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檀木桌上一匣子碎银，约有百两。
月婵趁机回道：
“这是二公子给姑娘的，说是大夫人病了，怕顾不上送月例银子，先使这些对付着，日常零花打赏下人也就都有了。”
这话她不好直接与雪娘说，没有个丫鬟教姑娘做人的道理。
再穷的亲戚那也是正经小姐。
月婵若是拿捏不好这分寸与身份，也不能在乾坤阁待这么些年。
趁着给柳夫人回话，把二爷的话给说了。
雪娘要是个聪慧的，自然能听懂她话里的意思。
果然，雪娘闻听此言，愣了一愣，便绽颜一笑。
这笑容，好似花开月出般灿烂，月婵呆了呆，脑子里突然浮现一句词来：一笑倾人城。
这雪娘姑娘衣着寒酸，生得倒是真美。
月婵正恍惚间，只见雪娘从匣子里捏了一粒银锞子，笑道：
“那雪娘就借花献佛了，月婵姐姐今日为我特意出府跑一趟街市，辛苦得很，多谢多谢。”
柳夫人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心道，这雪娘姑娘，倒也是个机灵的。
月婵双手捧着接过银子，笑颜嫣嫣地屈膝行了礼。
“谢姑娘赏，二公子还问呢，如今姑娘身边可有人伺候？”
柳夫人笑道：“你们二公子可真是细心，这事交给我了，你且去回话吧。”
月婵复又行礼，告辞而去。
柳夫人早预料到大徐氏不会给雪娘安排丫鬟，便从悠悠居带来两个二等丫鬟给雪娘使唤，一个叫如意，另一个叫吉祥。
两丫鬟还没给雪娘见礼呢，半路上被柳夫人支去厨房要热水去了。
大徐氏装病怠工，连丫鬟婆子都不往兰香阁里安排，自然更不会操心沐浴衣裳钗环的事情。
最多吩咐厨房一句，按点往兰香阁里送膳食罢了。
柳夫人拉着雪娘在靠窗美人榻上坐下，温声问道：
“你叫雪娘？几岁了，及笄了吧？”
雪娘说自己快满十七岁了，柳夫人叹道：
“也是大姑娘了，我们府里倒是有好些个姑娘，大小姐明月只比你小一岁，往后熟悉了，倒可以跟她多在一块，说说话。”
又说自己也有个女儿，叫雁茗，今年才十岁，淘得很。
让雪娘见了她千万别当长辈拘着，该玩玩，该闹闹。
雪娘一一应了，吉祥如意从外面进来，行了个礼，好奇地看了雪娘一眼，便低眉垂眼地立在一旁。
柳夫人笑着说：“这是我那院里两个丫头，平时还算老实本分，就放你身边伺候着，回头让人把身契送过来，以后就是你的人了。”
吉祥如意闻听此言，忙跪下给雪娘磕头认主。
唬得雪娘慌忙站起身，不知如何是好，想上前扶两人起身，又看了看柳夫人。
柳夫人笑道：“起来吧，表忠心也不在此一时，以后日子长着呢。”
她既然知道侯爷的打算，便不能怠慢了雪娘，特意选了身边出色又本分的如意吉祥送过来。
心里还真有些舍不得，调教了这么些年，以后又得费心选新人从头教起。
“香汤可备好了？”如意吉祥起身，听夫人问话，如意脆声答道：
“厨房里听说是老夫人叫热水，派了两个婆子送来，还有香胰子澡豆，沐浴用的长巾，里衣，奴婢都派人从咱们院子里取过来了。”
柳夫人点头，果然是个伶俐的。她满意地转身对雪娘道：
“客栈里怕是简陋的很，雪娘先去泡个香汤，解解乏，晚上能睡得好些。”
雪娘顺从地去了净房，吉祥如意两人想进去伺候，被她给拒绝了。
雪娘不习惯使唤人，尤其是沐浴这般私密的事情，连江婶子在旁边她都不自在，更别提这两个今日刚见面的丫鬟了。
香汤温度正合适，里面不知道加了什么香粉，雪娘只觉格外的清新好闻。
她舒舒服服地靠在木桶壁上泡了一刻钟。
木桶边上放着一木盒子澡豆，雪娘抓了一小把，泡沫细腻，淡淡芬芳，比她在北疆用的胰子不知要好上几百倍。
雪娘抹着澡豆洗了头发身子，换上干净的里衣，才用长巾裹着头发回到厢房。
柳夫人指使着吉祥如意，把兰香阁里外拾掇了一遍。
二楼睡房换了簇新的被褥帐幔窗纱书房，摆了文房四宝。
起居间的黄檀卧榻上搁了一架綉屏，靠窗案几上又有美人肩梅瓶，插了几支春棠。
一楼客堂圈椅与美人榻铺上绿底粉色桃花弹墨锦缎软垫。
地上一张墨绿色金线百花团锦毯，雪娘踩上去，只觉柔软温润，很像北疆夏日的草原。
吉祥如意与她梳妆打扮停当。
天青色绣淡黄蝴蝶衣裙，梳环云髻，插了两根蝴蝶银簪。
柳夫人细细打量，见雪娘眉不扫而黛，唇不点若朱，鼻如悬管，肤似凝脂，端的是个美人。
忍不住暗自感叹，侯爷说雪娘不会埋没二郎，别的不论，单这样貌，倒不是虚言。
外面传来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几人侧身向外看。
见两个婆子，抱着一大一小两个包袱，刚走到廊下，后面跟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婶子。
那婶子虽看着穷困潦倒，走路姿势却一板一眼，倒不像是没见过世面的下人。
雪娘出声问道：“可是江婶子来了？”
外面婆子回话：“门上送进来的，说是罗姑娘的随身嬷嬷，还有行李物件儿，请姑娘检点，可漏了什么没有。”
雪娘迎出门去，江婶子激动地扑过来，抖嗦着手握住雪娘：
“我的好姑娘，可算是见着侯爷了……”
扭头又看见屋里榻上坐着一个珠翠环佩，衣衫华贵的夫人。
便放开雪娘的手，跪下行礼问安：
“请夫人金安，奴婢是大娘子的陪嫁丫鬟，也是姑娘的奶嬷嬷。”
柳夫人点头，这嬷嬷是个知礼数的。
“嬷嬷不必如此多礼，这些年您也辛苦了，起来去梳洗一番吧。”
柳夫人招手叫贴身伺候的李嬷嬷过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江婶子跟李嬷嬷去了，柳夫人也起身，与雪娘说：
“你且安心住着，万事都有侯爷呢，缺什么便与我说。”
回到悠游居，侯爷在起居间榻上半卧着，手里拿着一本书。
见柳夫人回来，也不说话，只眼神带着点询问的意味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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