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才从地上站起来的邓管家，连腰杆都没来得及挺直，闻言直接就扑通一声，再次跪了下去。
“冤枉，真是天大的冤枉啊！”
“老爷吩咐下来的差事，小的们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苍天在上，厚土在下！”
“诸天神佛皆可作证！”
“若是小的对老爷有半点不忠的念头，管叫天打五雷轰，死无葬身之地！”
一通赌咒发誓，最后差点就连全家人的性命，都给拉出来垫背之后。
已然是痛哭流涕的邓管家，这才悄悄抬起头，瞄了自家老爷一眼。
见到耿通判的面色，相较刚才要正常了许多。
这才攥起右拳，狠狠抡在自己的大腿上。
“都怪小的们没用，不能为老爷分忧。”
“就这点小事，直到现在都没办妥。”
“可是小的们，也着实是难啊！”
“老爷您平日里久居府衙，甚少外出，许是了解的不多。”
“这苏杭一带的风俗，和咱们东京城里，那是大不一样。”
“一个二个，全都将家里的闺女，看的比自己的命还紧。”
“要是不使些手段，把那些贱骨头逼得走投无路，想要他们乖乖的签下卖身契，那是连门都没有啊。”
“而且老爷您，当初不是也特意吩咐过么。”
“让小的们寻的女娃子，需是皮相骨相俱佳，且尚未沾染丝毫市井之气和江湖之气的。”
“其中又以眼睛大，聪慧过人，亦或是通晓乐理者优先。”
“可是老爷您想啊，这小家小户里头的女娃，哪有几个，会专门去学这些东西的啊？”
“差不多还没等长到五六岁，就开始帮着家里头做活了。”
“天天拾柴喂鸡，烧火做饭。”
“手上不说满是老茧了，也十有八九尽是损伤，又哪里堪得大用？”
“要找，就只能往那些富户里找！”
“可是这太富的吧，又着实不好拿捏。”
“要是没点关系背景，就这年月，想富他也富不起来啊！”
“所以对付这些人，更是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万一要是，不小心惹到了京里哪位大人的远亲故交。”
“那就不是办差了，而是给老爷您添麻烦了不是？”
“所以……”
耿通判的脸色，越听越难看。
想要摔东西吧，可手边却已经是空空如也。
想发脾气吧，可却又不知该从何发起。
毕竟人家的字字句句，听起来好像都是在为自己考虑的样子。
最后只能瞪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邓管家。
盯了好一会儿，才尽显疲惫的，重新半躺回椅子里问道。
“照你这么说，就是即便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又调动了如此多的人手，可你那边，依旧还是毫无进展，对吧？”
邓管家明显听出了这话中的不善之意，丝毫也不敢耽搁，连忙从自家袖子里，掏出一张看起来有些年月，边缘处已经有些磨损的兽皮卷，满脸谄媚的双手奉上。
“老爷您看，这是什么？”
刚开始的时候，耿通判压根就没把这张兽皮当成一回事。
只不过是看在邓管家如此郑重其事的份上，才很是随意的接了过来。
可是谁曾想，只是看了一眼，立马就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就连握着兽皮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这是，这是……”
眼见得，耿通判激动的连话都说不囫囵了。
依旧还在跪在地上的邓管家，这才暗暗的长出一口气，然后继续说道。
“不错，这就是老爷您，一直都想要得到的那个方子。”
“不是小的嘴碎，想要特地邀功。”
“实在是为了这个东西，可着实费了小人不少心思。”
“最后您猜怎么着？”
“那个蜂郎君，竟然将其给藏在了，他被抓捕前，最后租住的院………”
此时此刻的耿通判哪里还有心思，听他说这些？
双手舒展着兽皮，凑到烛台前，只是草草看了个大概，立刻就是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
“这方子，效果究竟如何？”
“有没有找个药铺，让里面的大夫给掌掌眼？”
“真的有蜂郎君吹得那么厉害么？”
正邀着功，突然就被打断了，邓管家心中肯定是有些不爽的。
可面对耿通判急不可耐的夺命三连，他也只能赶紧一脸媚笑的回道。
“我的老爷呦，像您手里握着的这玩意，那肯定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啊。”
“而且像找大夫掌眼这种事情，在没有经过老爷您同意的情况下，小的又哪里敢擅自做主呢？”
“不过吧，当初小的在得到这方子之后，也确实多长了个心眼。”
“不仅立马就将上面的药材，给分成了几份，让人分别从几个不同的药铺里分开抓药。”
“而且还特地从牢房里，挑了好几个身体最为强健的犯人来试药。”
“在反复确认药效无误之后，这才连夜赶回府里来复命。”
“不然的话，就算打死小的，小的也不敢将一份没用的假方子，送到老爷您的手里啊？”
得到确定答复的耿通判，又攥着手里的兽皮，在大厅里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这才将脸上的激动之色，给勉强压下去大半。
猛地一回头，发现邓管家竟然还在地上跪着。
连忙凑过来，对着邓管家的肩膀接连拍了好几下。
“好，好！”
“这份差事确实办的不错，老爷这里给你记上一功。”
“只不过嘛，这找人的事，还是得继续指着你。”
“不能停，而且还要越快越好。”
“你放心！”
“等到老爷得偿所愿的那一天，一定论功行赏。”
“绝对少不了你的好处！”
说着说着，耿通判好似突然间想起了什么。
不仅声音越压越小，而且还慢慢的，将脑袋凑到了邓管家耳边。
“既然东西都已经到手了，那就没必要，再继续养着蜂郎君那个废物了。”
“给他个痛快吧，反正活着也只会浪费粮食。”
“还有，尸体务必处理干净！”
“上次你不是说，陈海那个狗东西，一直都在悄悄的，追查蜂郎君当初是怎么从牢里消失不见的么？”
“可千万别让那货的狗鼻子，真的闻出什么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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