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由于失血过多，整个人形容枯槁般憔悴，虚弱不堪。
李安的手小心翼翼地抚上了男人脸上唯一还算完整的另半张脸。
夏日炎炎，十一的身体冰凉凉的，感受不到生机。
“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李安声音极轻，生怕惊扰了昏迷不醒的人。
十四捏紧了拳，想到黑市的卖家兴奋的笑声，和夸赞的话语。
如实回答道：“十一，被两头狼抓破了半张脸，咬断了一条腿，还被……还被一只老虎撕破了胸腹……皮开肉绽，几乎没一处好地方。”
十四忽然察觉到脸上两行滚烫的热，顺着下颌滴落，隐匿在衣襟处。
如果，如果他当时坚持阻拦，或许……
李安哽咽着，不知道说什么。
她猜到十一伤得很重，却不曾是这般残躯模样从鬼门关回来。
李安取出祛痕膏，就要往十一的脸上涂。
十四出声阻拦：“这是给王妃用的。”
李安不虞，冷色道：“这是他用命换来的！怎么就用不得了？”
十四看着平日里娇软活泼的人，露出他从未见过的清冷之色，才想起，这也是他的半个主人。
他把祛痕膏交给了她。
他也有私心，这么好的药，十一用了，会不会能好起来。
李安看着十一脸上狰狞外翻的皮肉，忍着翻滚的眼泪落下来，将药膏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涂抹在伤口处。
她不知道这个药能不能救回十一的命，但是治好他脸上的伤，应该可以。
只是，这药膏所剩不多了。
涂一点，少一点。
李安收好快要见底的药瓶，替十一拢了拢被子。
等自己情绪稍微平复些许后，吩咐道：“将京都城最好的大夫找来。”
十四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还是照做了。
约摸一炷香的功夫。
本就不大的厢房里，已经被半请半抓过来七八个叫的上名号大夫。
“唐突了各位先生，属实无奈之举，先给先生赔不是。”李安毕恭毕敬地朝着众人行了一礼。
那些大夫见李安谈吐不俗，装扮华贵，定是不凡之人，哪敢怪罪。
众人频频摇头，却不敢多言。
李安将手中的药膏递过去，“劳烦各位先生，可认得此物？”
那些大夫各个伸长了脖子看过去，他们一进屋就闻见了一股怪异的味道，原来是这个小药瓶里发出来的。
大夫们互相对视，皆摇头。
李安不气馁，继续说：“此物有人称之为‘祛痕膏’，但是用处却不止普通的祛痕，可以用伤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愈合。即使伤及深层，十天之内就可以生出新的皮肉出来。”
她早就怀疑这个祛痕膏不是普通的药物了，只是一直没有当回事。
现在看见十一伤及至此，说不愧疚是假的。
她想要为他做点什么。
如果能弄到更多的祛痕膏，十一是不是会好得更快些？
那一群大夫头一次听说有药膏能有如此神奇功效。
一个个挤了上来，争先恐后地要研究研究。
李安怕他们吵着十一休息，只能将人请去了前厅。
前厅里宽敞，座椅齐全，李安生怕这群大夫没轻没重，弄坏了所剩不多的药膏，只允许他们看看，闻闻，不允许触摸。
“怎么样，有没有头绪？”李安焦急得很。
那这个大夫神色各异，良久才有个捻着胡须的老人说道：“我好像闻出来两味药材的味道。”
说着，便就着手边的纸笔，写了下来。
“当真！”李安欣喜万分，“十四，重赏。”
老人一开口，其他人也按捺不住，大胆猜测。
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写下了几味自己能识出来的药材。
李安不曾质疑，统统赏了。
将所有药材里提及最多的几味药挑选出来，又问了功效，确定是重伤用得到的。
只是每一样都少见罕有，市面上没有流通。
“只要能弄到这几味药材，哪怕不能制出完全一样的药膏，功效达个五六分还是可行的。”
“确定吗？”李安问。
那些大夫点头。
“好，这些药材我去弄。”李安忧虑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些希望，“到时候还要劳烦各位了。”
十四又把人挨个送回去。
李安看着手里写着药材的方子。
全是她闻所未闻的。
不知道之前宋竟尧受伤，从宫里弄的那批药材里，有没有这些。
李安嘱咐济世堂的人一千分一万分小心照顾好十一，然后迫不及待地又带着十四回了洵王府。
宋竟尧从刑部衙门回来了，没见到李安的人，才听喜鹊说了她的去处，冷冷清清地应了声，去了瑞香苑候着。
李安火急火燎地回来，顶着满头大汗，直接就要往瑞香苑的库房里钻。
早就把宋竟尧给忘到九霄云外了。
她这会提着裙摆，扶着门框，刚准备迈过门槛。
便听到院内质感微冷的男声，落入她耳中。
“安安。”
李安恍然转身。
朱红雕梁的长廊下，宋竟尧一袭白袍站着，目光落在她身上，缱绻地打量，“过来。”
李安鬼使神差收回了脚，朝着男人的方向走去。
宋竟尧看着她汗流浃背，颇为狼狈的模样，替她整理了鬓间散落的发。
“见到了？”
李安瞬间红了眼眶，撇起了嘴，点了点头。
宋竟尧一把将她拉入怀中，下颌顶在她的发顶，嗓音微微颤抖：“怕吓到你，所以没有告诉你。你可怪我？”
李安将脸埋在他的怀里，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她知道宋竟尧的用意，可是她接受不了有人因为她受伤或者送命。
她这一辈子是等于是偷来的，她不敢再亏欠什么，害怕老天会回收她重新拥有的一切。
她担不起。
“我想救他……我好想他快快好起来……”
“我知道。”
“阿尧，你陪着我好不好……我怕我做不到……”
“不怕，有我在。”
李安哭哑了声音，怎么都不肯抬头，只是攥紧了宋竟尧的衣袖。
他是她现在唯一的依靠了。
待到她哭够了，才抬起头来，眼泪鼻涕糊了宋竟尧的一身。
男人只能无奈地摇摇头，替她擦拭干净。
李安在库房里将所有药材对着记录的簿子对了数遍，也只有两味材料对得上。
李安从库房出来，抬头望天，不知不觉，已经傍晚了。
“还是差太多了。”李安叹了气。
“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宋竟尧将那两味药材取出来，交给了十四，送去了济世堂。
他们刚踏出瑞香苑，府上的下人通报，长留宫的人来了，说是归还东西给王妃。
李安来不及歇息，立刻赶了过去。
是她落在然贵妃那处的衣裳，果然洗干净送回来了。
还熨烫整齐，甚至熏了香。
李安喜欢得紧，忍不住多闻了闻。
送走宫里的人，李安突然有了想法：“我要不去宫里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药材？”
宋竟尧闻言拧眉，冷凝道：“你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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