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看着门叩上挂着一布袋的夜市食物，从布袋里渗出的油都流到了地上，吴海清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陈归干的好事。
来到首庭又见小黄手持烤鱼干一边吃一边跑，身后小鱼追着打。
问李焱又去了何处，小鱼停下遥指西南。
“又动身清剿魔人去了。”
“真是闲不下来。”吴海清提袋叹气。
虽是这样说，吴海清心里十分清楚，这哪是闲不下来，就算不顾祸害世人，也是居高位不能不为。
小黄连带鱼骨将烤鱼干一口吞下，撒丫子跑到吴海清面前，一把夺过油滴滴的布袋，翻着袋里各式小食，身上枝叶浸油。
吴海清没好气说道，“这些不就是京内街上卖的那些吃的，至于这么嘴馋吗...跟个饿死鬼投胎似的。”
这么说陈归也是行为出奇，不过京内十条街的距离，自己等人都在中京住有百年，还需他一个过客帮带本地吃食？
想过陈归此次回来不久会离去，但没想到他待了半天后第二日就不辞而别。
“嘿嘿，李焱不让我们自个去，怕我们未化形的模样吓到居民。”
“又嫌我们吃这些东西产杂质，影响修行，也不会给我们买。”
“还是陈归人好！对了，陈归还留了一封信要看吗，我看不懂...”
小黄用沾满油渍的手从茂密叶丛中掏出一封对叠的黄纸。
吴海清摊开第一反应是感慨陈归字迹的工整，还是头一回见到陈归之笔。
黄纸是普通树浆制的，本就平平无奇还沾了点油印，皱皱巴巴尽显邋遢，其上只有几句：
【夜市东街的桂花酒酿好喝，不便打包便没买，最好亲身品尝，才是最新鲜的滋味。】
【许久不见，见各位都还好就舒心不少，倒是李焱少白头得治，往后需他师姐监督他多吃些黑芝麻。】
【不是不愿当面辞别，只是通宵后精神不佳，不适当面语。】
【此次欲东行见海，路中若遇魔人也会顺手斩之，有机会还会回来，勿念。】
四句语意各不连贯，却表达得干净清楚。
陈归一旦拿笔上纸写起字来，平和有文气，与其平日口头上大大咧咧的形象大不一样。
是吴海清初见，但也是陈归的老毛病了。
一声玉鸣，是从李焱那边来的传讯。
语气沉缓，呼吸不匀，还伴有些微咳嗽，听着像是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还记得两个月前，我与你说的斩掉的那尊羊头魔吗...可控身上毛发分出上千分身，个个分身都有本体七八成实力。”
“当时斩他，道明宫死了一位大士官。”
“今日...我们又碰到与其一样神通的魔人...”
“我看聿前辈像是知道些隐情并未公开，难道魔人...是除不尽的吗...”
玉简青芒黯淡，吴海清又是无言。
除不尽...
...
“道友~道友~到何处了？可有动身！？”
“道友久不回我，难道是初次使用，尚不熟悉？是我失责，容我告知道友。”
“...”
海贝隔三岔五就会收到来自东海的骚扰问候，陈归只好将其收入储物戒中，采取物理屏蔽手段。
屏蔽归屏蔽，陈归也确实好奇海里是什么样子，以前在海边驻足过却没想到海里还有其他光景，在一夜间买光数十家夜市小店作为预制菜储存后便以东海为方向上路。
中京在六州中心，若要去往晴州忘台，一路上要走锦州南与晴州北的交界，正好是直线距离。
为看途中风景，也为帮着顺路除魔，陈归徒步行之。
一连走五日，其间白日行路，夜里便择树就地而眠。
也许是交界之路地偏路远，并无人烟，别说碰上魔人，连妖兽都没碰上。
虽是无趣，但陈归渐渐发现自己习惯了这般无趣生活。
又是一日踏山踩水，久晴天积压的水气聚成阴云笼罩了整片天空，使得天暗得早了个时辰。
陈归一跃上树，处于湿热的空气里，皮肤总有种黏糊稠腻感，闷闷的极为难受。
运转道力支起一圈屏障将陈归与外界隔开，随后不断在内部生风，才得以凉爽。
“快下雨了...”
