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京郊。
太子亲卫统领赵锋带着一队人马悄无声息地包围了一处看似普通的农庄。根据线报,这里暗藏玄机。
赵锋翻身下马,玄色披风在秋风中猎猎作响。他做了个手势,二十余名亲卫立即如鬼魅般散开,形成合围之势。这些士兵脚步轻盈如猫,刀鞘用布条缠紧,连呼吸都压得极低——显然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精锐。农庄外围的篱笆歪斜着,几捆干草随意堆砌,但赵锋敏锐地注意到,泥地上有深深的车辙印,空气中隐隐飘来一股焦煤气味。
“东南角两处暗哨已清除。”副将贴着耳际汇报时,赵锋正摩挲着刀柄上冰凉的纹路。他点头,深吸一口气,猛地挥手下令:“行动!”
士兵们如离弦之箭撞开木门。原本预期的鸡鸣犬吠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只见院内农舍已被彻底改造,青砖墙壁后竟藏着绵延数丈的工坊。十座熔炉正喷吐着赤红火焰,铁水在坩埚中沸腾翻滚,灼热的火星随着风箱鼓动声四处飞溅。数十名赤膊工匠在铁砧前忙碌,古铜色脊背上汗珠如雨,空气中弥漫着金属与炭火混杂的刺鼻气味。
赵锋的瞳孔骤然收缩——墙上密密麻麻悬挂着新铸成的弓弩,三棱箭镞在火光下泛着幽蓝寒光。这些弩机结构精巧,弩臂以韧性极强的柘木制成,弦线竟是统一的牛筋绞线,显然是按军械监标准打造的精良武器。
“全部拿下!清点数量!”赵锋的厉喝声在空旷的工坊中激起回音。士兵们迅速控制现场,工匠们惊慌失措地蹲伏在地,铁锤敲击声戛然而止。副将带着人掀开角落的油布,露出更多成捆的弓弩;推开地窖暗门,里面堆叠着制作完成的弩箭箱,箭杆上还带着新刨的木屑清香。
半炷香后,副将捧着竹简疾步来报:“统领,初步清点完毕——成品弓弩五千三百具,半成品四千七百具,总计万数有余!”他声音发颤,“每具弩机都刻有‘大昭二年制’编号,足以装备整支神策军!”
赵锋心底泛起一阵隐秘的欢喜,面上却依旧冷峻如常。他目光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目标上,沉声命令道:“全部带走,一个不留。”
宣王府内,茶杯碎裂声乍响。
“什么?工坊被端了?”宣王脸色煞白,猛地站起身,“是太子的人?”
跪在地上的探子抖如筛糠:“是、是的殿下。太子的人直接闯入,缴获了所有......”
话未说完,宣王只觉得喉头一甜,竟真的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前襟。
“是谁?究竟是谁泄露的?”他咬牙切齿,目眦欲裂。
......
皇宫内,太子恭敬地站在殿中,面前摆着十余把缴获的弓弩。
皇帝拿起一把,仔细端详,忽然哈哈大笑:“好,好!太子好样的!”他转向殿内群臣和几位皇子,“这是谁的手笔?替朕造出如此精良的武器。既然无人认领,朕可就收下了!”
他笑声渐收,目光扫过面色各异的皇子们,最后定格在脸色苍白的宣王身上。
“王猛!”皇帝唤来侍卫统领,“将这些弓弩分发至神策营。至于那个工坊......”皇帝语气转冷,“给朕彻查到底!”
