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瑞背着伴书，在夜色中飞快地跑着，今夜只有一片繁星，在暗巷中看不清路，但是借着夜色遮掩，至少能遮蔽身形。所以，周瑞一路上，照着记忆中的印象，看到小巷就钻进去，跑到分岔口再想想，选狭窄无人的巷子走，只恨不得插翅飞到驿馆。
林府的人发现人跑出来了，林大管家不敢耽搁，连忙去禀告了林天佑。
林天佑一听周氏的丫鬟被人带着跑走了，气得拍了一下桌子，“你们是怎么办差的？”
林大管家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老爷息怒，之前只以为周氏身边的两个丫鬟都在房中……”走出院外走了老远，他才忽然想起周氏有两个丫鬟，另一个没露面过。
他禀告了夫人后，林夫人也才想到这事，让人一问说周氏一个丫鬟去过大厨房，很快就走了。两相一对照，林大管家才发现伴画找不到了。
现在，伴画倒是找到了，人死了，可是伴书被人带走了。
林夫人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时恻隐之心，留下丫鬟为周氏整理仪容，就出了这种篓子，暗自后悔。早知道就应该一碗药将周氏主仆俩都灌下去啊，一片好心，惹出烂摊子。
林天佑在厅中来回走了几步。这种时候要是出去找人，必定会惊动城中人，比如太子，比如肖正国，还有其他与林家不对付的人。但是不找，周氏的丫鬟必定会跑回兖州报信的。若是周氏的死讯传出，林家的图谋曝光，还落了个刻薄寡情的名声。最重要的是，不知道此事会不会牵连到林明远，这是自己的嫡长子，自己可以倒，可若林明远毁了，林家就真的后继无人了。
“你有没有当着那丫鬟的面，提过远儿的事？”
林夫人回想了一遍自己说的话，犹豫地摇头，“没有，妾身怎么会提起远儿呢，只说是我的主意。”
“那就好。”林天佑点了点头，对林大管家说道，“你带人在城中搜索，另外派人等在城门口，明日城门一开，先出去守住往兖州的几条要道。”能在城中将人找出来，是最好的。
“是。”
“你带人出去搜查的时候，就说是抓逃奴。”这种时候若是说抓细作，其他人热心地一帮忙，反而给了伴书求救的机会，“记得告诉大家，是两个畏战私奔的逃奴，一男一女。各处都招呼一声。”
“另外像驿馆等地，若是说没有人，就派人候在边上。”
说了是逃奴，算是林府的家务事。城中这些将领们，也不好意思插手多事。过了今夜，林家也就奔前程去了。
林大管家领命，带了一群侍卫追出去，沿着林府后面的巷子，开始搜寻起来。
此时已经入夜。整座雁门关，由于大战在即，寂静无声。这种时候，林府侍卫们出来搜寻抓人的动静就格外大了。
有认识林大管家的，出来问出了何事，林府一大群侍卫在满城转悠，这动静都要赶上拿细作的架势了。
有百姓以为城里混进了歹人，本就提心吊胆，此时更吓得蒙在房中不敢探头。
林大管家一路赔罪，解释说府中出了逃奴，两人不服主子安排，想趁着打仗前夕主人无瑕顾忌，胆敢偷了钱财私奔。
抓两个逃奴闹出这么大动静，有些早就看不惯林家的，背后嘲笑，林家真是没有盘算，明天都要打仗了，今晚还在抓逃奴？林大将军这是成竹在胸，觉得十拿九稳了？还是拿打仗当儿戏啊？
周瑞不知道林大管家的说辞，他一路躲避人一路找，刚想穿过一条大街，听到大街上有动静，还有火光，连忙又缩了回来，继续钻进巷子。
就在这时，背上背的伴书呻吟了一声，醒了过来。
“伴书，我们得逃出去，不要说话！”周瑞生怕伴书发出动静，沉声说了一句。
伴书已经缓过神，“伴画……”她知道伴画已经凶多吉少，却又抱着万一的希望。
周瑞摇摇头，“她没了。”
伴书咬着手背，将所有的哭声哽咽都压在嘴里，过了一会儿，周瑞脚下一个踉跄，伴书低呼了一声，才听到周瑞粗重的呼吸声，“你……放我下来？”
跑了这么久，伤口一直在疼痛，周瑞觉得自己胸前的衣襟凉凉的，只怕是被血浸湿了。他已经是强弩之末，看伴书已经冷静下来，将人小心放心，自己靠在墙边，呼哧呼哧喘气。
“周瑞，我们能出城吗？”伴书也所在墙角阴影下，低声问道。她们得逃出城，跑回兖州去，找老爷夫人为小姐做主。
“等天亮后，大军就要出城了，城中空虚，没人顾得上我们，我们就能跑出城去。”周瑞说了一句，想到眼前的局面，又说道，“若是……若是城中搜索太严，我引开追兵，你一个人跑出去……”
“不，你跑出去！你会武功，跑得快。”
“伴书！”周瑞反对地低叫，“我怎么能丢下你？”
伴书没再说话，“我们现在是往哪里跑？”
“我们去驿站，凉州军的肖大将军他们都住在驿站里，我听说，那里还有顾家人在。”周瑞觉得，只要找到顾家人，不论是顾家的什么人，他和伴书就能安全了。
“这里离驿站不远了吧？”伴书也认不出路，她跟着周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雁门关中只认识林府门前几条主街。
“快到了，只是还要穿过两条街，可街上都有林家侍卫们守着。”明明近在咫尺，偏偏他们跑不过去。
周瑞刚喘了几口气，就看到有火光从旁边巷子里进去，他连忙拉着伴书，贴着墙根小心往斜巷里穿进去，离搜寻的人远些。好不容易找到个僻静的角落，他小声说，“我们先等等，最多天亮后，林家人就不能在街上晃悠了。”
天一亮，大军出征，主街上出征的军队一列列走过，林府的侍卫肯定没法拦住路。
伴书心中一动，“我们先找地方躲起来吧？”
“民宅、客栈等处都不行。”周瑞也想过找地方躲起来，但是雁门关中，他们没有相熟的人，若是随意闯入民居，惊动了百姓，反而暴露地更快。客栈等处更不用说了，只怕那些掌柜们一看到自己两人，就会将自己两人扭送到林府去讨赏。
伴书低声说，“我知道个地方，他们应该不会去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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