陈归心中盘算，也有个一月多没见过雨水，每当下雨就不宜晾衣，但却可以预示之后的晴日。
晾衣...坏了。
最近一个多月换下的衣物忘了清洗，只顾着做事享乐，脏衣物都堆了八九套...
今日貌似也是洗不了了，若是洗了万一是接连的雨天，晾不干可就要生霉发臭。
如此解释，陈归将此次犯懒怪到了天气头上。
黑云间白光频闪，轰雷之声随后而来。
陈归取出自缝自用的棉枕，垫在脑后，静候雨下。
当第一滴雨珠如提前开路一般坠下，大雨倾盆，打在陈归头顶的枝叶，打在其面前的屏障，打在下方的泥地，整个人又被嘈杂雨声包围。
解掉四周的屏障透风，只保留顶上一面用来挡雨。
深吸一口气，是熟悉的泥巴尘土味。
每次下雨带来的泥味，是雨水溅在地上带起的，还是降下的过程中从天上带来的呢。
这一直是陈归的疑问，但明明花些小功夫就可知真相，可陈归并不为之，只图这一时见物便有的思考。
“快追！他肯定从这边跑了。”
“不能让他活着到锦州！”
远处突然穿插来匆急的交谈声，听声音应该是三四名大汉，疾步正追赶着什么人一样。
陈归探头往下看去，一道黑影正巧停在树根处，双手结印释放出一团绿色雾气，而后整个人与树合为一体。
“怎么跑这么快！？已经看不到他的踪迹了。”
大雨之下，刚踩下的脚印立即就被冲刷掉，确实难以追踪。
“你们继续往前追，我去天上看，视野好些。”说话者祭出一把灵剑，托着人缓缓上升，破开林叶层后越飞越高。
“前面没有...”
话未说完，一条竹蛇粗细的闪电直直打在此人脚下的灵剑上，御剑人因此遭殃，扑通一声砸入地面，泥泞四溅。
灵剑是碎了，御剑人也是通体黢黑散发起肉香来。
“吴大哥...”
剩余几人没管这吴大哥的尸首如何，又冒着雨往前追寻，不过往后余生怕是再也不敢在雨天御剑上空了。
待脚步声渐小，直至听不到一点人为动静，又过了许久后，藏在树里的人才撤去伪装，谨慎走出，喘着粗气到了吴大哥的尸体旁。
“没有修木灵诀，用拟树功也太耗真气了，还好我有备用的灵石...”
掀开黑帽，此人露出面孔，是一皮肤白皙，有些英气的男子模样。
只见男子手捏两块干涸的灵石朝吴大哥用力砸去，又骂道。
“该死的柳音，竟真把我拍卖的身份泄露给别人了，等我回去必让我爹把他们柳家灭了！”
“还好...还好成功拿到了这血爆散，只要把体魄强化几日，就能练爆裂掌了...”
“哈哈哈哈！爆裂掌，我爹都没学到的爆裂掌！”
男子仰天大笑，正好与树上往下看的陈归对视，笑声戛然而止。
“...”
他妈的就不该自言自语说半天，什么底子都让别人听完了。
体内真气所剩不到两成，男子思索后，弱声弱气说道。
“在下乃埼石城，钱家钱不愁的长子，钱不缺。”
“不知...阁下能否放我一马...钱家事后必有...”
陈归知看戏已然看完，不再感兴趣便摆了摆手。
男子见状拔腿就跑，一息也没停缓。
翘起二郎腿，陈归又回独处清闲。
“快走到埼石城了？”
埼石城，城下埋着的埼石，可是相当神奇，能封人修为，又能使人异变嘞。
想到那嗔魔的翅膀便是因此得之，唐青玄灵根的恢复也是一样。
又想到家住埼石城的网友，不知她如今是否入了修行，痨病好否。
又想到不知去向的易义，还会回这蹉跎半生的地方吗。
去看看？
嗯，那当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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