退朝后,太子特意走到宣王身边,压低声音:“二弟脸色不太好,可是身体不适?也是,近日天气转凉,二弟可要保重身体啊。”
宣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多谢皇兄关心,臣弟无碍。”
望着太子离去的背影,宣王攥紧了袖中的拳头,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而此时的水竹苑内,阿韫正悠闲地修剪着一盆兰花。
辛夷悄步进来,低声道:“姑娘,事情成了。”
阿韫剪下一片枯叶,唇角微扬:“很好。宣王殿下现在,应该没空想别的事了。”
宣王在密室中来回踱步,烛火将他焦虑的身影投在墙上,摇曳不定。谋士们垂首噤声,空气凝重得几乎令人窒息。
“殿下。”一个低沉的声音忽然从暗处传来。
众人悚然一惊,只见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不知何时已立在角落,面容隐在阴影中。
宣王猛地转身:“你终于来了!”黑衣人微微颔首:“听说殿下遇到了麻烦。”
“工坊被查,一万弓弩尽数被缴。”宣王咬牙道,“太子三日内要查清此事,若查到本王头上......”
黑衣人轻笑:“殿下莫急。工坊又不在您名下,出面的一直是王侍郎的外甥,何况云州郡守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宣王一怔:“云州郡守?”
“云州匪患数月,郡守七次上书请求派兵剿匪,皆石沉大海。”黑衣人不疾不徐道,“百姓不堪其扰,郡守无奈,只得私下铸造兵器以自保。明日早朝,他便会跪在殿前请罪。”
一位谋士迟疑道:“但这与工坊何干?”“云州郡守是王侍郎门生,王侍郎又是太子的人,而工坊明面上的主人正是王侍郎的外甥。”黑衣人声音平稳,“郡守为剿匪求助无门,王侍郎的外甥仗义相助,借出自家工坊为民铸造兵器——这个说法,殿下觉得如何?”
宣王眼中闪过精光:“祸水东引...”
“正是。”黑衣人淡淡道,“太子要查,就让他查到这个‘真相’。既全了郡守爱民之心,又全了王侍郎外甥的义举。至于殿下您...”黑衣人微微一顿,“不过是受人蒙蔽,暂借场地,全然不知内情。”
密室中一片寂静,只听得烛火噼啪。
宣王缓缓坐下,眼中明暗交错:“但这一万弓弩数量庞大...”
“云州匪众数千,非重兵不能剿灭。”黑衣人从容应答,“郡守为民请命,铸造兵器以御匪患,纵然方式欠妥,其心可鉴。皇上素来重民生,若知此事缘由,未必重罚。”
另一谋士小心道:“但私自铸造兵器乃大罪...”
黑衣人轻笑:“所以郡守才要主动请罪。皇上若严惩,恐寒了天下为民请命者的心;若轻饶,又恐后人效仿。这个难题,该交给皇上和太子才是。”
宣王沉吟片刻,终于点头:“就依此计。但...”他看向黑衣人,“你究竟是谁的人?为何屡次助我?”
黑衣人微微躬身:“我只是个希望王爷能登上高位的人。太子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凌王当初不愿接纳我,瑞王纨绔,而我又受到王爷重用,我必为王爷赴汤蹈火,报答知遇之恩。”
待黑衣人悄无声息地离去后,宣王对心腹低声道:“跟着他,务必查清他的来历。”
心腹领命而去,不过一炷香时间却匆匆返回:“殿下,人...跟丢了。就像凭空消失一般。”
宣王手中的茶杯微微一颤。次日早朝,果然如黑衣人所料。
云州郡守蓬头垢面跪于殿前,泣诉太州匪患之惨状,七次上书石沉大海之无奈,为保百姓只得私铸兵器之不得已。言辞恳切,闻者动容。
王侍郎的外甥李贽(zhi)随后出列,自称不忍见百姓遭难,仗义借出工坊,全然不知触犯律法。宣王最后请罪,自称受人蒙蔽,失察之过。
皇帝看着殿下三人,神色莫测。
太子冷眼旁观,心知其中有诈,却没有办法,谁让王侍郎是他的人,只得将查得的“真相”上报。
最终,皇帝下旨:云州郡守降级留用,戴罪剿匪;李贽罚银万两,充作军饷;宣王罚俸半年,闭门思过一月。
退朝后,太子走到宣王身边,低声道:“大哥好手段。”宣王微笑:“不及皇兄,查案神速。”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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