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古玉抒怀
郭延亮的声音很低沉，一板一眼的，一副正统的组织部干部的模样。票发下来了，很简单，三行三列，一共推荐两名拟提拔人选，姓名、现任职务、推荐职务，左睿想也没想，写上了张利的名字。
另外一个张利也曾经暗示过，是一个叫段美珍的女人，现任镇妇联主席。左睿不做他想，写上了段美珍的名字。
段美珍这个女人，三十出头，人很泼辣，遇事特别有主见，虽然接触不算太多，左睿对她的印象还不错。段美珍就坐在他的身后，临开会前还捅了捅他，低声说了两个字“拜托”。
写完以后，左睿学着周围人的样子，把票叠好，等着收票。抬起头时，正好与关一鸣的目光相对。今天的关一鸣，比往日更和蔼，见左睿正看他，笑了笑，扭过头去和郭延亮低声说着什么。
关一鸣敲了敲桌子，对着话筒说：“还有没写完的吗？示意一下……没有了？好，工作人员开始收票！”
一阵忙乱，关一鸣便宣布散会了。左睿回到办公室，继续心着写他的材料，正这个时候，邮递员进来了，抱着一大堆报纸。因为经常见面，两个人已经相当熟悉了。邮递员姓姜，叫姜进。左睿在后面加了个字，管他叫“将进酒”。
姜进没上过几年学，自然不知道“将进酒”是什么意思，只是因为听着好听，缠着左睿问是什么意思，左睿便给他读起《将进酒》来：当听到“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时，姜进激动的鼓起掌来，连声说:“好听”。
左睿问他是不是知道这诗的意思，姜进摇摇头，说不知道。左睿说那你鼓掌干什么，姜进说听着好听，有劲儿。
姜进的父亲也是邮递员，在送信的路上遇到车祸，不幸身故，留下孤儿寡母，邮政局领导们开会研究，让姜进接替了父亲的工作，那时姜进刚刚初中毕业。
“左主任，今天的报纸！镇里是不是有什么大事，怎么来了这么多人？好多村干部呢。”姜进说。
“没什么大事。我这儿正好有封信，稍等一会儿，帮我投递一下。”
“好的。你先心，我到外面去看看。”姜进是个闲不住的人，跑到外面找熟人聊天去了。
左睿写好了信，信手把报纸拿了过来——这是他的习惯。办公室除了《人民日报》，并没有其他的读物，有些领导订阅的，得及时给领导送过去。
看到《梨昌日报》副刊的时候，左睿被一篇文章吸引住了，那是他前些日子信手写的《古玉抒怀》，没想到居然被刊到了副刊上。
“左主任，这是你写的？你真有才！”姜进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他的一旁，正好看到了标题下面“左睿”这两个字。
“瞎写着玩儿的。”左睿把报纸放下说。
“这可不是瞎写出来的。没点笔头子功夫的，怎么可能？！”姜进一脸崇拜地看着左睿，“左主任，我都快二十了，一个破初中毕业生，就一直这么送信，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你不是有工作吗？一个月开几百块钱，你和你妈够吃够花，多好啊。等过两年再找个媳妇儿，你对现在的生活状态不满意吗？”
“我想念书！上学那会儿，我就不好好学习。那时候可真傻，现在想念书了，没机会了。整天抱着一堆报纸信件跑来跑去的，我不甘心哪，我也想像你一样，会写文章，当个小领导，那多好啊！”
“好好干，在邮政局也能当领导啊？”
“我才初中毕业，哪儿能当什么领导？唉，哪怕是个中专生也好啊。”
左睿没有想到，他居然有这种想法。想了想，左睿说：“如果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去念书，你还去吗？”
“不影响上班还行。我妈身体不好，打工也打不动了，前些日子回家养病了。”
“要不，你先考个自学考试，拿个文凭再说。自考国家承认学历，不过，想要过关也挺难的。我认识一些人，一开始过了几科，到后来就坚持不住了。”
“自学考试？怎么个考法？”姜进很有兴趣，耳朵支楞起来。
左睿给他介绍了一下自学考试的方式，姜进一拍手，“好！明天我就去报名。”
“别，自考一年考两次，报名也两次，你还是给县教育局打个电话问问吧。”
“我这就问！”姜进拿起桌上的电话咨询起来。
放下电话，姜进满面笑容，冲左睿抱抱拳，“左主任，谢了！我先报个大专，如果真拿下大专来，我就再攻个本科。不过，我基础比较差，有的问题不会，向你请教，你可不要嫌我笨哪？”
“怎么可能！”左睿把手搭在他的肩上，“你这么聪明，一定会很快考完的。专科大概两三年也就拿下来了，本科到时候再看吧。到时候你结婚生子，恐怕再也没办法集中起精力来了。”
“如果我能参加高考就好了！”姜进叹了口气，“我走了，左主任，还有这么多的报纸没送呢。报完名以后，我就拿着书来找你，你好好帮我辅导辅导！”
“没问题。赶紧快报上名吧。一年两次，机会不是很多的。这次报不上名，就浪费了一次机会。”
姜进告辞走了，莫翠兰过来说：“你的脾气可真好。以后当了主任，哪有时间辅导他？”
“别说当不上，就算当上了，姜进求到这儿，我也得尽我所能好好帮帮他。现在，像姜进这样上进的孩子不多了。还能想着学习，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看来这话一点也不假啊。”
“别看三国掉眼泪了，还是赶紧把张主任的个人思想工作总结好好写写吧！”莫翠兰笑道。
“推荐结果出来了？”左睿扭头问。
“你没见吗？外面贴着预告呢，对张主任进行考察。还有段美珍！”
左睿没有出去看预告，这种事情，如果不是有人故意作梗，鲜有推荐不上的。赵章斌早就说了，这俩人昨天已经把镇里的七站八所走遍了，也算是拉票吧。
看到段美珍笑吟吟地走进来，左睿连声恭喜，段美珍看了一眼莫翠兰，目光里居然有了一丝“居高临下”的意味，很快收回目光，笑着对左睿说：“左主任，一会儿我把思想工作总结写出来，你帮着给看看，我这水平低，你得好好给润色润色呢！”
左睿笑着答应下来，私人的事情，忙是必须要帮的。——这是牛海玉跟他说过的“做人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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