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下学，季先生放人放得早。
顾昀想到李中裴的事，还是打算去一趟香远书肆。
哪知到了地方，平日里铺门敞开的书肆却关了门，上面挂了块歇业的牌子。
无奈他脚下转个弯儿，往师父府上去。
到了陆清风的住处，顾昀抬头看向高高的匾额，‘陆宅’两字雕刻的书法功底极好，倒挺像陆清风的笔迹。
敲开宅门，里面的小厮知晓他是主家的徒弟，恭敬地把人引到了宅子外院的会客堂。
这才跑去跟主家通报。
这还是第一次进到师父府上来，顾昀站在堂内，开始上下打量屋子的装潢。
头顶檀木做梁，脚下大理石地，镂空雕花的桌椅。周围的摆饰不是玉石古董，而是几盆葱翠秀雅的南天竹和罗汉松。
主位上方裱有一幅大晋山河图，图的左上角题诗一首，一看就是文人所居之地。
不多时，陆清风便背着双手从外面走进来。
看见顾昀摆在桌上的小酒坛子，笑呵呵上前：“来都来了，还带什么礼？”
话虽这样说，手却利落地把坛上的酒布掀开，细细嗅闻起来。
“嗯……不错，不错！你可比裴儿识趣多了，每回来看师父知道带点儿东西，李中裴这小子这次从郡上回来，可什么都没给我带！”
“师弟已经回来了？”顾昀暗忖，想必师父已经知道李中裴的事了。
“可不是？跟我儿子坐一道马车回来的。”
刚说完这话，陆珺璟便出现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一个俊俏的少年，做书童打扮。
走在前面的陆珺璟身着一件井天色长衫，后面的少年也着同色系衣裳，看来这少年很受重视。
陆珺璟眼角带着笑意，待走近几分才开口道：“爹，这位客人是？”
声线干净温柔，如清冽的泉水般。
自顾昀与陆清风相熟后，倒是知道师父有一个儿子，名叫陆珺璟。
先前总是听说，今日得见，他心中不禁默念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这人不光声音好听，相貌也生得极好。
身姿挺拔不说，面容还白皙如脂。
精致的五官透着一股温润的柔软，带笑的双眼明亮深邃，仿若星辰般，周身散发气质也让人一见不忍亵渎。
当真是小说里的人物走进现实了。
陆珺璟自从错过上回乡试，就一直游历在外，两年时间都不在家。
这次回来，恰好在临安郡碰到李中裴，就载着一块儿回了。
陆清风给两人各自介绍一番，两人互相揖了一礼，算是正式认识。
陆清风又指了指椅子，示意顾昀坐下说话。
陆珺璟也不离开，自顾自坐到一旁没说话。
顾昀倒是不介意，只是站在陆珺璟身侧的少年一直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惹得他不太自在。
陆珺璟自是察觉到身旁少年的异样，抿了抿唇，眼角笑意隐去，但仍旧轻声道：“平砚，莫要失礼。”
平砚听到自家少爷的语气，心里一紧，慌忙把头低下，不敢再看。
顾昀这才缓缓和陆清风交谈起来。
得知李中裴能入府学，不过是定了个能参加入学考试的名额，若想正式入学，还得按官府定的流程来。
每年秋收季的农忙假结束，府学都会举办一场入学考试，只有通过者才能正式算作府学的学生。
时间算下来还有四十多天，李中裴便打算先从临安郡回来，给师父报个平安。
说完这事，陆清风就开始絮叨：“顾昀呐，这个入学的事儿我可要说道说道你了。你看看裴儿，虽然院试上榜名次不高，但是想尽办法也要去府学深造，偏偏你本身就有那个机会，却不用！真是可惜……”
顾昀默默听着陆清风的数落，过程中只微微颔首，没有辩解。
他不像李中裴一样孑然一身，只有这个师父，他心里有他放不下的人……
等陆清风絮叨够了，顾昀起身，恭敬行礼道：“多谢师父教导，学不在境在于心，哪怕未入府学，徒儿在乡试中也一定竭尽全力！”
“罢了！”听到此言，陆清风叹息一声，不过又接着笑道，“那乡试榜上的名次，你可别被你师弟比了下去，不然他猴子尾巴都能翘上天了！”
陆清风虽是嘴上抱怨，却是笃定两个徒弟都能上榜。
眼神又看向陆珺璟，心道自己儿子就更不用说了，肯定会名列前茅！
顾昀见状，也不由地莞尔。
来到异世，这个师父真的帮了他很多。
他也很感激。
“既然来了，就留下来吃饭吧！”陆清风招呼一声，就打算吩咐下人去准备酒菜。
顾昀站起身，推辞道：“不麻烦师父了，我娘子还在家里等我，就先回去了。”
陆清风闻言也不勉强，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一旁的陆珺璟也站起身，带着平砚离开。
一路上，平砚低着头，牢牢跟在陆珺璟身后，大气也不敢喘，生怕再惹了少爷不快。
回到屋里，平砚自觉把门关上，屋内的温度瞬间降低。
“平砚。”陆珺璟语调轻缓，却让听到的人更加紧张。
“少…少爷……”
陆珺璟眸光深邃似潭，嘴角轻扯：“那顾昀就有那么好看？值得你一直盯着他？”
此时的平砚已慌了神，连忙抬头解释：“不…不是的！顾昀哪有少爷好看？我只是有些好奇林老国公口中的能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所以才…才多看了两眼……”
后面的声音在陆珺璟的注视下越来越小，头也重新低了下去。
陆珺璟轻哼一声，转头看向一边。
不过眉梢微扬，嘴角微微勾起，看得出来他很满意这个回答。
只是许久不出声，老实的平砚还以为少爷仍在生他的气，正想着该怎么办才好，却听到陆珺璟再次唤他。
“平砚。”
这回语气很是放松：“我的手乏了，你过来帮我捏捏。”
陆珺璟坐下，将手朝平砚的方向伸出，后者连忙上前，跪坐在他身前。
手指修长，骨节匀称，皮肤也很细腻。
平砚一直很喜欢少爷的手。
陆珺璟微微眯起双眼，享受着手下传来的触感。
他也很喜欢平砚的手，甚至于……喜欢平砚这个人。
只是世俗的眼光，从不能让两人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陆珺璟收敛别样的思绪，低头看向平砚的脸。
想着自己早就过了弱冠之年，如今已二十有三，该是成家的年纪，爹娘还打算明年乡试过后为他操办一桩婚事……
“平砚，夫人明年要为我安排一场婚事，你觉得…这个想法好不好？”陆珺璟淡声开口。
平砚身躯一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有些颤抖地问道：“少爷……少爷想成亲？”
陆珺璟察觉手上的力度突然加大几分，想来平砚是不愿意的。
他不语，轻轻摇头。
看来，得想办法让爹娘打消这个念头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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