法，“我不太懂真正的情爱，可风花雪月，我也逢场作戏过，纵然不懂真正的爱到底是什么，可大概知道一个人能为另一个人拼命，便是无多深的感情，那也绝对不可能毫无感情。”
此一番话儿，让李寿听得舒心舒肺，抑制不住地嘴角上扬：“你说得对……”
季宽随着有个转折：“但……”
这转折生生把李寿上扬的嘴角又给冲击得撇了下来，他定定地看着季宽，他忐忑地等着打小的伴读兼挚友还能说出什么让他不得不面对的残酷来。
“但殿下，孟大小姐乃是孟天官之孙，还是嫡长孙女，天官大人对她有着很高的期望。”季宽也是世家高门子弟，居高位的大人物心中最在意最坚持的是什么，他不算完全把握，也能大略了解。
孟天官的心思，他了解一些，眼前的殿下，了解得更多。
也因此，孟天官方从始至终都支持殿下欲娶孟大小姐之举，为的是什么，想的是什么，殿下知晓，天下人亦知晓。
“孤知道。”李寿不止知道，他知道的正背面比季宽了解到的更深，“外祖父所期望的，恰恰亦是孤所期望的。”
故而他与孟天官，方能在某些策略上，高度的契合。
季宽不仅是李寿的伴读兼挚友，他与孟仁平同样是打小一起长大的挚友，孟十三是孟仁平的大堂妹，他知晓在孟仁平心中，孟十三亦非一般的堂妹，于是他回答这个问题，实则不止一面。
“殿下……”
“嗯？”
季宽要道出另一面，显得有些欲言又止：“池南他……其实也……”
“其实也不太希望夭夭成为孤的太子妃？”李寿接下季宽的欲言又止。
“也不是不希望，只是相较起孟大小姐于明年成为太子妃，于将来成为一国之母，池南更希望他的大妹妹能过得美满幸福、平安一生。”季宽替孟仁平道出其内心的真心之言。
“好，知道了。”李寿有兄弟姐妹，却等同于无手足，孟仁平对孟十三的期望，他能理解。
“还请殿下莫要怪罪池南……”
“不会。”
季宽跨出殿门，禁不住回头望了一眼，看到李寿已坐回上首的桌案后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竟是连他入殿时看到的那本史书也不看了。
常青和常朱都在等季宽出来，季宽一出来，他俩立刻四只眼珠子粘在季宽身上。
季宽感受到了压力：“别看我，看我也没用，你们家殿下啊……大抵只有一个人能制住。”
言罢，他迈开脚大步离开。
常朱的目光跟着季宽的背影，跟出好长一段路，方回头问常青：“谁啊？”
“还能有谁。”常青嘟囔道。
“还能……”常朱慢两拍想到，“……哦。”
还是孟府大小姐啊。
季宽走出东宫范围，迎面便与闵繁撞上，他主动打声招呼：“闵首领。”
“季统领。”闵繁回了个招呼。
“刚从哪儿出来的？”季宽和闵繁认识也颇有些年头了，虽然是各为其主，年纪上也是他年轻许多，但他自来人缘不错，和闵繁从未闹过什么过不去的坎。
关系么，还算可以。
见到面，打声招呼，再说说话儿，加深彼此的交流，于这些年里，早熟稔于心，大家习惯了。
是故他这样问，闵繁也没多想，不过回答的话语，便要谨慎了：“咱们是差不多时间回的宫，我前往陛下的御书房，你前往太子殿下的东宫，没错吧？”
季宽嗯了声：“没错。”
一问一答，一来一回，彼此都清楚了彼此的去处，各自的目的，亦是不言而喻。
“今日的天儿看着不错。”两人并肩而行，都是往宫门的方向，走着走着，闵繁随口而道。
季宽也随意答了一句：“是看着不错，而非真的不错。”
他有随意之中，则多了些许意有所指。
闵繁瞧了季宽一眼，到底是年长一些，他乐呵呵地回道：“是与非，终会有个定论，或早或晚，大致的方向，谁也改变不了。”
季宽愣了愣，因愣神儿而滞后的两三步，教他看着闵繁的背影，瞬间觉得高大了起来。
怔愣的几息里，他虽没把闵繁的话语吃个透，能统领整个东宫的侍卫，他也没蠢笨到完全听不懂。
听懂了，他大步追上前，诚心而道：“多谢。”
闵繁头也没回，摆手道：“不必。”
说不必，是真心话。
只要圣心一日不变，东宫的地位，便谁也无法撼动。
包括，已死的二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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